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簧馆道宗

　　冷剑映月，清光洒在堂里。卫义换上了那身黑色锦服倚在门框处。卫义是来辞行的，他们这种人的活动不会在意是白天黑天、哪个时辰，而且夜色是这种人偏爱的。
　　倦尘先生给了卫义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块玉玦。“见到他，把这个给他。”倦尘说。
　　“叶凌纹是一个什么人？”卫义问。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当年战轮台上树魔觉醒，被封印于镇元珠之中，叶凌纹就是那镇元珠。也或许他的存在会起到巨大的推动力。”倦尘说。
　　“那就是我要先看住他，如此，那簧馆道宗不是更要麻烦了。”卫义说。
　　说完，卫义走进了屋子站到柜子上挂的一幅大陆图前看了起来。这大陆图是倦尘二十多年前在一位旅行家手里得到的，其精确度高于官方，上面有很多官方地图没有的小河小川。在大陆图两侧的空白处有用荆国文字写成的十二个字：统一、契约、灭神、灭圣、平权、大化。卫义是月国人，对于其他国的文字也可以识得一些，但这十二个字他不全认识，认识的也不懂是什么意思。注视良久，卫义说：“先生，这往后又要谁跟谁打？”
　　倦尘道：“北方多事，南方少事。如今大国盘踞，势均力敌，其中变数极多，也不敢妄言。但一段时间内小战频繁，大战少，无一国有灭国之力，更无一国有灭国之心。冀荆两国并称霸主，但究实力，荆不敌冀。荆内军力多分散，农田多荒废，而冀重集权，重富农。月国庙堂江湖盘根错节，暗流涌动，国家机器有崩塌解体的危险。雍崎两国纠缠不下。胤与谷梁相互攻伐。大陆很快会成为全面战场。而冀国最有可能超越各国率先成为霸主。”……………
　　卫义与这位年轻的先生慢慢探讨着，在这小屋之中宏观大陆之局。眼前的这清风明月与那战火纷飞似乎隔世。二人交谈至黎明，卫义便走了。
　　斗争是生物的本性。生物不像植物一样，只要阳光水土就能生存，生物要存活就需要食物，需要生殖。牛羊以草为食，虎狼以肉为食，食物获取的需要注定了杀戮与征服的必然。雄虎为了与雌性的繁衍权会与其他雄性对决，洪荒时期的野人会用石器征服雌性和其他雄性以获得更多的繁衍权，使强悍的基因得以延续，繁衍的需要注定了霸道与强悍的必然。人类用灵活的双手和聪明的大脑征服了一切生灵，人与人之间需要争抢食物，争抢土地，有了食物土地还要有钱财和奴仆，有了钱财和奴仆还需要辉煌的宫殿和外人口中的名誉，有了宫殿和名誉还要有权力，更多的权力，至尊的权力。人就一步一步地在通往顶级欲望的阶梯上不断攀爬，谁超过了自己就把谁拽下来，谁挡了自己的路就把谁杀死。一条大道，万千车马，纵横交错，人人自危。待到死后零落成尘，繁华散尽，或成为后来人脚下的阶梯。但，谁又能脱离尘世而自保呢？一旦回头，会有万千利剑刺入胸膛，无声地被踩在浩浩荡荡无休无止的大军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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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羊带着叶凌纹和其余几个学生到簧馆周围的山谷中采药，这山谷中竹子多，也有很多不知名的草。此时刚刚入冬，但谷梁国地处南方，也还剩有些许。簧馆的学子们都是很能吃苦耐劳的，在学习书文剑术之外，种地、做饭、采集这些都自己干，真真能和那游侠派相媲美。
　　一行人皆周身白葛，行至林中偶遇一老者怀抱一捆枯竹。两方狭路相逢，老者选择绕道而行之，边走还边唱道：生人作伪，海内何为。叶凌纹马上叫住老者问其所唱两句唱词何意，老者则继续前行说道：世人皆伪，簧馆道宗，天下之至伪。乱哄哄，烦躁躁，你方唱罢我登场。天下有道，何以人为。金银美玉，不如我怀中之竹，烈马长剑，不如我手中之镰。老者说完，一行人驻地相视，中有一人跳出来要与那老者辩论，伯羊则没有回头，暗笑几声，说道：罢也，道不同，不与言。
　　簧馆的学子专攻学术与剑术，称之为“学剑同行”。簧馆的创立者邵伏就是游侠出身，剑术极佳，其又好著书立说，传至朱阳后就形成了现在这种模式。所谓学剑同行就是以剑载道，就是以剑术为载体将人生进取之道阐述并学习，因此也有人称他们为剑道家。在这片大陆上想要行走江湖，一把短刃是必不可少的，尤其如今的乱世，剑术更是提升一步作为了人的基本素养。可是光能用剑保身还不行，还需要其他行走江湖的基础素养，那就是如何与人竞争，如何提升自身，如何飞黄腾达。
　　乱世自然不同于太平。太平年间，各司其职，各工其能，上下有别，尊卑有序，整个大陆宛如一台日夜重复的机器一般，士人与小民阶层最大的好处也就是能安稳度日。在乱世，战火纷飞，尸横遍野，饿殍遍地，是大灾难，但也是历史与社会的一次大洗牌。某些中下阶层的野心家与怀才不遇者就能大大地发挥自身的价值，某些资本匮乏者也能趁机多抢一些。从这看来，比起太平世道的死气沉沉，这乱世也还是有不少好处的。再从大了说，只要这乱世不会使人类这种生物灭绝，那么其对历史的推动力是巨大的。
　　如今大陆幸哉是乱世，不幸哉也是乱世。有人如利剑悬于头顶，有人却跃跃欲试。而如簧馆道宗这般就是那跃跃欲试者。
　　叶凌纹是十三岁来到簧馆的，如今已有六年，当时的引进者便是他的师兄杨时。叶凌纹的体内封印着半个树魔，树魔就是当年五庄大军逃跑之时被波门酉封印在地下的魔军将领之一。十九年前夏都城内战轮台树魔觉醒，导致镇元柱倒塌，波门家族率领术士班将树魔的半个身躯封入到镇元珠之中，后镇元珠又被融进了叶凌纹的体内。目前叶凌纹身边无人知晓他体内的树魔，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他是最近几年才发觉自己的异常，但他并没有向别人说，而是选择自行探索，如今的他可以操控一小部分树魔之力，在他使用这种力量之时自身的攻击能力会提升几倍。他又试图将这种力量与所学剑术结合起来，但这种力量太过于刚硬霸道，往往能够将剑摧折，这便是叶凌纹那么多断剑的原因。叶凌纹会时常将一小部分遗漏于镇元珠之外的树魔之力藏在体中循环，也可以随时使用，他偶尔也会用那一小部分引出更多，但往往无法控制，无法控制时会从身体里释放出大量黑气并环绕在身体周围，每到这时，叶凌纹便会立即将其收了。
　　叶凌纹本不姓叶，其身世与崎国王室叶公族有着很大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