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冥想

　　“比尔博叔叔，那栋燃烧的宅子是怎么一回事？”维多利亚在早餐时问比尔博·霍金斯。
　　“那个可怜的女人拒绝了巫王，被巫王用禁咒困杀在家中。在你的眼中她还活着，但其实她已经死去快四十年了。人们不是没有尝试过灭火，但是大家都失败了。有人说，那是地狱里燃烧的业火，是永远不会熄灭的。”比尔博小声地说。
　　“巫王是谁？”
　　“这是禁忌，因为他放弃了人类的躯体，将自身概念化，哪怕是念起他的名字，也会丧失理智，变得疯狂，哪怕是脑海中多想起了他几次，也会被他所控制。在三十多年前，他被猎魔三人组联手击败，据说本体就在封禁在图灵小镇的某个地下室里。但是他在世界各地都散布了自己的灵魂碎片，每个十年就会唤醒一枚，这些灵魂碎片会驱使宿主来寻找巫王的本体。”比尔博的声音更小了。
　　“本体不是躯体吗？”维多利亚问。
　　“本体不是躯体，而是一套规则，本体附近空间的规则与其他地方的规则迥然不同。”比尔博道。
　　“我觉得，那个女人还活着。”维多利亚有着自己的见解。
　　“我警告你，不要靠近那座住宅，那燃烧的火焰非常危险。”比尔博不悦地用餐叉敲着盘子。
　　“霍金斯先生，请注意礼节。”容嬷嬷斥责比尔博。
　　比尔博·霍金斯马上乖乖地安静了下来，他似乎非常忌惮容嬷嬷。
　　吃完早饭了，维多利亚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写作。就在早餐之前，维多利亚收到了东方儿童出版社的信函，维多利亚的编辑建议她在第二年春天之前完成《权臣传》的第二卷。
　　《权臣传》并不是一部以文字见长的小说，在第一卷出版的时候，维多利亚只有十一岁，她对于艾兰通用语的掌握还是非常不到位的。
　　《权臣传》第一卷的故事情节也是单薄的。书中的主人公琳被一名叫司马诗的女佣兵团长收养，双方缔结了血契，琳拥有了司马诗的血脉，成为了周琳琳。血契仪式后，周琳琳出现了幻觉，被一个叫圣堂的组织治疗并训练，在数年后成为了一名圣堂武士。
　　《权臣传》第一卷一共六十六章，有五十五章讲述的是周琳琳接受训练的过程。出场的人物也只有不到十个，人物形象也非常地脸谱化。从这些细节上不难看出，维多利亚的文学素养其实并不高。
　　但是这部书的想象力是让人叹服的。艾兰人或多或少地了解巫师们的文明，但是对于圣堂武士这种天马行空的职业，对于位面战争，对于晶尘科技，他们是想也不敢想的。读者们惊叹于维姬的想象力，肯为这份想象力付账，这也就造就了一位百年以来最畅销的作家。
　　维多利亚奋笔疾书了一个多小时，写完了几个小节。房间的木门被轻轻地叩响并打开，容嬷嬷告诉维多利亚，客厅里有一位来自唯一教会的贵客在等着她。
　　维多利亚放下了纸笔，来到霍金斯塔下层那间不大的客厅。
　　来人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美艳无双的贵妇人。她的服饰是维多利亚平生所见最为华丽的，她的相貌是维多利亚平生所见最为艳丽的，她的声音是维多利亚平生所见最为悦耳的。维多利亚或许很漂亮，但是在这样一位成熟的、美丽的贵妇人面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要逊色很多。
　　“我叫克拉拉，女王陛下委托我来商议《权臣传》的续作的相关问题。”贵妇人自我介绍道。
　　“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
　　“女王要求你终止与东方儿童出版社的合作，将《权臣传》续作的出版权交给唯一教会。”贵妇人从自己的包包里取出钢笔、红色印泥以及一沓合同。
　　“稿酬怎么算？需要做大改吗？”维多利亚问。
　　“稿酬上浮两成，后续还会有追加，我们会帮助你润色你的文字，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顺便说一句，《权臣传》第一卷的出版权我们已经从东方儿童出版社手中买下来了，现在就等你签字了。”克拉拉将合同递给维多利亚。
　　“我不明白，唯一教会怎么会对儿童文学感兴趣。”维多利亚用钢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用印泥按下了指印。命令是女王下的，维多利亚没有抗拒的余地。
