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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丘雁立即变得警觉起来,问道:“郁兄何意?”
  郁且狂斜眼看着齐丘雁,似笑非笑地说道:“方伯伯常对我们说做事时不可有妇人之仁,如今贵府的秘密已被徐姑娘知晓,齐兄还要放虎归山吗?”
  徐云怡没料到郁且狂会突然翻脸,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徐姑娘已说过会将今晚所见所闻及所言忘得干干净净,”齐丘雁神色坚定,下定了一定要保护徐云怡的决心,“她只是个途径本地的过客,郁兄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
  郁且狂没有搭理齐丘雁,而是握紧手里的长剑走向了徐云怡,眼里充满了杀气。
  “郁兄,”齐丘雁把徐云怡拉到了自己身后,“看在丘雁薄面上,还请放了徐姑娘一次。”
  郁且狂不为所动,只是一步步朝徐云怡逼近。
  齐丘雁仍旧铁打不动地站在徐云怡前面,眼神异常坚定。
  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了,安静得只能听见郁且狂的脚步声。
  “齐兄,”快到齐丘雁跟前时,郁且狂突然又换了个笑脸,“徐姑娘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何必非要保护她呢?”
  齐丘雁知道自己不是郁且狂的对手,郁且狂每走一步,他的神经便又绷紧了一分。“不管郁兄怎样说,丘雁都会保护徐姑娘的。”
  郁且狂又笑了笑:“可齐兄并不是我的对手?”
  齐丘雁的眼神依旧坚定:“丘雁自知难敌郁兄,可无论如何,在下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徐姑娘的。”接着他的眼角开始出现笑意:“再说即使注定是郁兄的手下败将,郁兄也不会伤害我的,不是吗?”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齐兄也。”郁且狂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世人都道郁某嗜酒如命又放荡不羁,只当我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有齐兄肯视我为友,待我一片真心。”
  一个会心的微笑浮现在齐丘雁儒雅的脸上。
  郁且狂也报齐丘雁以一笑,但笑容中少了些平日的放荡,而多了些感激。
  真正的友谊就是这样,有时一句话或一个笑容就可胜过千言万语。
  谁知郁且狂的眼神突然间又充满了杀气:“话虽如此,但徐姑娘知道的实在太多,我可不放心让她安然离去。”
  青黛见郁且狂突然翻脸,不由得火冒三丈,便立即开口骂道:“你这人怎么总是喜怒无常的?我家小姐又没招你惹你,你说‘不放心让她安然离去’这样的话到底是何用意?你若想动我家小姐一根毫毛,便从我身上踩着过去吧。”
  郁且狂冷笑了一声,眼里的杀气更加严重。
  徐云怡心想连步步危机的方府都安全出来了,不能再栽在郁且狂手里,便决定继续用美酒吸引郁且狂懂得注意力:“适才谈到了六种花酒、五种果酒、四种药酒、三种松酒、二种黄酒以及一种米酒,一共二十一种,不知郁相公最相中那种?”
  郁且狂也知道徐云怡的心思,于是笑着答道:“姑娘言及美酒二十有一,即使每天饮用一种,也能饮用将近一月。在下贪杯好饮,若每日都能喝上一杯姑娘的所说的美酒,也就死而无憾了。花酒、果酒也好,药酒、松酒也罢,抑或是黄酒、米酒,在下都十分喜欢。如若姑娘现在就有这些美酒,在下便立刻学着李太白‘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可郁相公还是没有言明最相中哪种美酒?”徐云怡继续拖延。
  郁且狂哈哈一笑,答道:“姑娘所说的二十一种美酒确实可以称之为神仙佳酿,在下虽是好酒之人,但说来惭愧,却只喝过状元红、女儿红、桃花酒等寥寥几种。但若说最相中的,还是松根酒、松节酒和松花酒三种吧。”
  “松根、松节和松花粉都是中药材,其中松花粉更是难得。英雄所见略同,我最喜欢的也是这三种松酒。”
  郁且狂笑了笑,眼神中的杀气立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往日里的潇洒与不羁。
  “夜已深了,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郁且狂大袖一甩,对徐云怡说道。
  “郁兄肯放过徐姑娘了?”齐丘雁在喜出望外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郁且狂点了点头,大袖一挥,笑着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齐兄了解郁某为人,适才我已说过让徐姑娘快些回去,自然不会做言而无信之人。”
  荀叔、朱砂和青黛也感到喜出望外。
  “你这人可真奇怪,时而大哭,时而狂笑,时而恶狠狠,时而又笑嘻嘻的,真让人摸不着头脑。”青黛嘟哝道。
  郁且狂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未回话。
  “郁相公为何肯放了我?”徐云怡也觉得奇怪。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郁且狂仰天笑了笑,“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所以在下便肯放了姑娘!”
