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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时候，顾天天负剑上山。
之前道院为了给新生们腾出考场，让所有学子全部放假离开了道院，而此时刚刚进入道院的学生们又大多在诗会上。
这时的南山格外幽静，顾天天负于身后的无鞘长剑在黑夜里散发着清冷的白芒，分不清是月色还是剑光。
走入道院，步履如飞，在道院生活了整整一年的顾天天对道院里的道路再熟悉不过。然而当他走到道院正街的时候，却突然微微愣神，停下了脚步。
正街里原本空了一整年的三号铺子，此刻居然大门敞开，灯光通亮。
门上房梁处，多出了一个紫木牌匾，牌匾上的墨迹看着还有些新鲜，是用草书写的——棋剑酒馆。
有些好奇的“咦”了一声，顾天天迈步走了进去。
偌大的铺子里，摆放着十数套方桌櫈椅，崭新的木质材料一尘不染，似乎是刚刚才被人精心擦拭过，每一个方桌上都摆放着一套围棋。
铺子的一个角落里，整整齐齐的堆放着上百个酒坛，一个顾天天从没有在道院见过的少年正坐在柜台出专心写着什么东西。
令顾天天觉得比较有趣的是，那个不知道是老板还是小二的少年见到有客人进酒馆，竟然也不起身迎接，只是抬起头暂停了写字，指着角落里的酒坛，对着顾天天友好的笑了笑，“酒和碗都在那里，一坛酒四两银子，要喝多少自己拿，走的时候记得付账就行。”
顾天天啧啧称奇，依言自己动手拿了一坛酒和一个瓷碗，在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道院里还能开酒馆？”
那少年指了指挂在酒馆墙壁上的一张宣纸，挑了挑眉，“院长手令，合法经营，童叟无欺。”
顾天天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墙上果然贴着对方口中所说的东西，纸上盖有院长大人的印章，顾天天一看就知道这东西确实是真的，只是心下觉得有些荒谬，院长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事情了？
越看少年越觉得有意思，顾天天笑着问道：“怎么称呼？”
“李宁庸。”
少年回答了之后便又要低头写东西，顾天天连忙道：“我问了你，依礼你也要询问我的名字才对。”
李宁庸“咦”了一声，“还有这规矩？”
顾天天板着脸，“这不是规矩，这是礼貌。好了，我就当你问了，我叫顾天天。”
李宁庸喔了一声，下意识的：“一天两天的天？”
“当然不是。”顾天天学着少年微微挑眉。
“是天下无敌的天。”
……
这时，李宁庸手上的东西终于写完了，然后他在柜台桌上粘了些浆糊，将那张大纸贴在了酒馆里最显眼的地方。
纸上一共三行楷书。
“以第二境打赢老板，全部酒水五折。”
“以第一境打赢老板，全部酒水免费。”
“老板，无境。”
……
“噗。”顾天天看清纸上的文字之后，一个没忍住将刚刚灌到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看上去格外清秀的少年，“你认真的？”
李宁庸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反问道：“这还能开玩笑？”
顾天天仔细看着少年，确定对方不像是有病。又打量了一下李宁庸的身形，也不似弱不禁风的样子，应该不至于等会儿挨自己一拳便要碰瓷的倒地不起。
打定主意要给这个有趣却又怪异的酒馆老板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道院的水有多深，之后若是能摆正态度改邪归正重新做人那就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顾天天又忍不住心下感叹，像自己这样长得英俊不凡，又天赋异禀，同时还如此心地善良的人，世间能找出几个？白师姐别的地方都没得说，怎么眼光就这么差呢？
这般想着，顾天天很快就将一壶酒喝完，站了起身。
李宁庸看着顾天天并没有要直接付账的样子，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也站起身挑了挑眉，“出去练一练？”
顾天天转身走到门外，“来！”
作为道院同年级里毫无争议的第一人，年仅十七的顾天天早在三个月前便已经达到了第二境望川境，一身真元凝厚扎实，负于背后的无鞘青锋更是达到了灵剑品秩，是他去年入院考核第一所得到的奖励，有此剑在手，实力更上一个层次。
不过顾天天并不打算用剑，看着全身毫无真元波动的李宁庸已经持剑待发，他准备来一手空手夺白刃让小老板知难而退。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轻轻点头。
夜静更阑，轻影交织。
李宁庸拔剑，如拔山。
剑光转瞬即逝，两道身影已经错开。
李宁庸收剑入鞘，转身走入酒馆。
顾天天低头，摊开左手，一道细微的口子缓缓渗着血痕，目光凝视着那道伤口，他有些失神。
他刚刚用真元包裹手掌试图去抓李宁庸的剑柄，结果对方的拔剑术更快一步，若不是李宁庸及时收剑，这只左手此刻已经废了。
虽然刚刚只是因为自己轻敌才导致一招落败，但回想起李宁庸的那道剑意，顾天天不得不承认惊艳。收敛心神，他轻笑一声，自言自语着：“有点邪门呵。”
走入酒馆，丢下四两银子，顾天天看着这个酒馆老板，好奇问道：“刚刚那拔剑术我从未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我们隋阳王朝有这样的剑招，自创的？”
李宁庸指了指柜台上翻开的一册书本，解释道：“这两天从杜牧之的这首诗里得了些启发，便悟了一套山行剑术，刚刚那一剑起手式，石径斜，得自诗中首句，远上寒山石径斜。”
他确实是这两天才开始尝试，前几日与薛寸心的交手，让他明白自己的战斗手段有所欠缺，而老头子传给他的八十，剑意太过惊世骇俗，轻易不便施展，而且以他的实力施展那样的剑，对心力消耗太大，只能当做一招底牌。
所以他便尝试着自己悟剑，这两天只是从杜牧之的这首《山行》里悟了四剑。
方才与第二境的顾天天交手，见后者不出剑，只以空手便想夺剑，他便顺势尝试了自己这两天悟出的起手剑式“石径斜”，果然有奇效。
顾天天听到李宁庸的回答，面色依然平静，心中却生出一些波澜。
原来世间不止自己有这样的剑道悟性？
一向自诩天赋异禀的顾天天，第一次对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人生出敬意，再看向李宁庸的眼神便有了一股较劲的味道，笑道：“有点东西。”
李宁庸感受到了对方流露出来的意思，也觉得这个叫顾天天的家伙着实有趣，轻笑一声，将后者扔在柜台上的银子收好，说道：“承让。”
顾天天眯了眯眼，“明天我还会再来。”
李宁庸说道：“欢迎至极。”
顾天天朗声大笑，转身离去。
“明天，我会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