　　“我的小可爱呀，那不是儿童文学，而是启示文学。只要这部书是教会出版的，信徒们就会认为其中的神迹与教会有关联，就会有更多的信徒皈依军神。事实上，我们已经准备修改教义，向你的这部书靠拢了。你的作品会被当做伪经来使用。”克拉拉小心翼翼地收好合同，如同对待一件珍宝，却把这支价格不菲的钢笔留给了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一时还想不起来“伪经”这个词语的含义。当克拉拉离开后，维多利亚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看大百科辞典，这才知道，“伪经”是未被教会承认为经典的著作，虽然这些著作未被承认，但是同样受到信徒们的尊重，甚至被正统经典所引用。
　　唯一教会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维多利亚感叹。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维多利亚来到格达家族的宅邸，冥想课教师莱拉与生活咒语课教师保卢斯在这里暂住。维多利亚在和夏洛蒂闲谈的时候，听说这两位老师是一对夫妇。
　　莱拉有着一头灰色的卷发，她的绿眼睛格外地明亮。
　　“收起你们手中的《无尽的冥想》，我们的课程注重悟性，而非记忆力。”莱拉对学徒们道。
　　“魔力是魔法的基石，而魔力来源于冥想。每一个从梅林毕业的学徒都通过了冥想课的考核，换句话说，如果你连冥想都做不到的话，你也根本无法成为一个巫师。”莱拉强调。
　　“盘膝而坐，将你的双手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你会感受到虚空之中的丝丝缕缕的魔力。”莱拉引导学徒们进入冥想状态。
　　“用你的意志将这些魔力牵引到你的心脏，这样你就完成了收集魔力的过程。正常状态下，虚空中的魔力是稀薄的，而我们这间屋子里有十六个人，所以你们收集不到多少魔力也很正常，但是这节课，你们必须学会触摸魔力。”莱拉给学徒们定下了标准。
　　维多利亚对于汇集能量这种事并不陌生。当维多利亚以周琳琳的身份在罗兰世界生活的时候，为了修炼原力之道，她曾经使用过十几种方法收集原力！
　　在修炼原力的过程中，晋帝国与布莱希特帝国的手法是截然不同的。晋国人只吸收最纯净的原力，而布莱希特人对于原力来者不拒，他们将吸收来的混杂的原力进行分离、提纯，形成十二种纯粹的原力。两个国家修炼的方式的差异，也造成了他们的战技截然不同。
　　相比之下，艾兰巫师们冥想的方式就要简单得多了，这个世界的魔力虽然已经衰退，但是对于一个巫师学徒而言，仍然是丰沛的。维多利亚用意志将这些魔力之丝牵引到自己的身边，将它们融合成一道旋涡。魔力旋涡围绕着心脏盘旋了几圈，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心脏。
　　“精彩！维多利亚已经初步地掌握了汲取魔力的技巧。维多利亚同学，请按照我给出的方法，将这些魔力晶化，让魔力在心脏中翻涌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因为担心维多利亚体内的魔力暴走，莱拉来到维多利亚身边，随时准备将魔力从她的体内抽走。
　　“用意志降低魔力之丝的流动速度，将它们缠绕在一起。在这个过程中，你要降低呼吸的频率，这样心脏的温度会稍稍降低，便于魔力结晶。”莱拉嘱咐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用意志控制着每一缕魔力的运行，让它们缓缓地减速，最终慢慢地沉淀在一起，凝结在一起。最终维多利亚吸收的魔力在她的心脏里形成了一颗芝麻大小的魔晶。魔晶在心脏中载浮载沉，却并不离开心房。
　　维多利亚睁开眼睛，她看到莱拉用赞许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不过这种赞许只维持了不要三秒钟，三秒钟之后，莱拉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学徒身上。
　　此时，午后的阳光照入格达家老宅的窗子，撒在维多利亚灰色的巫师袍上，将袍子的布料照得发白。维多利亚此时眼中的世界，已经与既往不同：
　　在实体世界的背面，虚空之中漂浮着无数魔力之丝，它们在虚空之中彼此环绕着，轻盈地舞动着。维多利亚甚至能看到虚空中凭空出现无数魔力之丝，也能看到无数魔力之丝随着时间的流动而蒸发。但无论怎样，消失的魔力之丝永远比出现的魔力之丝多一些，这一点细微的差距，日积月累下去，就是可见的潮落。
　　也许这就是魔力衰退的原因。维多利亚猜度。
　　维多利亚翻开了《无尽的冥想》，苏在字里行间用汉文注释：这个世界的魔力正在逐渐地消失，如果不能及时采取措施，终归有一天巫师将从世界上消失。
　　自己正在触摸的这个奇妙的魔法文明，正如窗外缓缓下沉的夕阳，虽然无比的绚烂，但已经是日暮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