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死

　　第二天，晨光清柔，晨光中的清福村依如往日的安详平静。
　　昨夜的风波已经过去，下山杀人作恶的蝙蝠精已经死了，已经被火烧没了。
　　死者安息，痛者节哀。
　　程维醒了过来，微微迷蒙，随后目光惊诧，摸了摸胸口，竟然不痛，伤口也愈合了。
　　程维从床上下来，身体舒朗通畅，倍感精神。
　　他不知道昨夜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猜到。
　　屋门开了，程节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
　　“爹，你起来了。”
　　程维看着程节，一脸惊讶，“儿子，我身上的伤怎么全好了？”
　　程节把米粥轻轻放在案上，挠了挠头，目光左顾右盼，随后嘿嘿一笑，“爹你身体硬朗，那点伤对你来说不算事。”
　　程维面目慈祥，笑了笑，“程节，你以为我糊涂了，我明白的很。我知道你那天是在骗我，但无妨，你有你的难言之隐。只能怪，儿子你长大喽。”
　　程节面色羞愧，“爹...”
　　程维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想那么多。”
　　程节又挠了挠头，“爹，你趁热吃，我出去了。”
　　程节走出屋子，觉得身体滚烫，额头冒着汗。
　　“呼！”
　　程节暗舒了一口气。
　　程节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对身上的墨瞳意念传语，“墨瞳，谢谢你救了我爹。”
　　墨瞳意念传语道：“不客气。”又道：“我给你爹治伤的时候，就发现你爹真的不是普通人，他过去也是个玄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爹的修为应该已经全废了。”
　　程节神色复杂，“不知道我爹过去经历了什么。我从小到大，只觉得我爹是个普通人，普通无奇，没想过我爹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墨瞳突然问道：“你娘亲呢？”
　　程节目光黯然，“我没见过我娘，我爹说我娘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离开人世了。”
　　墨瞳道：“你娘有可能并没有离开人世，你爹或许在骗你。”
　　程节惊讶，“不可能！”
　　但他沉默了一会，“如果我爹是在骗我，那为什么？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墨瞳道：“有可能。”
　　“唉，不想了。到晚上，我去问问我爹。”
　　墨瞳没有说话。
　　程节闭上眼睛，准备修炼，忽然他说道：“墨瞳，昨晚你好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墨瞳沉默良久，淡淡回了一句，“别惹老娘生气，不然，老娘抽你。”
　　“好，我闭嘴。”
　　...
　　山上微风和煦，撩人心扉。
　　程节从家里拿了一把剑来到山上，在山上僻静的地方，修炼他的《蜻蜓一点》剑法。
　　忽然，一声巨响响起，一块巨石四分五裂。
　　程节看着被《蜻蜓一点》剑法轰成碎块的巨石，洋洋自得。
　　“哈哈，我真是天才。”
　　一旁的墨瞳变成黑色豹子趴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懒洋洋地，吹着风。
　　听到程节不要脸的话，两只硕大的豹掌捂住耳朵，甚是可爱。
　　程节看向墨瞳，颇为自满，“墨瞳，你看我的剑法...”
　　“我不听，我不听。”
　　墨瞳紧紧捂着耳朵，摇头晃脑。
　　程节似早就预料到，看着白云飘飘的天宇，“我的剑法定能纵横捭阖，天下无敌...”
　　墨瞳受不了，顿时飞身一跃，拍了一下程节的脑袋，随后扯高气扬，“等你能修出剑意，再在我面前装，行不行？”
　　程节嘿嘿一笑，“一定不会让你久等的。”
　　墨瞳重新趴在那块石头上，忽然对程节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清福村，去往更适合自己的地方。”
　　程节笑了笑，目光精益，“我当然想过，想过去更高更远的地方。我不能一直窝在偏僻的清福村，只有走出去，在天地间闯荡一番，才能出人头地。”
　　“你想过去哪里吗？”
　　程节想了想，神情微微恍惚，“我不知道，但天地之大，总归有容身之处的。”
　　墨瞳看了一眼几分稚嫩的程节，眸光如水，“你说的倒好，但事实远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困苦。当下，我觉得你应该前往某个宗门求学。宗门之地，灵气充沛，机遇颇多，能开眼界见世面，同时还能与同门师兄弟切磋玄法，对自己大有裨益。你虽然继承了我主任的衣钵，但闭门造车也不行。离这一百里外，有一个六品宗门斗峰宗，品阶不高，路途不远，正适合你。”
　　程节神情憧憬，“斗峰宗我知道，我也很想去，但我又舍不得清福村。”
　　“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人都是要离开爹娘，离开家乡，外出闯荡。如此婆婆妈妈，那你只能呆在这穷乡僻壤，更别谈什么功成名就了。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吗？”
　　“我知道...晚上我会和爹说说。”
　　程节看着眼前这片熟悉亲切的天地，不禁怅然若失。
　　...
