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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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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懿叹了口气,俯身将板斧拔出来扔到一旁,继而将掉落在地装着银子的小匣子拾了起来,走到母子三人面前,道:“清点一番,可曾少了些?”
  顺手将夏炎接过,一只手托着后脑,一只手揉了揉人中,将夏炎唤醒了。
  徐氏见银钱失而复得,夏炎也已经醒转过来,只是目中垂泪,不住的称谢。若不是沈懿扶得及时,都不晓得要叩谢几次大恩了。
  而这时,西向里,又一中年男子,缓缓驾着马车走了过来。
  沈懿见没了事,便走到那马车附近,轻声说了两句。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便勒住了马车,停在了路中央。翻身到马车车厢里去了。
  徐氏心思略定,见沈懿与那中年男子说话,便知那是沈懿的同行之人。连忙带了夏语冰与夏炎过来道谢。
  沈懿皱起了眉毛,问及为何出行只有几个小厮相陪,徐氏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通。沈懿叹了口气,道:“如今虽算得上太平,却未必便是盛世,此处往京城里,还有足足一千五百里之遥,还不知有多少山岭关头,便如你们这般上路,夏大人未免也太宽心了些。”
  徐氏眉头紧蹙,道:“如此说来,又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每过一处,便指望有恩公这般的侠士相助吧。”
  沈懿苦笑道:“这如何能够?你们若是能走的快些,走到大队人马里,莫要落了单,那即便是有山贼,但见你们人多势众,也必不敢出来搅扰。”
  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小男孩从车厢内钻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小方盒,递给了沈懿,在一旁笑道:“小懿,我看倒不如这样,你就伴着夏夫人再回一趟京,路上若是有机会,也将自己要做的事处理了。这一路你也熟悉。我就带着小安先走,你看可好?”
  那小男孩,自然便是沈安了。沈安如同一个小大人般的朝众人做了个团揖,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徐氏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恩公已经相助一场,这已经是难得的恩情,却哪里有伴着我等一路西去的道理?”
  沈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也不失为一种法子。你就带着小安先去燕云,烈云驹脚程快,我先护送夏夫人回京,然后便回燕云找你们。”
  然后看着沈安说道:“你路上可要听王伯父的话,莫要惹事。”
  沈安猛地点头,说道:“师父放心。”
  那中年人,却是沈懿的好友王致。
  王致挑了挑眉毛,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在沈懿的笑骂里便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了。沈懿看着徐氏,道:“夫人,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沈懿就送你们回京,也不差这二十几天……”
  徐氏看了看夏语冰,不由得左右为难。有个大高手一同上路自然是极好,可是毕竟自己还有未出阁的女儿在身边,这便是最大的难题。
  沈懿不去管她,只是将那方盒打开,从里面取了一粒丹药,吩咐小厮们取水过来,将丹药化开,喂夏炎喝下。又命众人将马车收拾好,自己却在前面等着。指挥得当,自有一股大将气派。
  夏语冰瞧着面前这个陌生人,却只觉得满腹的疑窦:他既晓得山贼的出处,却又偏偏不是山贼;他能打退山贼,却又偏偏让山贼带着银两走;既然是因为山贼要抢自己上山,他才愤怒出手,可偏偏现在却又对自己不理不睬了。这桩桩件件,未免有些矛盾,可是细思来,却又难以说出什么不应该的道理。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糊里糊涂的随着沈懿便上了路。马车走起来,虽不比行人快多少,但一日里一百里路却也走得。
  沈懿驾着马,或在前引路,或远坠众人之后,或在一侧与众人同行,但是却少有言语。徐氏见他并不多舌,虽有几分江湖气,却不曾沾染浪荡子那油嘴滑舌的毛病,反倒是放心了。
  殊不知这却是沈懿的习惯。他幼时自闭,而后随师父终南先生在终南山中修行,虽说放开了心结,但总是有一种无法于这个世界紧密融合的异样感觉。待他出了深山,便回到了济阳城左武卫府,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若身边有相熟的人在,兴许还能话匣大开,但若是有生人在场,便是绝对的稳重寡言,以至于二十年中极少与陌生人搭讪。而自从父亲死后,对于外人,更似乎少有言语。
  至于王致,则有不同。王致祖上世代名医,与沈懿的师父终南先生交情极深,是以沈懿幼年时便与王致打了交道。也幸赖王致心思聪慧兼耐心极佳,才将沈懿那颗有几分自闭的心开了窍。
  至于开窍后的沈懿开始变得“少年老成”,也是成了他与王致结为忘年交的关键。
