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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之际，定邪珠光芒大盛，本来蚺肚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天日，忽尔之间视野通明，亮如白昼。
杨正好奇心起，问道“怎么回事？”
连襟明知装傻，笑道“什么怎么回事？”
杨正道“定邪珠啊，好端端的，怎么发起光来？”
连襟道“很奇怪么？这世上许多珠子本来就会发光，譬如凡间俗物夜明珠，一到夜晚便会发光。定邪珠仙家至宝，品相胜过夜明珠千百万倍，发点小光，有什么稀奇？”
杨正皱了皱眉“发光也就罢了，只是时机古怪。为什么说巧不巧，偏偏这时候发光？要说定邪珠黑暗中自发光芒，为何初入蚺肚时不发，苦苦等到现在？”
连襟笑道“你真是土包一个，半点见识也无。定邪珠天生宝物，自带防御。初入蚺肚时，经过喉道，环境并非恶劣。眼下置身巨蚺肠胃，毒液腐蚀，定邪珠光芒照射，百毒不侵，虽处污秽，光洁依旧。不然……你以为若非定邪珠保护，咱俩凭什么好兴致在此海阔天空，聊天侃地？难道金眼巨蚺一身毒液毒性，都是摆设不成？”
杨正闻言点头“说得也是，我虽然见识不多，金眼巨蚺的名头还是听过。身为蛇族十大种群之一，金眼巨蚺毒性之烈，钢铁皆可融化，凭我眼下修为，区区血肉之躯，抵挡起来确有些许吃力，勉为其难。”
连襟笑道“不要脸，什么叫些许吃力，勉为其难。压根就是力不从心，九死无生好吧。”
杨正脸色微红“你这妮子，很喜欢拆人台么？咳咳，就不许我充些脸面？”
连襟笑道“对不住，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耿直，最见不得别人装。尤其是某人还曾经重伤过我，我跟你说，本尊一口气到现在都不曾消。”
杨正一笑“你们女孩子家，就是肚量太小，这一点，却没法跟我们大老爷比了。”
连襟闻言冷笑“是吗？我猜某人应该是金丹吃多了，脑子糊涂，是非颠倒吧。”
杨正哈哈一笑“金丹金丹，不就是没收了你本命金丹吗？多大点事，大不了将来补偿你，别老是念念不忘挂在嘴边。当务之急，该想个法子怎么出去。妈蛋，蛇肚里臭气熏天，你当是什么好住所？少爷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连襟冷冷道“要想出去，又有何难？”
杨正精神振奋“有何妙法？快说快说！”
连襟秀眉微扬“大少爷，你怕不怕痛？”
杨正笑道“堂堂大老爷，怕什么痛。”
连襟笑道“如此最好。”手指拂过，指甲在杨正手腕轻描淡写一划，血光闪处，数滴鲜血滴落。
少女手掌横托，于血液落地半途兜截，三滴鲜血盛于掌心，滴溜溜转动。
无端被人放血，杨正险些便要暴走，皱眉道：“死丫头，我跟你有仇吗？抽我血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连襟笑道“第一，我跟你确实有仇；第二，谁说我没提前打过招呼？我可有问你‘怕不怕痛’？”
杨正叹了口气“非要这么说，确实也不能全怪你。话说回来，死妮子，你手上指甲，倒是锋利得紧！”自恃一身铜皮铁骨，寻常刀剑难破，偏偏在连襟这栽了跟头，不免一肚子不服。
连襟淡淡一笑“一般一般，大的本事没有，偶尔放放血，倒是可以胜任。姑娘指甲锋利，你恢复能力也不赖，换了旁人，挨了本尊温柔一割，哪能只流三滴血？”
