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模拟考试

　　兴北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大关乡是县里最落后的乡镇，乡里交通等基建很落后，乡总体经济和人均年收入都排在全县最后。每到年底开全县工作总结大会时，就是大关乡乡领导最难堪的时候，因为乡里几乎全部数据都排名垫底，只有教学情况除外。
　　因为乡里有个大关中学！
　　大关中学这几年中考成绩确实不错，虽然在全县十几个乡镇二十多所初级中学排名中从来没有进入过前五名，但也没有跌出过第十名！这样的成绩，对于县重点中学兴北中学来说当然不足为道，可是对其他乡镇中学，真能算得上是有力的竞争对手了，尤其考虑到大关乡整体的落后，就愈发显得难能可贵。
　　杨文校长今天精神很不错，因为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根据统计情况，有理由相信学校下个月的中考完全能取得一个好成绩。这次全县统一模拟考试，大关中学比起往年来更进了一步，历史性地排名全县第五。
　　杨校长很有经验，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懈---行百里者半九十。
　　所以，杨校长和教导主任简单沟通后，上午就马不停蹄地召集起三个毕业班的班主任开起会来，看样子会议快要结束了，校长同志正在做他最拿手的事，“各位老师，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有机会创造学校的历史…”他顿了顿，眼光慢慢地扫过几个完全被调动起激情来的班主任，“辛辛苦苦三年，就为最后三天，所以，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不要松懈，争取赢得最后的胜利，到时候我亲自给大家请功，大家说---好不好？”
　　“好！”
　　“好！”
　　“好！”
　　几个老师都是满脸通红、眼睛放光，透着兴奋、激动，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看到历史就在自己手中创立了一样。
　　等大家情绪稍微控制以后，杨文才微笑着扭头亲切地问左手边的教导主任刘伟，“刘主任，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
　　刘伟五十多岁，瘦瘦高高，戴着眼镜显得很学究。他扶了扶眼眶站起来，“刚才，杨校长已经讲得很到位很全面，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就只是向各位领导，各位老师表个态，保证为大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啪啪啪，啪啪啪……”
　　杨文首先带头起立鼓掌，掌声结束后才说，“那---”，他微笑着挨个看了看，“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大家回去后好好工作吧，散会。”
　　老师们谈笑着站起来，顺手把座椅推到会议桌下摆整齐，向校长打了个招呼后，大家交流着会议讨论的话题朝门口走去。刘元一般都落在最后，眼看就要出门，杨文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及时叫住了他，“刘元老师先别走，等一下…”说着还向回过头来的刘元招了招手，示意他回来。
　　刘元是个青年教师，三年前刚从省师范大学毕业，正牌科班出身。因为没有关系，最后被县里教育局分配到了大关中学。本来按照他的资历和经验，是没有资格担当班主任的，杨文想到人才难得，最后力排众议，保举他为初一27班班主任，三年下来，事实证明了---杨校长就是杨校长。刘元不仅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甚至大大超出了他的期望，这一届三个班总共一百六十多个学生，27班长期独占年级前十名八、九个名额。
　　“杨校长，您找我还有什么事？”
　　“小刘，来，过来坐。”杨文见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俩人了，热情地笑着招手叫他走过来，还专门拉出身旁的椅子拍了拍，“坐我旁边来。”
　　饶是刘元一向认为自己是杨校长的人，这会都感觉有点受宠若惊。看到刘元小心翼翼坐好之后，杨文才笑呵呵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玩笑道，“好你个小刘，我有那么吓人吗？”
　　刘元规规矩矩看着他，等待下文，果不其然…
　　“其实吧---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你聊聊你们班上的那个陈凡，我看了看成绩，这次他也考进前十名了！”
　　原来校长留下自己就是问这个事情啊，刘元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得意，他清了清嗓子在脑海里开始组织语言……
　　会议室里校长和班主任正在讨论自己的事情，陈凡完全不知道，这会他正在教室上课。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刚开始没多久，物理老师白建勇正在讲台上发这次模拟考试的试卷。像以前一样，按分数由低到高发，已经快发完了，大概还剩下十来份的样子，情况到目前为止还算比较正常。因为这次考试大家总体都有提高，所以现在教室里气氛很热烈。
　　等前一个同学上讲台领上卷子后，白建勇继续念下一个名字，“罗秋霞，91分。”越往后念，他面容愈发和善。想想也好理解，后面这些念到的名字都是尖子生，是中考考上中专和重点高中的苗子，他们就是老师们完成教学指标名额任务的希望，不光会与奖金直接挂钩，也是对老师们无数个日日夜夜辛苦工作的最好回报。
　　“韩家文，92分。”到这时，老师每念一个名字，教室下边都会爆发出一片惊叹声，“哇---”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羡慕和崇拜。而被念到名字的人，脸上表情要么脸红、要么矜持抿嘴或者假装一本正经…表情虽然各不相同，其实他们内心都是高兴的。
　　九十年代初，校园的风气普遍还很单纯，特别是在农村，虽然班里学生因为各自家庭情况的不同，从平时的衣食住行已经反映得出彼此之间的条件好坏、贫富差距，但大部分学生还是以学习成绩好坏来衡量一个人的。
　　……
　　陈凡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里的位置，从侧面看过去，头发有点长有些乱，一件灰色补丁单衣穿在身上显得有点小了，衣袖和下摆都短了一小截……总体看上去比大多数同学显得更‘朴素’。
　　老师在讲台上继续念着名字和分数，大多数同学都融入在那种氛围里。陈凡却坐在后排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从早上起床就有了，一时又找不到原因……
　　难道是因为这次考试？不应该啊，他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