  毕竟,一个成年人,很难和一个孩子玩到一起。
  而今,身边并无一个熟人,到处都是陌生之人,更兼还有妙龄女子,不由得他不拘束。这里不是沈懿记忆中的后世,他不在乎的礼教,却可以压死人。索性,沈懿便不去多听多看,只是远远的照应着这一队人马。
  太行山绵延自南至北,却不是说只是一个单单只有南北向的孤山。它的内部,乃是纵横交错的诸多山脉。井陉不是最长的,但是却绝对算得上是最险峻的。当天因为路上耽搁了,所以到了傍晚也还不曾出井陉地界。
  沈懿寻了块拐角处的宽敞的地界,令众人将马匹马车,结合地形围成了一圈,而后令众人去山林中寻了一堆枯枝枯树并干草,一股脑的拎过来,在圈内圈外各自生了一大个火堆。
  然后用干草在离火堆有一点的距离上铺了一层草席,马鞍后面的褡包里取下了一匹羊羔绒斗篷,交给徐氏,而后请夏家母女先进去歇息片刻。自己则同一众家丁围在了外围。
  眼见众人拿出了随身的干粮,有人递给沈懿,沈懿却摇了摇头,转身便进了山林。
  冬季正是山野中走兽藏匿的季节,沈懿到了山林之中,不一时便打了两条野兔回来,那野兔已经被沈懿剥洗的干净了,他腰间的皮囊,还取了满满一皮囊的山泉水。
  沈懿从褡包中取了一个半尺粗细封了底,顶上串了三条细铁链的铁皮圆筒,将山泉水倒进去后,便将那铁筒挂在了圈内的火堆上,烧起开水来。然后将野兔串了两串,就着圈外的火堆烤起了野兔。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学艺终南山后,便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第一只野兔烤完,圈内铁筒中的水也烧开了。沈懿便令家丁将铁筒取下,待水温冷却后分与众人饮用,又将兔肉递给家丁,叫他往里面送给三人就食。自己则忙着烤炙第二只野兔。
  眼见肥美的油脂从兔肉上滑落,沈懿不时用小刀在兔肉身上划几道切口,一只手则偶尔往肉上撒些许细盐,周遭一圈便是吞口水的声音。
  徐氏同夏语冰都是女子,饭量不大,夏炎还是个孩子,吃的更少,一只兔肉送过去,少了两条腿便送了回来。眼见众家丁在那里分食,夏语冰便缓缓的坐在了沈懿的对面,支着双手烤火,静静的看着沈懿刀法娴熟的切开兔肉。
  方才的兔肉,送来时看着还是整只,但是稍稍一撕扯,便可以撕扯下来一大片。这自然是沈懿烤炙的时候,用小刀将兔肉沿肌肉纹理,块块剖开的缘故了。一来方便入味,二来也是为了方便下口。
  也许,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还有用的,就是更高等一些的烹饪技术了。
  夏语冰看了一会,沈懿便抬起头来,笑道:“姑娘吃饱了?我口味比较重,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夏语冰笑道:“很好很好,我这点饭量,都将近吃了一条腿。”
  沈懿应了一声,道:“吃得惯便好。”
  夏语冰以手支颐,忽得问道:“恩公姓沈,是不是?”
  沈懿笑道:“姑娘的耳力却是好的。想不到当初这般乱,姑娘不但不怕,居然还能听清沈懿的姓氏。”
  夏语冰苦笑道:“哪里是不怕,简直就是怕死了。只是当时心中一片空白,都不晓得自己该做什么了。”
  沈懿微微点了点头,道:“怕是应该的,像你这般柔弱的女子,若说不怕,反而奇怪了。”
  夏语冰眉头微蹙,道:“沈公子这话,是觉得我没用了么?”
  沈懿抬起头,隔着一堆篝火,却也看得见他眼眸晶亮,只听他缓缓说道:“姑娘会错意了,这般事情,哪有甚么有用没用的论断?虽说世人以强凌弱成了惯例,但是弱者自然是要被同情的,而不是要被嘲笑为没用的。”
  夏语冰笑道:“总之还是我们保护不了自己的缘故。幸好今日里遇见了沈公子,否则真是不晓得该有什么样的可怕后果了。”
  沈懿笑道:“这怪得你们么?他们若不想巧取豪夺,你们需要保护自己么?罪恶都是他们的,何必埋怨自己?”
  夏语冰若有所思,缓缓的道:“沈公子这句话固然是对的,可是毕竟不能保护自己,便始终惴惴不安。我虽说懂得道理,可是临到关头,该怕的还是要怕的。”
  沈懿随手将一只木柴投入火堆之中,道:“遇到事情,想怎么应对,比想什么后果要好。怕是一回事,可是怕终究是没用的。他要欺负你,你便杀了他。问题便解决了。”
  夏语冰愣了一愣,随即摇头道:“沈公子玩笑了。便像今日这般情况,我该当如何,才能杀了那山贼?”
  沈懿指了指脑袋,笑道:“只要有心思,未必不能以弱胜强。”
  夏语冰叹了口气,道:“公子的意思是暂且隐忍,以图来日的机会吧。可是,毕竟当下是……是要……”她说到这里,后面那想来便觉得后怕的假设,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沈懿笑道:“我方才说了,那不是你的错,不需要怕。即便是将来会有人说什么,也不需要理,因为你知道,你这样做是对的。”
  “人言可畏……”夏语冰道:“圣人说过……”
  “圣人终究是圣人,”沈懿笑道:“我们成不了圣人。气节固然是要有的,可是为了算不得气节的气节,枉自送了性命,却是傻子了。”
  夏语冰睁大了双眼,道:“什么叫做算不得气节的气节?”
  沈懿缓缓说道:“被坏人欺负了,你不去报仇,反而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自己死掉了,让自己承担这所有恶劣的结果,这便是不算气节的气节。别人可能会说这是一个有气节的人,我却只会说这是一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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