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我坐在床沿，静静地盯着面前被麻绳五花大绑死死地捆在了椅子上的翠欣。我已经这么盯着她差不多有一夜了，夙夜未眠，忙的事情太多，修房门，安排被囚的刺客什么的，连身上的夜行衣都没有来得及换下来。
翠欣也还是昨夜那一身夜行衣，脸色有些苍白。肚子上被墨的剑划拉出一条长口子，虽然没有伤及要害，被墨粗略的缝合了一下，倒也不再大量的失血，但是盖在伤口上的纱布还是浸红了一片。
她被我这么一声不吭的盯着，估计也被盯毛了，索性侧过了脸，闭上了眼睛养神，不再看我。
“哐啷！”
房门突然的从外面被推开，鹄走了进来。
鹄是一位体格健壮，精干的男子，年龄倒与我相仿。他不同于墨，不喜欢散发，而是把头发扎了起来，盘在了脑后。他同样也身着黑色夜行衣，左腰挂着一柄带黑鞘的长刀。
我抬头看向他，鹄微狭，棱角分明，目光炯炯有神的脸上有着一丝可查的惊慌。他几乎是一步跨到了我的面前，孔武有力的身躯直接下压，单膝跪下，低着头，抱拳平举，操着宏厚的嗓音道：“属下罪该万死！昨日未能及时赶回护殿下周全！请殿下责罚！”
我看了看他，哼了一声：“我看，你确实需要罚了！”我用手指了指他跪在地上的膝盖：“我才教你的礼节连一周都不到，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鹄听闻，一愣，立刻就站了起来，改为了鞠躬拱手，把腰弯的非常低，一米八的个子几乎快弯到了地上。
我摆了摆手：“你不必为此自责，做好你监视的工作就好。”我顿了顿，又问：“那茶楼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鹄躬腰回到：“没有异常。”
“…………”
又是没有异常。
这已经监视了第六天了吧，每天的汇报情况都是如出一辙，那就是“没有异常”。一连几天，一点点异动都没有？难以置信。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了，还是我只是心急了。
我颇为无奈的回到：“嗯，好。继续监视。”
鹄这才直起身来。他扭头扫了一眼被绑在一边的翠欣，又看了看我，满脸疑惑。
“这是……？”鹄小心问道。
我并没有吭气。
鹄只好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翠欣，片刻，他终于明白了，突然就怒目圆瞪，好像有七尺寒光从双眸中激射而出。转瞬之间，他就已经侧身，右手弯到了左腰，紧紧地握住了挂在左胯上的长刀刀柄，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感觉随时就会拔刀而出。
“她就是刺客？！”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鹄操着那浑厚的嗓音吼道：“不是说刺客已经被杀死了么！”他很激动，声音显得非常大，我一宿未睡，本来脑袋就比较疲惫，他这么一吼，我感觉耳膜都快炸了。
我微怒，呵斥道：“你瞎激动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么？！”
鹄闻声一怔，立刻悄悄，没再吭气。
我这才缓声解释道：“她对我还有用处，现在不杀她。”
鹄又急了，本来松开刀柄的右手又重新握了上去：“殿下！三思啊！此时不除必留大患啊！”
我回到：“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我并没有打算让鹄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就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了。
鹄静静的退出了房间，拉上了房门。房门已经重新被装修好，换上了新的门栓。伴随着“桄榔”的扣门声，房门被掩住，房间就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僵持的气氛中，压抑平静。
我回过头来，继续看向翠欣。结果，我发现翠欣竟也睁着眼睛盯着我。
“没有想到，你对我的感情还挺深的。”翠欣微微开口。从她的话语里，我听不到任何感情的夹杂，似乎只有单纯的叙述。
“你想多了。”我平淡的驳回了她。“我留着你，确实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翠欣撇了撇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到：“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怀疑上我的。”
我挪了挪身子，心里并没有打算向她隐瞒什么。因为没这个必要，人家该知道的估计早就知道了，想知道的估计也了解差不多了，不知道的估计心里也有数了。所以我很干脆的回答道：“我是在你开始行刺的时候才怀疑上你的。因为知道酥骨粉的人就那么三个，你能够完美的避开陷阱，说明你是知情者，不想怀疑你都难。”
翠欣没有吭气。
我盯着她的眼睛，肯定道：“这么说，你就是喙了。”
翠欣还是沉默，这算是默认了吧。
我轻叹了一声：“哎，看样子，确实是四皇子想要杀掉我了。”
我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背起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绪不断梳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夜的时间里，我已经搞明白了许许多多的问题，现在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这么说来，一切倒是有些明朗了。”我慢慢的分析到，同时暗暗观察翠欣的脸色。
