第七章

　　当孙麻子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四周几把忽明忽暗的火把让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多年没有人居住的房子，窗纸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着，蛀蚀了的两扇门也在慢悠悠的吱吱作响，蛛网漫无目的的四处张结着。
　　对面坐着一人，而左边一人斜靠在房中另一根柱子上，不时把一个扁状的酒壶往嘴里倒着，右边的那人却是百无聊赖的坐着。
　　对面的那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方对折雪白的手巾，下面似乎放着些什么东西，而他的一旁有一把小巧精致的榔头，那人拿起榔头敲在手巾上掀开手巾后，里面是几个砸碎得核桃，自己吃了一个。而喝酒的那人也顺手剥开一个，送进了嘴里。
　　“是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啪”
　　阿九并不理睬他，又敲开了一个核桃，吃完后，拍了拍粘在手上和衣服的碎末。一句不说，就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到底，你到底想干什么？”孙麻子有点惊恐的望着阿九。
　　这时候外面的风比刚才刮的又略微紧了些，阿九裹了裹衣服，说“时间不早了，我来问你来答，回答让我满意，一切都好说，要是不满意的话？”阿九举了举手里的那把榔头。
　　“开始了，说说你的那件白色的衣服上从哪里来的血渍吧！”
　　“嗯，嗯那是家里杀鸡染上的……”
　　话音未落，喝酒的老三一阵风冲到了面前，早就抓在手里的榔头一下砸在了孙麻子的大脚趾上，孙麻子愣了一下大声惨叫起来，老二慢条斯理的走上去，从孙麻子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一下塞进他的嘴里。
　　“老老实实的说嘛，何必遭罪呢？”老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们九哥就喜欢老实人，记住了，再说假话，这一嘴的牙可就全没有了。”
　　老二拿下他嘴里的布，孙麻子呼哧呼哧的大喘了几口“我说，是，是家里杀猪染上的！”
　　老二笑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早说不就完了嘛。”又把布塞进他的嘴里，榔头还是砸在了脚上，这次比上次又重了许多。
　　“你看看，何苦遭这最受！我看着就心疼，我是个面善心软的人，你说了我保证他不会再动手了打你了，说吧，这么冷的天，谁还愿意待在这里？说吧。”
　　“是，是周三虎让我们做的。”
　　“黑虎堂的周三虎？为什么？”
　　孙麻子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是黑虎堂的，他只是说想帮他们家老太太出口气，他们家老太太对徐三爷不满意很久了，可是他们家两位大哥去极力反对，于是三虎自己决定动手，又怕两位大哥怪罪，于是就让我们找你们车行的麻烦，随便找个人教训一下，谁知哪个小个子还挺硬气，于是…”
　　说道这里孙麻子也只有出的气了。
　　“那个周三虎长什么样？”
　　“个子不高，张的挺黑的，三角眼，对了脸上还有一道刀疤。”
　　听到这里，阿九的一股无名火一下窜了起来。
　　“是不是一手的黑毛，刀疤从左至右，笑起来声音十分沙哑？”
　　孙麻子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
　　“终于找到了。”当年的那场挥之不去的噩梦又一次浮现在眼前：狰狞的面容，肆无忌惮的笑脸，歇斯底里的话语一幕幕的呈现出来，自己像一只迷失的野狗一样漫无目的的到处四处奔逃。
　　“明明是拉车的为什么又到了乔四的赌档？”
　　“事情发生后周三虎怕我们出来拉车被人认出，就把我们安排到了乔四那里。不出门毕竟安全些。”
　　“我在问你，华哥是不是也是你们干掉的？”
　　“华哥？那个华哥？”
　　“就是以前我们车行的管事的那个华哥。”
　　“这我不知道，我们没做。”
　　阿九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老二和老三说就按天叔说的做吧。于是孙麻子被堵上嘴套进麻袋扔进了天河。
　　天后，孙麻子的尸体出现在了警察局的殓房内。乔四依然是一副谄媚的表情看着周三虎，周三虎鄙视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那里的孙麻子。
　　“你把我叫来干什么。”
　　“三哥，你看，现在孙麻子死了。他可是为您老人家做事才搞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他现在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和老娘，他这么一走，家里以后可不好过了，您看，是不是？”
　　“你是让我出笔钱给他家里人？”
　　“我就是说您老是全龙城最最明白事理的人，全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嘿嘿。”
　　“钱是应该给的，不过这笔钱应该是你给，你想啊，他可是在你这里出的事，我让他在你这里避避风头，你不仅让他被打了，而且现在人还死了，这是你照顾的不够好造成的。凭什么要我给钱呢？”
　　说完又用手指了指周围的几个人，继续说道“你看看他们几个，待在我这里都相安无事，为什么就孙麻子在你这里出事了？这不是你的问题吗，好了，明天拿一百块到我这里，我负责交给他家里人。”