  “士为知己者死?”
  “正是!”
  “郁相公何意?”
  “姑娘谈及的二十一种美酒中,郁某最喜松根酒、松节酒和松花酒,恰好姑娘也最中意着三种美酒,所以在下便有了士为知己死的想法。既然士为知己者死,在下难道不应该给姑娘一些人情吗?”
  徐云怡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郁且狂是故意放自己走的,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只不过是一个牵强得不能再牵强的理由。
  只有齐丘雁明白郁且狂的为人。
  ……
  没人再开口说话,世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了。
  许久之后,郁且狂首先打破了这份安静:“不过郁某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看在这一句‘士为知己者死’的份上,答应在下一个。”
  “不知郁相公所求何事?”徐云怡一直想不通郁且狂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郁某所求之事事关重大,请姑娘一定要答应在下所求。”郁且狂神色很是严肃。
  徐云怡见郁且狂煞有其事的样子,便说道:“相公请说。”
  “在下所求之事与方伯伯一样,”郁且狂脸上挂着常日里极其少见的认真的神情,“姑娘已经知道了方伯伯、齐兄和青鸳妹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方伯伯所谋之事。方、黄、齐三族已经有太多人无辜丧命了,希望他们三人不再有事。所以在下想请姑娘不要对外人说起今日之事,拜托了!”
  虽然此时已经是永乐盛世,但徐云怡内心深处也时常会为方、黄、齐三氏族人鸣不平。听了郁且狂的后,徐云怡认真地回答:“郁相公放心,我知道今晚之事兹事体大,不会到外面瞽言妄举。”
  说完她又转而对齐丘雁说道:“也请齐相公放心,相公相救之恩,云怡永不敢忘。”
  “举手之劳而已,齐某不敢居功。”齐丘雁笑了笑,又指着郁且狂说道:“其实姑娘最应该感谢的人并非在下,而是郁兄。”
  徐云怡知道如果不是郁且狂有意放过,自己今晚的生死就很难料了。虽然不明白郁且狂为何不选择杀人灭口,但徐云怡还是很感谢郁且狂的恩情的。
  “齐相公所言极是,”徐云怡答道,她向郁且狂行了个礼,拜谢道:“虽然感觉郁相公做事难以预料,但还是感谢相公的恩情。”
  朱砂、青黛和荀叔也过来拜谢齐丘雁和郁且狂。
  齐丘雁急忙还礼,口中还不停地说着“客气了”。
  不同于齐丘雁,郁且狂却不还礼,仿佛没看到几人的道谢一样,脸上还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因为此时已是深夜,几人又身处郊外,郁且狂和齐丘雁便和徐云怡等人一起回城里。
  六人各有各的心事,因此除了青黛偶尔会和朱砂说说笑笑外,一路上其他人都没说太多的话。
  不久就回到了城里,虽然郁且狂和齐丘雁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徐云怡心想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没告诉他们自己居住的客栈。
  路上齐丘雁也曾几次向徐云怡询问她的住处,但郁且狂似乎明白徐云怡的心事一样,总是在她开口之前就岔开了齐丘雁的话题。
  到了一条还算繁华的大街后,徐云怡就对齐丘雁和郁且狂说就此别过,让两人别再送了。
  齐丘雁心想徐云怡一个年轻女孩半夜三更在外毕竟不太安全,便坚持要送她回客栈。
  “哎,齐兄,此时月色正好,不如咱们兄弟俩也学着苏东坡和张怀民去城外的寺里逛逛吧。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平日琐事繁杂,难得今晚有空,正好可以做一回闲人。”郁且狂又开始岔开了齐丘雁的话题。
  “郁兄,咱们刚刚回城,干嘛又要去城外的寺里呢?”齐丘雁似乎有些不解,“再说深更半夜的,让徐姑娘一人回家毕竟不妥,以我之见,咱俩还是送送她吧。”
  俗话说关心则乱,齐丘雁也是担心徐云怡的安全,所以才会不明白郁且狂的意思。
  郁且狂哑然失笑,答道:“怎么是徐姑娘一人?不是还有朱砂、青黛和荀叔吗?”
