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冷月死神

　　“维持世界的平衡，执行众生的命数。”老妇的话让叶珞珊心头一震，而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老妇刚刚分明说的是“我们司命者”。
　　老妇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说了下去：“人类初诞之时，司命神将其部分法则与神力以伪神位的形式传承给她最虔诚的十二位信徒，将他们封为十二司命，代行神的意志来收取或是拯救生命。”
　　“司命者很大程度上拥有着掌握生死的力量，并且享有悠长的寿元，但如果他们将自己的司命之位传承给他人，他们的这一特权就会随之转移。随着时间的推演，最初的十二名司命者相继陨落或是失踪，他们的司命之位或许传了下去，或许随之失落，无人得知。我这一辈子走遍了龙腾之地不少地方，除了我以外并没有见过其他的司命者。”
　　叶珞珊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打断道：“奶奶……你是司命者？”
　　“是，我是司命者，否则又怎么能苟活这么久。”叶老自嘲道，“只是你感觉不到罢了，我也没跟你说过。”
　　叶老本名叶棠，正是那位百多年前凶名赫赫的圣皇强者——冷月死神叶棠。这位人间罗刹的传说，在她退隐江湖之后仍旧震慑了世间近百年之久，更是无意间让龙腾帝国的宗主地位更稳固了几分。
　　原因无他，只是叶棠的复仇之路上有个国王挡道，她便顺手把那昏君给宰了。当年那场腥风血雨吹得整个龙腾之地风声鹤唳，与帝国素来不睦的一些国家的王室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自己也赴了那倒霉昏君的后尘。
　　“当年啊，你爷爷是个富甲一方的商贾，我们夫妻二人过着舒坦富足的日子，平常更是行善积德、也并无什么冤家对头。可偏偏那次出门在外被人认了出来，魔道妖人为了钱财当晚就将我夫妻二人劫杀。”叶棠说着自己凄惨的往事，却平淡地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一般。
　　“我本来也该死了，可我就是凭借着修为和满腔的怨念强撑着不肯咽气。就在我濒临死亡之时，恍惚间一位白发老者走到我身边。他一碰到我，生命的力量就回流到我的体内，冰冷的死亡也离我远去。”
　　“我恳请他救救你爷爷，可他摇了摇头说：“他命已该绝，三魂七魄几乎散尽，只剩下一魂一魄苦苦羁留不肯离去，想必是对这人世间仍有眷恋不舍。老夫只能令他强行回魂片刻，你们夫妻二人珍惜最后的时间作别，好让他了无牵挂重入轮回。””
　　“当时我的神志已经濒临崩溃，根本没有回答老人半个字。只见他动用了自己的能力之后，我的丈夫真的睁开眼睛活了过来。我狂喜地扑过去，没想到他的身体仍是冰冷的。我们夫妻二人紧紧相拥、泪流成河，却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说：“棠儿，好好活下去。下辈子，我还娶你。””
　　“言罢，他就闭上了眼睛，真正地气机断绝，三魂七魄全数散尽。”
　　“我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已是躺在床上。老人救了我。”
　　“他问我：“你想要复仇吗？””
　　“他把他的司命之位传承给了我，我便因此成为了司命者。后来就是那些江湖中流传的故事了，我搜集到那伙人的情报，找了上门把他们几人全部万剐凌迟。但是只杀这几人如何能告慰你爷爷在天之灵，他们不过是听命办事、杀人越货的底层杂碎，要复仇必须把那整个势力连根斩绝。”
　　“在那几个渣滓断气前，我凌迟峻刑问出了这个叫“黑松派”的魔道宗门老巢所在。没有片刻合眼，我孤身前往南方魔域，找上黑松派的老巢，封死山门整整杀了几个时辰。”
　　叶珞珊悚然一惊，简直不敢想象当年的血腥场面。
　　凄冷的惨白月光下，一个比月光还冷的女子浑身沾满血污，手持仍在淌着黏稠鲜血的玄黑镰刀，静默地站在尸山血海中，无悲、无喜。
　　她一个人，屠了整个魔道宗门上上下下几百条命，她走的时候偌大的洞府没有半个活物，就连黑松派宗主养的狼狗都被切成了六七块。
　　据说那片地方几十年无人敢占据，太阳一落山就阴风厉啸、百鬼嚎哭。
　　“可是，那晚还有小半的核心人物把手下当炮灰、走密道逃掉了。于是，我一路追杀过去，没想到黑松派宗主和邻国夜夭国的国戚权臣有勾结，他们一路逃到夜夭国，王室竟徇私包庇藏匿下他们。等我去时，那昏君一力相护、死不认账，随后就派出了王室直属的高阶脉灵师来截杀我。”
　　“于是，我再杀。最后那些王室脉灵师没有逃的、没来得及逃的，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可那些个真正死有余辜的畜生，见情况不对又逃了一回。我杀进王宫，问出黑松派余孽的下落之后砍了那个狗国王，再不眠不休追杀了三天三夜，终于把他们斩尽杀绝。”
　　讲到这里，故事戛然而止。
　　叶珞珊抱膝而坐，漂亮的双目中泪光莹然。叶棠深知叶珞珊不会是胆小的孩子，但还是摸了摸她的头道：“傻妮子，好端端地哭什么，是不是奶奶的故事太吓人了？”
　　叶珞珊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哭是在想……呜呜……爷爷轮回转世也遇不到奶奶的话……会不会很难过……”
　　心中如有惊雷炸响，百年不曾有多少情绪波动的叶棠，此刻竟是热泪滚滚而下。
　　没有你，我又怎能好好活着？不能让你起死回生，至少我能把害死你的人殄灭殆尽，可……该杀的不该杀的，我都杀绝了，你又在哪儿呢？几番转世轮回，你还会记得我吗？
　　“所以啊，奶奶也该去找爷爷了。”叶棠苍白一笑，“珊珊，来，把你的脉灵释放出来吧。”
　　叶珞珊闭目凝神，随着清脆的脉门轰响，她的掌心浮现出一方玲珑华美的灯盏，青幽色的灯火轻盈跃动，却有着似水般温和的柔韵。这就是叶珞珊的脉灵，灯。
　　而有些荒唐的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盏什么样的灯。她初汲脉气等级高达九级中段，这些日子早已自然修炼到了十级的瓶颈，却还没来得及去猎取星灵。
　　这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连她自己都搞不清这奇怪的灯适合往什么方向发展。它只有灯火的表象，却没有温度，甚至连光辉都没有。在黑暗中祭出这盏灯，都无法照亮尺寸光明。
　　“孩子，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带你去猎星么？因为你这脉灵还没有完全激活，本身的特性都没体现出来。你这灯，是命灯。人都有三盏命灯，双肩各一盏，眉心一盏。命灯亮，则人生命旺盛；命灯灭，则人魂飞魄散。你的脉灵，便是这命灯。”
　　“你是我收养来的孤儿。我看见你拥有成为司命者的机缘，而冥冥之中我也命数将尽，是时候要找个接班人了。珊珊，你愿意接替我，成为下一任的司命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