“四皇子怕是早就想对付我了吧。于是呢，就利用了我好女色的弱点，把你打包成了以为楚楚可怜的美貌艺女，算好了我会看中你，想必一定是串通好了艺馆上上下下，把你安插在我的身边的吧。”这是我推测的起始，事情计划的开头。
“然后，你奉命来接近我，花费了一些时日蛰伏，一是呢，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让所有人放松对你的警惕，你好无形无踪的动手，，二怕是为了打探我的底细，探清楚我日常的情况。你本来就是卫司轻功最好的人，又是四皇子身边的侍卫，出府，在别人毫无察觉的送个消息自然是难不倒你的。当四皇子下令决定杀我的时候，你就动手了，我被人推进水池，一定也是你干的吧。”我瞟了瞟她，希望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哪怕是一丝丝情绪波动也好，可惜，她就像一雕塑，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刚才并不明白你把我推下了水，却又为何折返回到我的身边来，而且，你又是怎么躲过墨等人的一起追击的？我本以为是两个人分工行刺，一个负责刺杀，一个负责引诱，后来，我才明白了。”我手指轻点，分析说：“墨说他和他兄弟三人追你，想必一定是看到了你，所以，你当时是不可能穿着宫装行刺的。而你把我推下了水池，一定是料定我必死无疑，就弃下了我带着墨三个兜了一阵圈子然后闪向了杂房。你肯定是知道后门的存在的，而你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你的用意正好就让他们误以为你是从后门逃走的，其实我认为，你就根被没从那里过。”我轻轻地拍了拍桌子，指着她说：“你的住房离杂房非常的近，所以很方便掩饰你的行踪，你就在引诱墨他们认为你进了杂房之后，就趁机躲到你的房间，然后脱去了你的夜行衣，我猜你的宫装就套在夜行衣的下面，所以并没花太长的时间脱换，随后，你就大摇大摆的从你自己的房间出来，然后装作救主心切的样子把我从水里捞出来。墨就算看到了你，也不会怀疑上你，谁会怀疑一个救主心切的丫鬟？可是，估计你没想到，你是成功诱导了墨，但是没料到我竟然活了过来。”
翠欣的神色终于变了，似乎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了下去，“那日我去杂房搬木桶洗澡，顺带就看了一下后门。后门因为已经被废弃了很久，小道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而那条路上有好多的脚印，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人的，但是有趣的是，所有的脚印没有一条是走出那道门的，都是在门前的地方就停留折返了。我还注意到了后门的门栓，门栓是新的，旧的门栓已经被换掉了，而且门栓处的木门上还有撬痕，而且也不是从内撬的，而是从外撬的。”我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她。
“我想，你那一次行动是策划了许久的吧。预先从外面撬开后门，后门老旧的门栓很容易撬开，而且不会发出太大动静，这位你诱导墨他们打下了好的基础，这样不但你完成了任务，而且干净利落，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这样你杀我得手之后还能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的回到你主子身边！”
翠欣惊异的上下打量着我，似乎从未见过我一般。
我并未多加理会，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你那一次行动的失败，就再未有什么大的举动，而你随我去茶楼那一次，你知晓了我买酥骨粉，你就猜到了我的用意，而后你又精心策划了第二次行动。”
我想到了倩璃惨死的模样，我虽然前世也见过一些死人，但是见亲近的人死去，尤其是这般死去，感受是不同的。她那张面孔我终生都不会忘记。
“所以你也为了诱导我们，选择倩璃作为替身，将她残忍的杀死，换上你早就准备好了的夜行衣，然后将她的房间内锁，从窗户跃了出来，伪装好了一切！”
我情绪有些激动。
“我在你与墨动手的时候，我才怀疑上你，可我仍然没有完全肯定，因为打斗声惊动了熟睡的丫鬟们，她们的房间灯都亮了，而我看你的房间是亮着灯的，就习惯性的认为你在房间里，却忽略了，你和倩璃房间的灯就从来没有灭过！”
“你行刺就算了，你的目标是我！你又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你为什么要去杀倩璃？她难道也是你刺杀的计划之内么？难道还是你已经料到刺杀会失败，就防患于未然，杀了倩璃来做你的替死鬼？我怎么从来没看出你心性竟然如此歹毒！上天赐给你了一张好脸庞却生了一颗蛇蝎心肠！”
“是她发现了我。”翠欣开口解释。
“我的目标是你，我并不想牵连其他的人。但是她昨天晚上发现了我的身份。我正准备东西刺杀你，而她好巧不巧进我房间发现了我所准备的一切。为了不让任务失败，我只好把她杀了。”翠欣平淡的复述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好似一件平日里常发生的小事。
“所以你也就将计就计，狠毒得把她勒死之后，给她换上你的衣服，为你计划逃跑留一条后路，是吧！”我怒不可及，拳头都不禁攥紧。“你有没有一点点良心？！她才十几岁！我在风口浪尖之上，我日日面临风险，而她这一辈子本应该活的比我都长！我真想一巴掌......”