  齐丘雁仍旧表现得很担心的样子:“可朱砂、青黛和徐姑娘一样,都是弱不禁风的女子,荀叔虽是七尺男儿,可……”
  “可什么呀!”郁且狂抢过了齐丘雁的话头。
  齐丘雁刚想说“可”什么,郁且狂又抢着问他:“齐兄想想,你离开贵府都有多久时间了?”
  “从离开敝府至今,大概已有一个半时辰了吧。”齐丘雁突然奇怪地问道:“郁兄何出此言?”
  郁且狂饶有兴趣地看着齐丘雁,笑着问他:“迷药的药性有多久?”
  “嗯?”齐丘雁还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往酒里下的迷药,要是药性一过,方伯伯醒过来,见徐姑娘不见了踪影,肯定会雷霆大怒。以他的性格,定会派人在清平卫四处寻找徐姑娘,齐兄难道不准备回去劝阻吗?”
  齐丘雁这才反应过来,他知道只要在清平卫,不管徐云怡藏得有多深,都不可能不被师父找到。想到此处,齐丘雁立即和徐云怡告别,而后便急匆匆地往方府赶回去了。
  郁且狂笑了笑,也跟着齐丘雁走了,临走之前还笑着跟徐云怡说了句“徐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日后再见。”
  徐云怡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日后还会再见,但却对他的笑容有着深刻印象——那是胜券在握的自信的笑容。
  徐云怡没想明白,便带着朱砂、青黛和荀叔回客栈了。
  刚回到客栈,竹沥姑姑便带着紫苏、紫菀、紫珠三个丫鬟围了上来。见徐云怡安然无事,竹沥姑姑喜极而泣。
  “紫苏,小姐深夜回来,想必一定饿了,快把准备好的茯苓糕、杏仁豆腐、八宝烧鸡、栗子红枣粥和山药乳鸽汤端上来。”竹沥姑姑急忙吩咐紫苏。
  接着她又吩咐紫菀:“紫菀,小姐想必渴了,快去沏一杯普洱来。记着,普洱里要加玫瑰花,茶具要用冰裂纹的,不能用汝窑白瓷的。”
  “姑姑,我一个人如何吃得了那么多呀?”此时的徐云怡就像是在跟母亲撒娇一样,丝毫没有了往日里的冷傲之气。
  “自然要的,否则就要瘦了!”竹沥姑姑宠溺地回答道。
  似乎还觉得不够,竹沥姑姑又吩咐紫珠:“紫珠,去盛一盘牡丹红枣卷来,小姐最爱牡丹红枣卷。”
  过了一会儿,紫苏、紫菀、紫珠把菜和茶都端了上来,并放在了桌上。
  取出手帕把桌凳擦得干干净净后,竹沥姑姑才扶着徐云怡过去吃饭。
  徐云怡心想朱砂、青黛和荀叔一定也饿了,便让他们来和自已一块吃。
  朱砂、青黛自幼和徐云怡一起长大,没有外人时经常和徐云怡一桌吃饭,因此也就坐下来了。然而荀叔却始终不敢坐下来,只说了些承蒙小姐厚爱,但自己身份卑贱,不敢和小姐同桌饮食的话。
  徐云怡见荀叔不肯坐下来吃饭,便不再勉强他。
  紫苏、紫菀、紫珠三个丫鬟急忙围上来伺候徐云怡吃饭。
  竹沥姑姑先伺候徐云怡喝了几口普洱解渴,然后给她盛了一碗山药乳鸽汤,接着往徐云怡的盘子里夹了个牡丹红枣卷。怕徐云怡会腻,竹沥姑姑便让她喝了几勺栗子红枣粥,之后又给她夹了其它一些菜,整个过程都非常认真与恭敬。
  吃完饭后,紫苏服侍徐云怡漱了口。刚准备去休息时,徐云怡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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