杨正翻了个白眼“去你的，流三滴血还不够？莫非你想让我血尽人亡？”
连襟抿嘴一笑“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若真死在我手上，也算是为民除害。”
杨正脸色一沉，作出一副凶神恶煞样子，凶巴巴道“为民除害，少爷先下手为强，除了你再说。”
连襟摆摆手，笑道“少来吓我！我可不是吓大的。莫忘了你我之间承诺。你敢对我下毒手，小心天打雷劈。”
杨正一笑“我辈修道之人，天劫尚且不惧，怕什么雷劈？再说了，咱俩之间清清白白，有什么承诺？靠，你该不会眼见少爷英俊不凡，贪图我美色吧。我跟你说，你年纪太小，全身上下都小，压根没怎么发育，我可看不上。”
连襟笑道“滚一边去！死不要脸，谁贪图你美色？是哪个没记性的，口口声声说要认我作妹妹？这是你亲口说的，我可没求你吧。”
杨正微微一笑“原来你指的是这件事，放心，少爷记性再不好，为人倒是诚实可信，说过的话，除非到死，永远有效。”
顿了一顿，笑道“妹子，说来说去，我到现在还是没弄明白，你为什么要放我血？做人血羹么，貌似三两滴血也不够。再说了，你应该也没这么重口味吧。”
连襟忍住了笑“你这家伙，少与我贫嘴。不是你先前问我，有什么法子脱离蛇肚么？取你热血，便是此法第一步。”
杨正点了点头“有点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你能不能不要将我鲜血在你手上转来转去？好歹也是蛮珍贵的玩意，万一转丢了，你又要割我几刀，被人割肉放血的滋味，我可不想尝试第二次。”
连襟笑道“少打岔！我问你，可知道定邪珠除了避水防毒，定邪镇祟，还有没有别的功效。”
杨正摇了摇头“少爷跟定邪珠也不过刚刚接触，以前除了书本上读过，哪里有过研究。功效什么的，马马虎虎，不怎么了解。”
连襟笑道“定邪珠的功效，书本上也有详细介绍的。你这草包，可见读书也是浅尝辄止，没用真心。教你个乖，定邪珠仙家至宝，威力惊人。七大功效排名第三之妙用，自爆。”
杨正吐了吐舌“自爆，那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般两败俱伤的打法，我担心即便炸开了蛇肚，咱们也得陪着一起归西。”
连襟笑道“放心，死不了。若是两败俱伤，定邪珠也称不上仙家至宝了。此珠自爆起来，只伤敌，不伤身。定邪珠防御之厚，即便放在一众仙器中，也是顶顶靠前的。”
杨正大乐“既然只伤敌，不伤身，那还愣着干吗？赶紧的，炸死这帮臭蛇。叫它吃我，弄不死它！”
连襟苦笑道“白痴！若定邪珠当真这么好使唤，怎配称作仙家至宝？我能力有限，使不动它。”
杨正恨恨道“使不动，那还说这么多废话干吗？消遣本少爷么？靠！”
连襟笑道“先前使不动，有了你的血，勉勉强强，可以使唤了。”
杨正皱眉道“为什么有了我的血便能使唤，少爷的血当真如此值钱？这倒是件好事，哪天穷疯了，卖血去！”
连襟啐道“滚！不是你的血值钱。也不是，你是混沌之身，一身血液，确实非常稀罕。但这不是重点，之所以你的血管用，是因为送你珠子那位授权的，她肯给你用，你才能用。你有权力用，但又不知道方法，我虽知道方法，却没有权限。有了你的鲜血为引，施展血祭大.法，两相配合，那便堪称完美了。”
杨正闻言不悦“你既然知道方法，传给我不就得了？你教我方法，我也能使唤定邪珠炸开蛇肚，为什么非要放我血！”
连襟笑道“第一，使唤定邪珠的方法说来珍贵，我舍不得传你；第二，我说过，咱俩之间有仇，放你点血，能稍稍消除恨意，心情宽慰。这两个理由，可令你满意？”