我愤然扭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半晌，我开口：“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没有想明白，你在池边假意救我，见我没死，你是有机会当即杀掉我的。就算你暴露，也没人知道你真实身份，大可就此光明正大的逃走，再不露面，你又为何不动手？”
“你变了。”翠欣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
“嗯？什么意思？”我一听，心中一顿，步伐一滞，神色一愣，不知她所说为何意。
“自从你溺水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与以前判若两人。”翠欣直视我的眼睛，泛着光芒的眼睛犀利，像X射线一样刺得我有些发慌。
“若不是我试探过你，我都不敢确定你与你是同一个人。”
我感觉我被她扔在了解剖台上解剖了。虽然我的确做了一些比较反常的举措，比如立新的礼规，但是在绝大多数方面，比如生活习惯，都尽可能的复制了周文以往的做法，而到了翠欣的眼里，居然是如此的明显！还有，那“试探”是什么意思？
我刻意的装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岔开了话题：“你这话说的，真是自欺欺人！你才认识我多久？搞得你很了解我一样。”
翠欣看了看我，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我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想再张口审问她关于四皇子的事情，不想，她再一次出口打断了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费那些心思盘问我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凭你的才智，你想知道的终会知道，也没有必要从我口中套话，我知道的也未必比你多。”
她不等我回应，低头瞟了瞟一圈圈绑在身上的麻绳：“你若是不杀我，那最好让人看紧我，你不会认为就凭这绳子真的能一直困住我吧。”
我听闻，无语的白了她一眼，瞥了瞥她肚子上那浸血的纱布，心想：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肚子上还有伤口，就这样还想着挣脱？做她春秋美梦呢。
“你太让我失望了，翠欣。”我说到，而后又补了一句：“那你要是有本事，自己挣脱好了，我看你能不能逃得掉。”
“哐当”
门再一次被推开，墨走了进来，他还是昨夜的那一身打扮，黑衣散发，连被刀子劈了数道银白色的刀痕的黑色金属面具也没有换，显得非常狰狞。
他进屋，忙转身把门掩上，而后才站定，瞟了翠欣一眼，上前了一步，抱拳说到：“殿下，倩璃的丧事已经安排好了。”
“哦？”我听到“倩璃”的名字，心神不由得一振，急忙问道：“怎么安排的？”
“倩璃无亲无故，所以属下就托南城的湘行棺家作了一个排场，选定在后日巳时送行，葬在南城外不远处的月桥林。”
湘行棺家在大周国还是非常有名的。它专做送葬之类的给死人做的活事。比如有人背井离乡，漂流在外，出事死了之后，他的朋友就会把他的尸体托给棺家，棺家只会先收三分之一的定金，为死者定做好棺木，处理好尸体，然后有亲人的送给亲人，有家乡的运往家乡，无亲无故的就近选址下葬。送葬的一路必须要由托付尸体的人伴从，等下完葬之后，由家人或者托付尸体的人支付剩下的钱。如果需要安排排场，比如送葬仪队等，定金也会合情理的增加。
至于月桥林，这个地方我还是熟悉的，皇城东西两边都各有一条绵延数里的山脉阻隔，南北是通的。皇城的正大门向南，西城门和东城门平时都不开。而月桥林就在西山脉靠南的山脚下面，出南城门西行个几公里就到了。那地理位置环境都非常的好。
我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墨躬身拱手，正准备转身退去，门口却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殿下！府内有客来访，客人正在正堂等候！”一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哦？”我与墨对视了一记，我和他眼神里都透露着疑惑。现在还正是大清早，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前世的时间来算，也就是六点多一些，这个世界来说，也不过是卯时，大多数人才开始吃早饭，谁会这么早来拜访？
“好，我马上就去，让他稍等片刻。”我回到，听着侍女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我才起身，去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无袍青衣，脱下了夜行衣换上。
墨站在一旁，犹豫了一番，才张口问道：“殿下，这刺客怎么处置？”
我边换衣服，边吩咐：“我一会儿出去，你看好她，别让她逃跑了。”我特意的瞥了她一眼，强调：“你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只要别把她杀死了就行。”
墨点了点头，索性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了翠欣的对面，把背上的长剑取了下来，环抱在胸前。
我无语的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头发，简单的把长发捆成了束，穿过了顶冠，吊在脑后，拉了拉衣服，就开门出去了，绕过了后院的池塘，直走向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