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潜伏

　　锦衣卫是大明专设，用于搜集军政情报的机构，前身为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为加强对本朝大臣的监管，于洪武十五年改置锦衣卫。
　　燕王朱棣称帝后，从南京迁都至北直隶顺天府，另设锦衣卫北衙镇抚司，专管“诏狱”，可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让大理寺经手，死于酷刑之下者不计其数。一时权势赫赫，风光远超南衙镇抚司。
　　正德十四年，五月初。江西省，距离南昌府东两里地。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柳萧然躺在湖边草地上浅吟低唱。
　　此时正值初夏时节，月光透过密云，照在水面上闪起粼粼波光，林中传来阵阵鸟叫虫鸣，和着这首李白作的《侠客行》。
　　悠扬的歌声如潺潺流水般，别具一番风味。有时凄美若露滴竹叶般玲玲作响，耐人寻味；有时浑厚得如雄鹰展翅时的长鸣，振聋发聩；有时又婉转似深情交融时的热泪，扣人心弦。仿佛现在，这个人真的化作一名侠客，行走在江湖之上。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李白？好诗啊！”一声称赞从竹林深处传来。
　　柳萧然站起身来，向前望去。“又是你”他随后抽出腰间佩刀站在原地，准备随时与对方进行拼杀。
　　“那又如何，难道我不能来吗？”对方缓缓说道，同时脚尖轻点身旁细竹，弹指间跃到柳萧然面前。
　　柳萧然看向面前的红衣女子，手里的佩刀不由得更握紧了。
　　上次奉命查案，这个女人千方百计阻挠，当时己方三个人对她，她所使用的分流三式刀法，让自己记忆犹新。
　　若不是在绝境之中，自己使出祖传武功移形换影，恐怕这条命早就和队友一起交代了。
　　红衣女子看向柳萧然，发现对方眼中充满杀气。鬼魅一笑说“你误会了，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随后又环顾四周，紧接着说“初夏的月夜，风景别致，我也十分喜欢呢”。
　　“哦，是吗？那姑娘便慢慢欣赏，在下告辞。”说完，柳萧然便弯腰拿起酒壶，准备离开。因为他这个穿官衣的，不想和江湖人来往，何况眼前这个女人的底细，自己并不清楚，于是找个间隙，赶紧离开，以免多生事端。
　　红衣女子依旧不饶“别嘛！妾身一人在这里，月黑风高，好怕的”。
　　柳萧然听完这番话，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他心想，别说一个人，就是十个人对她一个，也未必打得过，更别提自己了。
　　于是停住脚步说“我相信姑娘的武功足以应付当前，可不需要我的保护”此时他似笑非笑，心里嘲讽“上次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你可倒好，还不依不饶”说完准备离开。
　　“我说有人在江湖上放了你的花红，你最近最好还是小心一些，别把命丢了。”女子又在身后补充了一句，作势要走。
　　柳萧然听了这话，浑身触电，两腿像灌了铅一般，赶紧停下转身问道“是谁？”。
　　他心里面倒十分委屈，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吃官俸的捕头，那边锦衣卫也很少来往于江湖，而且穿官衣的不参与江湖排名，所以没有理由，江湖上会有人为自己放花红。
　　他又看向女子，女子盯着他的双眼面无表情，踱着步缓缓向他走来。柳萧然意识到不对劲，拔刀出鞘准备迎战。
　　走到面前的红衣女子伸手，将他的刀刃缓缓压了下去说“那个人曾经派人来联系我，出比这多三倍的价钱买你的命，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柳萧然追问。“我不缺钱，被杀的人，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罢了。”女子淡淡地说，好像此事不关她的事一般。
　　“简直视人命如草芥，官府不能将你抓捕，今后我定会将你缉拿归案”柳萧然咬着牙一字一句说。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女子没等他说完，“还有，想杀我，你得有那命”这时她凑到柳萧然耳边
　　“你让我甚是中意”说罢微微一笑，转身大摇大摆，消失在竹林深处。
　　留下柳萧然一人在原地恍惚，他被女人的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他抬头望月，发现月亮被云半遮，时间不早了，便草草收拾了一番，打道回府去了。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了，连居民家的狗都不吠了，街上只传来打锣人敲锣的声音。
　　柳萧然回到府衙后门，轻轻一跃便停落在院子里，看动作不是第一次了。
　　由于常常在宁静的夜晚想起火光滔天的柳府，和被魔教杀害的父亲，彻夜难眠，那竹林便成了自己的逍遥地，无人打扰，甚是悠哉，似乎可以忘却所有烦恼。
　　站在院子中央的柳萧然，想起远在北直隶锦衣卫镇抚司的昔日同僚们，他顿时又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自己是朝廷派来南昌府监察宁王的，然而两年时间过去了，自己并没有发现宁王有任何谋反的举动。
　　虽然朝廷专派薪俸加倍，但是在这个遍布群山的行省，也鲜有作用。
　　“十四年，五月一，未发现特殊情况，柳萧然。”他掏出怀中无常簿，自言自语地在上面书写。
　　“柳萧然，你又出去了？”这时起夜的叶十一，从茅房里出来，借着月光看到了站在庭院中记事的柳萧然
　　。叶十一的爹曾经是柳府的管家，没读多少书，给他儿子起了个数名，对应他本家第十一个出生的男孩儿。
　　从小跟他爹来到柳府，和柳萧然同吃同住如兄弟一般，也是陪柳萧然一起进的锦衣卫。
　　柳萧然父亲曾经按照四书五经，为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他拒绝了，因为觉得十一好认顺口，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反而忘记了他另外的名字。
　　如今，依然是十一跟随柳萧然来到这里潜伏，他武功不在柳萧然之下，家传刀法蛟龙入海让他更是如虎添翼。
　　他对敌人冷漠，对伙伴热情，柳萧然从小拿他当最好的兄弟。
　　叶十一的突然问候，把柳萧然的思绪拉回院子里。看到此时此景，叶十一就知道，柳萧然又回忆到过往了。
　　他走过来，轻轻搂着柳萧然的肩说“过去这么长时间，有些事该放下了”。
　　紧接着又说“魔教教徒人数众多，教主和底下八个舵主武艺高强，现在整个江湖都是他们的，朝廷都礼让他们三分，我们就算报仇，也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啊！”
　　听了这番话，柳萧然有些生气便与他争论“我爹当年执意追查《妖书案》的真相，柳府上下百余号人惨遭魔教杀害，连他自己也牺牲了，你爹当时也战死在那里，你忘了他们掩护我们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吗？”
　　“我当然记得，但是要找到事情真相，现在就必须好好活着，提升自己的功力，最后才能与魔教抗衡啊”。叶十一把他的肩膀拍了拍。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我不管，宁王的事了了之后，我立马就回顺天府。”柳萧然反驳说，突然，“嘘”柳萧然暗示叶十一别再说话“我好像听见了动静。”
　　“敢快进去吧，别被管事的看见，看见了......”没等叶十一说完，转头柳萧然早已经进寝屋了。
　　叶十一摇摇头，随后便快步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