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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井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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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懿家祖居青州,世代为宦,自然颇有家资。莫说让一大一小两个人吃三年白饭,便是百十年也吃不尽家产。沈懿三年守孝,自然是三年不事生产,家里的一日三餐,后来却都是沈安去集市上张罗的。
  沈安洗净了手,规规矩矩的坐在桌角,开始就着豆花吃油条,沈懿夹了几筷子昨日吃剩的柴鸡,边吃边说道:“最近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沈安道:“今天去买饭,看到粮行里的米面都便宜了……”
  “这算哪门子的大事?”沈懿皱起了眉头,“你莫不是整天里只惦记吃食吧?”
  沈安支着两只大眼,道:“不是,米店的冯伯说,抗击北蛮的大军得胜回朝,皇帝大喜,所以减免了一部分税赋,官家粮仓里的米面也跟着降价了。”
  沈懿皱了皱眉头,道:“这般说来,倒还算是大事。说来也是,有赵爽和云台两个家伙在,北蛮蛮子想不败都难。”
  沈安看着沈懿眼底颇有几分戏谑,随即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师父,前几日听吴叔闲聊,说您也二十周岁了,咱们沈家是大门,该找宗长给您加冠了……”
  沈懿哭笑不得,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整天操心大人的事?沈家已经不是当年的沈家,沈懿也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加冠,那是人家士子才有的规矩。”
  沈安将碗筷一丢,气鼓鼓的说道:“凭什么!师父,凭什么云台姑丈就可以当燕王,你就只能在家里当闲杂人等?说起来,他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靠您……”
  “你听谁讲的?”沈懿眼睑微垂,伸手摸了摸沈安的脑袋,道:“是何温?”
  沈安噤口不言。
  沈懿看着沈安,眼神逐渐温和,笑道:“小安,这件事牵涉甚广,你还小,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沈安抬头看了看沈懿,只见他眼中虽一片宽慰,可面部表情却显得他不乏喟叹之意。不由得咬了咬嘴唇,道:“师父,我是不是讲错话了?”
  小小的人儿,居然已经会察言观色了。
  沈懿晃了晃沈安的脑袋,道:“瞎想,快吃饭。”说这话,便端起来自己的饭碗,呼啦啦将吃食倒进了肚子里,而后意犹未尽的抹抹嘴,看着沈安一口一口的将饭吃完。
  沈懿摇了摇头,苦笑道:“按理说,什么样的师父教什么样的徒弟,可是我偏偏就没发现,你有什么地方是像我的。”
  “不不不……”沈安笑道:“我像师父一般聪明。”
  “嗯?”沈懿挑了挑眉毛,“还像我一般,喜欢自己夸自己。”
  沈安嘿嘿一笑,便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沈懿沉吟了一番,道:“小安,我最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在家读书,回来的时候,我检查你的功课。”
  沈安一边刷着碗筷,一边抬头问道:“师父,你要去哪里?去燕云寻姑姑和姑丈么?”
  沈懿双眼一眯,笑道:“聪明。不过我要先去太行山找你王致伯父。”
  【太行山,井陉】
  当下已经是十一月下旬,诸地游子,开始纷纷遣家,在任要臣,也不乏派遣家人往故乡扫祭,或者接故土亲眷来任上团聚的。官道之上,虽不说摩肩接踵,但已是络绎不绝。
  礼部侍郎夏池便是其中的一员,他乃是朝中新晋的朝臣,根基未稳,生怕遭遇什么“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的祸患,所以家中故旧亲眷,尚留于原籍,只待根基稳固,便会将家人接到京师府邸之中。这不止是他一人的行径,朝臣新晋人氏,皆是如此。
  今年是他进京后的第一个年头,离乡日久自然是极为想念亲人。所以便差遣了家丁,往故土引妻、子女来京。
  夏池一生清白,娶妻之后也只有长女幼子绕于膝前。长女名唤夏语冰,取夏日流火,语冰清爽之意。幼子小名为炎,与其姐恰恰相反。现年只有八岁。
  夏语冰人生得美貌,又晓得诗书,平日里极有见识,可谓才女。如今已是十九岁年纪,只是举家为她挑选夫婿,却未尝有一个进她法眼。
  这日里夏家一行人自家乡沧州,赶赴京城,风尘仆仆行至太行山井陉口。夏语冰撩开马车窗帘,看着两侧山岭高低起伏,兼之冬日里枯草遍野,不禁啧叹了一声:“好一番隆冬肃杀之景。”
  夏炎睡眼朦胧的问道:“隆冬肃杀,四处一片荒凉,有什么好看的?姐姐又在故弄玄虚,明明是诗书子弟,偏偏喜欢什么荒凉的景象。”
  夏语冰回过头来,看了看车厢里昏昏欲睡的夏炎,便拍了拍他的脸,笑道:“炎儿,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兴许听了这个故事,就晓得这肃杀未尝便不是一番美景了。”
  夏炎强行睁开了双眼,道:“什么故事?是三途川赵孟长疑兵退敌,还是灌江口张伯约火烧七军?”