　　今夜无月，略显几分沉闷。
　　程家，程维的屋中。
　　程节坐着板凳，给面前坐在床上的程维洗脚。
　　程维拿着一本书，看了一会，禁不住打破沉默，“程节，有什么事你说吧。”
　　程节本来想问关于娘亲的事，但想了想没有问，他目光微微波动，道：“爹...我想出去闯荡，想去斗峰宗拜师求学，想成为强大的玄者，成就一番事业，不想窝在家里，无所事事。”
　　程维微微愕然，笑了笑，“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打算？”
　　程节支支吾吾道：“成为玄者一直是我的梦想，我现在已经十六岁了，不想再碌碌无为。”
　　程维面目慈祥，“斗峰宗离此地一百多里，路途颇为遥远，各种艰难险阻，你能忍受得了吗？”
　　程节激动道：“千年前，玄奘大法师不畏艰辛，徒步数万里西天取经修成正果，而我去斗峰宗拜师求学与之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程维哈哈一笑，“好，我儿有志气。既然如此，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说完，程维沉默了下来，目光深邃内敛，过了一会，轻轻问道：“你哪天要走？”
　　“爹，我还没有想好。”
　　“嗯，不用着急，等你想好了再说。”
　　“嗯。”
　　...
　　清福村的村头，一道幽深的暗影模糊迷离，缓缓走入村中。
　　当这道身影走到昨夜那个黑袍男子尸体躺过的地方时，身影开始不停颤抖。
　　身影趴在地上嗅了嗅，顿时一股滔天阴森的气势翻涌而出，很快笼罩住整个清福村。
　　“啊！”
　　身影悲痛的吼叫一声，嗓音尖利刺耳，来自一位女人的血盆大口。
　　她悲痛万分，痛恨着，憎恶着，“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杀光你们，为我死去的儿子陪葬。”
　　轰！
　　一股股浓烈窒息的黑气四处蔓延，犹如一头巨兽即将吞噬整个清福村。
　　她疯狂着，怒吼着...
　　清福村宁静消去，震惊，惊恐，不安...互相交织。
　　清福村的村民彻底被惊醒，他们惶恐不安，呆在家里，不敢出门。
　　程家，程维和程节匆匆出门，远远便看到那个发狂的女人。
　　程维面色异常的凝重，那个女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强大无匹，比她的儿子不知强大多少倍。
　　眼下，整个清福村危在旦夕。
　　一股股黑气纷纷化成无数只蝙蝠，四处乱窜，它们长了意识，窜入一户户人家，不多时，一声声惨叫声飞荡了出来。
　　“哈哈...”
　　她猖狂的大笑着，极为的享受。
　　程节已经木然呆滞，不知所措。
　　忽然，墨瞳化作人形，出现在程节和程维面前。
　　墨瞳面色阴沉，眸光闪动，对程节和程维道：“我去缠住她，你们赶紧去救其他人。”
　　说完，墨瞳便走向那个女人。
　　她神情一惊，目光投向向她缓缓走来的墨瞳，感受到不输于她的强大气息，“你是何人？”
　　墨瞳冷冷道：“杀你之人。”
　　“哈哈！”
　　她面色阴狠，眸光血红，充斥着复仇的烈焰，“我儿子死去的地方，我闻到有一股陌生恶心的气息，原来它来自你的身上，原来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你儿子就是老娘杀的，你有种把老娘宰了。”
　　“吼！”
　　她愤怒的大吼一声，周身黑气缭绕，身影快如闪电，猛然冲向墨瞳。
　　“你给我去死。”
　　墨瞳丝毫不惧，手中凝出玉剑，周身玄力大绽...