　　乔四听到这里顿时傻了眼，他先以为提出这个要求后周三虎一定会答应，毕竟孙麻子是帮周家在做的事，也是因为这事死的，想不到后来周三虎居然反咬一口，让自己交钱，这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乔四这时还想上去争辩几句，哪想到周三虎转过身对他挥手告别，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得意。那种得意似乎又带着点警告。
　　从处理了孙麻子后的三天里，阿九变得有点郁郁寡欢，变得不爱说话，变得有点阴郁。
　　这几天阿九常常在有意无意之中会想到周三虎那副狂妄，嚣张的模样。那是心里的一处伤疤，自己当然无意去揭开它，让它鲜血淋淋。
　　他们回来后，当天晚上就把从孙麻子嘴里得到的消息传达给了天叔，有时候阿九觉得天叔才是车行真正的管事人，如果就算华哥还在车行的话，天叔的话依然有一言九鼎的功效。阿九或华哥在车行遇到大事时，拿主意的还是他。他们认为：徐三爷，翔叔和天叔他们三人有一种外人所不知道的关系，徐三爷巨大的身躯中自带着一种天生的霸气，翔叔和天叔有点相似，少言，寡语，睿智中带有一丝的狠辣，但天叔个性中带有另外两人不曾有的不羁与洒脱。虽说这三人在龙城北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他们背后还有一颗参天大树，那就是龙二爷。
　　龙二爷占据龙城北部，烟，赌，毒不用详说，北部的盐，油，布，茶凡是和人息息相关的物品都是由龙二爷把控，如果某天龙家二爷不在了，北部就会陷入混乱中。
　　而南部和东部则被谭四爷和丘八爷分别掌管着，经济的来源和龙二爷不出其右。三家独霸龙城多年，三家若有一家出了什么问题，龙城将会出现什么状况谁也不敢预料。
　　而龙城的西部则是一块特殊地方，是由龙城警察局控制。高大山，龙城警察局局长。一个无财不欢，无色不欢，无赌不欢的阎王，生性残忍贪财，好色。凡是他的对头只有一个下场：死。
　　他常常自夸：我就是龙城西部之王。谁在西部这个地方敢做让老子不高兴的事，那他全家就准备给他陪葬吧。前几年有人为了奉承他称呼过他是龙城之王，结果他眼也不眨的就把那人扔进天河喂了王八，并且说：我不想当什么龙城之王，我就好好的守住西部就行了，地方太大管的事情太多太累。其实他并不是不想当龙城的王是因为其余三家的势力太大，除掉那三家自己是没有把握的。而另外三家曾经也想把他西部的经济来源全部掐掉，为自己所用。让他这个警察局长有名无实，可是他毕竟是政府指派的人。他们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要和政府作对，否则后果是很严重的。况且阎大山手下的几百号人，人人有枪，拿刀棍和枪炮去厮杀只能是自寻死路了。
　　阎大山也是也是二十三年前来到龙城当官的，外面谣传他是深夜来的龙城，他的小轿车后面是两辆军用卡车，上面是荷枪实弹的人是他从原来的金城带过来的人。最重要的是后面的两辆大车，每车四人，个个杀气腾腾，而车上的几口大箱子分外沉重，据说里面全是金光灿灿的黄金。
　　来到龙城后他就开设了属于自己的烟馆，赌馆和鸡院，加之自己还爱好听戏又开了一家龙城最大的戏院：黄金大戏院。初一十五和过年他就会请上名角来唱戏，尤其是过年更是热闹无比，二楼左右两侧的包厢更是豪华无比，这包厢的常客非富即贵。有一年居然请来了东北王张督军，这一下阎大山的人望达到了顶峰。有了这样的人力，财力和物力，三大家族想做空阎大山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逝着，转眼之间就快到年关。整个龙城都已经洋溢着过年的氛围，阿九盘算着这个年该怎样过：以往华哥在的时候就在三十下午发个红包给大家了事了。可今年阿九想让大家过一个意想不到的开心快乐年，这毕竟也是自己当上车行主管人的头一年，给大家多一点的好处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天叔。
　　天叔揶揄的看着他，说道“阿九啊，你的这三点想法对弟兄们来说可是莫大的福利：第一今年的红包人均一块，第二，明年每月上缴的份子钱调整，第三是今年年三十的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吃饺子，如果大家知道后开心的不得了。可是你想过徐三爷的感受吗？甚至是龙二爷？”
　　阿九不解的看了看天叔。天叔继续说道：“他们都是生意人，做生意讲究的财源滚滚，挣得钱是越多越好，你自己就决定把每月的份子钱下调，这一年下来他们要少赚多少钱？还有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其他地方拉车的人都跑到咱们车行来拉车，势必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想过后果吗？几百块的红包其实算不上什么，可是份子钱是绝对不能下降的。
　　还有请他们喝酒吃肉一起过年？呵呵，他们大多拖家带口，一来最多可是十几口人。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肉，你请他们吃恐怕一家就可以吃掉一头猪，到时候你老兄拿多少钱来填这个窟窿恐怕谁也没法帮你算喽。”
　　阿九听到这里，吓了一身大汗出来，好家伙！一家十几口人。全车行两百号人，这一顿吃下来……。
　　还有将每月份子钱下调，他只是想让手下的弟兄日子好过点，无形中也为自己增加人气。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真这样做把自己的老板给得罪了。好险啊！
　　阿九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望着天叔，说“谢谢天叔。不然这个错可不好弥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