  夏语冰笑道:“不是,是陆汾阳背水一战。”
  夏炎转身去看母亲徐氏,拽了拽徐氏的衣角,道:“娘,陆汾阳又是谁了?”
  徐氏笑道:“陆汾阳便是大将军陆重言啊。他被封为汾阳侯,所以也有人称他是陆汾阳。”
  夏语冰笑道:“当年陆汾阳对战赵国军队,人少势寡。但是为了打败赵军,便利用赵军主帅的轻敌之心,摆下兵家大忌的‘背水阵’,同时示意诸将士不胜则无生路,由是人人殊死搏杀,大破赵军。便有了背水一战的名头。”
  夏炎摇了摇头,道:“不明白,这背水一战,和这漫山遍野的荒草枯树,又有什么关系,和姐姐说的隆冬肃杀之景,又有什么干系?”
  徐氏摸了摸夏炎的头,道:“傻孩子,背水一战就发生在井陉口。也就是现在咱们走的这段路。你姐姐是看到景象,想到了当年此地发生的大战,这才说是隆冬肃杀之景呢。”
  “哦……”夏炎点了点头,道:“姐姐虽不曾看到景,可是景却在心里。原来是这般。唉,姐姐,这个井陉,又是什么意思?”
  夏语冰笑道:“平日里便让你多读书,偏偏就不听话。走到哪里,便也只能问到哪里。陉者,山脉之断截道口也,就是说山与山之间的峡谷,可以开辟出大路的地方,便是陉了。而井陉,就是说,这里的陉口,名字叫做井陉,懂了么?”
  夏炎点了点头,开始扒着马车车窗,往外看着边上的山林耸立,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夏语冰,道:“姐姐,我记得你以前讲故事的时候说,两山之间的峡谷,是最适合伏击的地方。如果现在突然杀出一堆山贼来,岂不是糟糕透顶?”
  夏语冰笑道:“如今太平盛世,哪来什么山贼了?你这张嘴就莫要胡言乱语了,当心真的说出个山贼来。我可听说书先生说了,那山大王最是凶恶,最喜欢吃小孩儿的心肝呢。”
  夏炎赶紧缩回了身子,一只手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嘴巴,连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这是胡说八道的,不要吃我心肝……”
  夏语冰莞尔而笑,缓缓将车厢的窗帘落下,只是就在窗帘完全封闭的那一瞬间,她却看见天空中盘旋了几只飞鸟,高低鸣啼之间,竟丝毫不敢投入林中……
  夏语冰皱了皱眉头,此间正值清晨,飞鸟觅食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盘旋于林子上空久久不落,那就只能说明,山林之中有人!
  难不成,还真有山贼?夏语冰一时心惊,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马车缓缓的拐了个大弯,弯儿还不曾拐尽,便听到在自家车队前方,家丁喝停了马,而后朗声喊道:“兀那汉子,腰里揣着板斧站在山道口,是做何用意?”
  夏语冰心脏猛地跳了一跳,白玉青葱般的手撩了撩车厢门帘,略透出一条缝来,往外张望了一下。却只见自家车队前不过十步远的地方,赫然便站着一个满面虬髯、腰揣一只板斧的彪形大汉。
  而伴随着家丁的喝问,大汉的口中也开始了早在绿林中流传已久的口号:“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话音一落,四下里早就埋伏好的山贼盗匪便一起现了身。一时之间,往大汉身旁啸聚者有之,站在两边收拢的亦有之。大汉仰天狂笑,打量着骑在马上的夏府家丁,道:“识相的,劝你主家将金银细软取了奉上,也总好过脖子上面挨一刀……”
  定然是山贼劫匪无疑了。
  原本只是一人,家丁还尚自不惧,现在周遭却多出了许多贼人,家丁嘴里嚅嗫了几句,却是再也说不出话了。
  夏语冰将车厢门帘连忙放了下来,缩身回去,看着徐氏同夏炎,强作镇定的口气,道:“当真是遇上山匪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只是虽强装镇静,可有些颤抖的尾音,还是将她的内心出卖了。
  她虽饱读诗书,又兼喜好史学,征战厮杀之事也是晓得几许。可是那全是书里的东西,这次是正面遇上了,又如何能不惧?之所以强装镇静,只不过是怕因为自己的情绪,先引起母亲与弟弟的恐惧罢了。
  徐氏早就听闻,也不由得哑然一惊,嘴中念叨道:“怎会这样碰巧?”但她毕竟阅历多了,沉得住气,所以不曾太过慌张。夏炎却是孩子,适才还听姐姐说,山大王最喜欢吃小孩心肝,当即便吓得哭了起来。
  徐氏将夏炎搂在怀里,不住的哄着不怕,随即却看了看夏语冰,道:“冰儿,山贼若是见了财帛,便不会动手。你从座下取下那个小箱子,将里面散碎银子用个布袋装了留着咱们备用。我这便唤小四过来,将钱帛交了。也好少个血光之灾。”
  夏语冰点了点头,母亲不让自己下去送银两,连唤家丁都要亲自唤,自然是怕山贼敛财之后,见色起意了。便连忙将座下那个装着银钱的小匣子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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