　　程节和程维分头行动。
　　程节手中拿着长剑，剑上浮着一层浓重的玄力，对他袭来的丑恶蝙蝠，一剑一个。
　　他马不停蹄来到李葱家，李葱一家正躲在一间屋子里，窗户紧闭，屋门紧闭。
　　密密麻麻的蝙蝠趴在窗上门上，猛烈地撕咬着。
　　程节打出一道两道剑气，将蝙蝠驱散，它们感受到剑气的威力，纷纷飞到天上，对着程节滋滋乱叫。
　　程节趁机喊道：“伯父伯母，我是程节，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去地窖躲起来，那里比较安全。”
　　随即，门开了，一脸惊慌的李葱看到程节，吃惊道：“你竟然是玄者？”
　　程节没工夫理他，“你们跟着我，我护着你们去地窖。”
　　很快，他们来到地窖，打开地窖，李葱一家连忙顺着木梯下入地窖。
　　李葱下去前，看了一眼程节，担心地道：“程节，你小心点。”
　　“嗯，你放心。”
　　程节封上地窖，继续奔波，去救助更多的村民。
　　将近半个时辰，程节和程维将幸存下来的村民都安全的转移到地窖。
　　天上依然黑压压一片，无数的蝙蝠四处飞窜，见到任何活物都群而攻之，将其咬死。
　　程节和程维没有进入地窖，他们躲在一个角落，目光紧紧落在墨瞳的身上。
　　此时的墨瞳和面前的强大妖物斗得不可开交，难分胜负。
　　忽然，妖物凄厉的大叫一声，她狰狞丑陋的面容更加地扭曲，天空中无数的蝙蝠化成一道道黑气融入她的身体，不一会，她原形毕露，化成一只硕大的蝙蝠。
　　墨瞳瞳孔一缩，紫裙疯狂曼舞。
　　硕大的蝙蝠飞在空中，两只利爪闪烁着死亡凝视般的锋芒。
　　墨瞳凌空而起，青丝飘舞，无所畏惧。
　　硕大的蝙蝠血眸妖异，突然猛然尖利的大吼一声，声波四荡，乱人心绪。
　　躲在角落的程节连忙死死捂住耳朵，但体内的五脏六腑却随着声波猛烈碰撞，仿佛快要崩碎了。
　　这时，程维从身上取出一件黑袍盖在程节的头上，程节顿时感觉到极致的难受轻微了不少。
　　程节看着面容微微扭曲的程维，“爹，你也来盖上。”
　　程维笑了笑，“我是聋子，不需要。”
　　在一瞬间，墨瞳恍惚了起来...
　　硕大的蝙蝠趁此时机，飞身而至，将墨瞳扑倒在地，她瞬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墨瞳的脖子。
　　在此危机关头，在程节惊愕的目光中，程维挺身而出，身影异常的鬼魅，须臾之间，他已经现身在蝙蝠的眼前，手中一剑刺出，直直插入蝙蝠的脑袋。
　　蝙蝠顿时痛吼一声，飞身而起，面容扭曲，“你找死！”
　　噗！
　　她猛然吐出悠长的舌头，风驰电掣，眨眼间，只听一道闷声响过...
　　“不！”
　　程节惊吼一声，面色煞白，泪水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在他的泪光中，程维被蝙蝠的舌头洞穿了胸口...
　　“爹...”
　　程节怒吼着，跑向程维。
　　墨瞳回过神来，看到一旁凄惨的程维，她面色瞬间阴暗，周身蒸腾而起的玄力刹那芳华，她凌空而起，对着硕大的蝙蝠狰狞道：“他妈的，你惹毛了老娘，你该死！”
　　墨瞳美眸闭上，嘴唇飞快波动，念着咒语。
　　几息后，她猛然睁开眼帘，目泛精光，随之天空突然异变，一道道雷电打在她的身上，她浑身雷光交织。
　　“雷公雷母，助我神威！”
　　渐渐地，她双手间凝出一团电光闪烁，气势磅礴的雷球。
　　眼前的硕大蝙蝠面容失色，一时呆住，不知所措。
　　“雷！劫！灭！”
　　她大叫一声，手中的雷球瞬间离手，风驰电掣，异常迅猛的奔向妖物。
　　妖物面露惊恐，想要逃走，已经为时已晚。
　　眨眼间，耀眼炙热的雷光将她吞没。
　　轰！
　　天地变色，转瞬又安宁下来。
　　墨瞳的面前，只有浓重的夜色，硕大的蝙蝠早已化为乌有。
　　这一刻，墨瞳从天上掉落下来，瘫坐在地上，目光木然。
　　“爹！爹！”
　　程节跪在程维的面前，泪水横流，不停地喊着。
　　程维跪倒在地上，身体直挺挺着，目光黯淡，落在程节的身上。
　　“程节，不要哭了...”
　　程维看向一旁的墨瞳，笑了笑，“她是个好姑娘，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程维闭上眼睛，“程节，你的事我都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又艰难地道：“我是个废人，是个聋子，只能用我仅存一点的修为支撑着我这具腐朽不堪的身体。我欣慰的是把你抚养成人，遗憾的是不能让你们母子团聚...”
　　“爹...”
　　程节身体颤抖，无助着，绝望着。
　　“程节，你是有大造化的人，千万不要辜负了...辜负了。我的屋子里有一个箱子，是我留给你的...是我留给你的...”
　　程维把话说完，就低着头，再也说不出话了。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