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朝歌坐的位置偏，始终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虽然好奇得要死，但她这次却出奇的有耐心，似乎笃定他一定会回头。
　　梁天从进来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子身上，那人若有所感，行动中抬眼看来，停住了动作，乐曲也随之停了下来。
　　一时间在座的人都顺着她目光看来，李朝歌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李朝歌从小见过的所谓“美男”绝不算少，各门派的优秀弟子，自家兄长，包括她远在宛京的姑父，哪一个不是世人称为绝色的人物。她从没想到还有人能让她打从心底赞一声，好看。那人只是回头看来，却仿佛带来万千星辉。
　　“朝歌，你怎么过来了？”锦秀提起裙摆，对易逍歉意一笑，欠了欠身，便施施然走到她桌前，见她有些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她这才回过神，收回目光嘿嘿地笑：“听说你在宴客，带了好酒好肉来。肉是梁天拿来的。”
　　锦秀的目光只在梁天身上淡淡扫过，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伸手点了下她鼻尖，“我还不知道你，你肯定是听她们几个说了什么，来凑热闹的吧。”
　　“谁说的，我是来表演委屈的。”她说着，飞快收起笑颜，扁着嘴巴眨着眼，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救人我也有份，你怎么请他不请我！”
　　易逍坐在后面看的真切，有些忍俊不禁。她从历阳山上下来，方才又听这老板称她“朝歌”，他大概猜到她身份，以前只听说长青门李家三小姐轻功盖世，没想竟是如此鬼灵精怪。
　　“李大小姐，我倒是想请你，请问，你有哪次是好好待在家里，不出去乱跑的啊？我上哪儿找你啊？”锦秀伸手戳戳她脑门，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我不管，我就不请自来了，我得蹭饭吃！我要吃你做的点心！”李朝歌是打算耍赖到底了，一边瞥着那边坐着的人，一边心下猜测他的身份，只知道功夫不错，不知道是哪家弟子。
　　“你别闹了。”锦秀哭笑不得，看她小动作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吗，于是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别让人家看了笑话。”看她一脸不解的样子，她只做了个口型，便转身走开。
　　李朝歌看清了，一旁坐着的梁天也看清了。这二人愣了半晌，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出了相同却又不完全一样的讶异。
　　“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小孩子心性，让您看笑话了。”锦秀走到易逍桌前福了福身子。
　　“无妨，还要多谢姑娘昨日牵制了歹人，我才有机会出手。”
　　他说得轻巧，李朝歌扯了扯嘴角，他若真是那人，那还真是抬举她了。
　　“我去拿些点心来，稍等片刻。”锦秀望了一眼那边还在愣神的人，抿着唇走开了。
　　易逍端起酒杯浅呷了一口，忽然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回头看去却见那姑娘支着下巴，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他疑惑地抬眉，就见她笑了起来。
　　“姑娘为何看我？”他问。
　　“看你好看啊。”李朝歌答得爽快，引得堂中姑娘都掩着嘴吃吃地笑。
　　他怎料到她会这样答，耳朵一热别过了头，又觉得被一个小姑娘调戏未免枉费他十九年人生，于是端了酒碗回身，“姑娘昨日救人胆识非凡，在下敬你一杯。”
　　她也不客气，大方举杯回敬，“我倒是不缺胆识，只是武功及不上你。”
　　易逍忍不住又笑起来，“向来只听得长青门李姑娘轻功不凡，今日得见觉得江湖中人眼光狭隘了些。”
　　“多谢夸奖。”她笑吟吟饮酒，颇有些得瑟，“没想到我还挺出名儿？”
　　“武林第一轻功，只怕在下也得甘拜下风。”他这话不是恭维，昨日见她身法，便觉敏捷轻巧，可见轻功的确不一般。
　　李朝歌听了一笑，又托着下巴眨着眼看他，“你知道我是谁，还不自报家门吗？”
　　他一愣，起身抱拳，“是我失礼，在下易逍，见过李姑娘。”
　　他身姿如松，面如冠玉，举手投足干净利落，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偏他做的格外潇洒，明明只是普通的胡袖布衫，偏他穿着格外俊朗。他这一站起来，又引得姑娘们一阵骚乱。
　　“你真是易逍？”听他亲口承认，李朝歌也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你如何证明？”
　　他抬眸，冷不防撞进她眼里，莫名一阵心悸，回过神只觉得耳根又开始发烫，心下又把那些江湖里传小道消息的人骂了一通，他们怎么没说长青门李姑娘生了一双这样明亮的眸子。
　　“姑娘想如何证明？”
　　“跟我打一架吧。”她似早已想好了，兴致勃勃提了一句，有颇为遗憾地垂下头，“不过今天不行，我没带剑。”
　　“我只在镇上呆一天，明日便要走了。”他听了一愣，那年手刃仇人，救一方百姓于水火，从此闻名江湖。往后便不乏挑战者，切磋者尚有，下杀手者亦有，“打一架”这样简单粗暴的要求，可真是头一回听。
　　“没关系，我们约好了，你得记着，以后再打。”她伸手握拳，只留一根小指。
　　他鬼使神差也伸出手指勾住，感受到她温热的温度才回神，只好无奈浅笑。
　　锦秀端了托盘出来，看他们俩这样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
　　“没什么，一个小约定。”李朝歌松开手，拉起袖子，从手腕下解下一根蓝白两色编织的手环，“拉钩还是不靠谱，怕你贵人多忘事，这个给你，可别扔了啊，我还编了挺久的。”
　　易逍笑笑伸手接过，回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剑，解下了那条红色剑穗，“我一向记性很好，不过既然姑娘赠我手环，我也该礼尚往来才是。”
　　她不客气地接过，放在手心把玩了一会儿，放进袖中，“易大侠，后会有期。”
　　她转身走的潇洒，还没跨出门槛，又回头加了一句，“梁天，把点心拿上。”
　　梁天起身去拿锦秀手里的点心，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眼睫颤了一下，却没抬头，把盘子里的点心倒进随身带的油纸包，快步走了出去。
　　“易大侠，朝歌她一向那个样子，您别介意。”锦秀走过来，露出一张笑脸。
　　“不会，她比传闻中的有趣得多。”他捏了捏手里那根精巧的手环，又抬眼望向门口，“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多谢款待。”
　　“易大侠如此着急，究竟是要去往何处？”
　　他把手环放进怀里，拿起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