杨正苦笑道“满意，满意极了！哎，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眼下想来，得罪你却是失策，肠子怕要悔青。”
连襟笑道“知道后悔还不算晚，以后你将功补过，对我好点，说不定姑娘心情一好，便原谅了你。”
杨正叹气道“是，是！你是我妹，我敢不对你好？妹啊，你说定邪珠使用权限是慧凝传我的？难道权限这玩意，可以私传？”
连襟道“怎么不可以？不过最多只能传三人。古月宗传给李慧凝是一次，她传给你是一次，你又传给我，再是一次。换句话说，如果不出意外，这世上能够使用定邪珠的，便只有李慧凝、你、我三人。”
杨正笑道“你口中的意外，指的是什么？譬如……”
连襟道“譬如，出来一个法力极强之人，神级高手什么的，弹指间抹去定邪珠器灵意识，那么定邪珠便落入此人之手了。而且，定邪珠这种神物，也只有在神级高手手里才能发挥最大功效，给我们用，不过明珠投暗，大材小用罢了。”
杨正奇道“怎么，定邪珠还有器灵？”
连襟道“怎么没有？但凡仙家至宝，皆有器灵镇守。没有器灵的珠子，怎么配称一句仙家之物？”
杨正笑道“依你这么说，却不知定邪珠的器灵又是何方神圣？是男是女，是丑是俊呢？”
连襟摇头道“那要问你的老相好，借你珠子那位了。”
杨正一笑“此事不急，以后再问不迟，先出去再说。”
连襟点了点头，滴血在握，缓缓注入定邪珠，嘴唇翕动，默念法诀。刹那之间，杨正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恰似火药引爆，下一刻身侧潭水翻滚咆哮，宛如沸腾一般，不知不觉，两人已离了蚺肚，重见光明。
杨正目光扫过，周遭潭水鲜红，血染一片，那巨蚺受了惊天一炸，连皮带骨，炸得粉碎，周身上下，零零碎碎，没一处完整。
群蚺受此劫难，先是惊愕，继而愤怒，群起而攻，将二人团团围住，鳞爪张扬，长信乱吐。
杨正皱眉冷哼，凝气成刀，只待气势续足，便要上前拼命。连襟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冷冷道“你不成，退下了，换我来！”
杨正闻言不服“谁不成了！比过才知道。”刀芒吞吐，灭邪三刀喷薄而出，狠狠切落。
连襟淡淡一笑，嘴角弧度张扬，似乎激将法得逞，心中满意。足尖点处，旋风一般冲入蚺群，拳脚挥舞，快不可言。
二人皆赤手空拳，斗蛇击蚺。一个是亘古不遇的混沌之身，一个是洪荒远古的天生异种，实力挥发极致，宛如杀神降世，勇不可挡。
噗！
一头巨蚺受了杨正一击，脑袋炸裂，尸身远远抛飞，搅起水花一片。
本来金眼巨蚺肉身坚硬，以杨正之能破其防御，远没如此轻松。只是一来少年全力出招，存了与连襟比斗之心，可谓倾尽底蕴；二来他又用的是灭邪三刀，顶尖霸道武技，威力平添数倍；三者少年学了乖，不打蛇鳞，专打蛇眼蛇头等脆弱之处。
三管齐下，任凭金眼巨蚺一代妖兽，也是招架不住。
这边厢杨正全力斗妖，出尽风头，那边连襟也没空闲，杀蛇取丹，同样生猛得一塌糊涂。
少女本就是上古妖神一脉，血统高高在上，对诸类小妖有着本能上的压制，金眼巨蚺虽非底层妖兽，毕竟尚未化龙，远不能与连襟相比。彼此对上，频受克制，自身实力大打折扣。
不过数息之间，已有三头巨蚺魂归地府，皆被连襟指甲洞穿，皮裂肉烂。往常坚若铁石的护体鳞甲，在少女纤纤玉指面前，不过草扎纸糊一般，全然只当摆设。
每一头巨蚺死去，皆有一粒内丹窜出，米粒大小，光芒闪烁。连襟照单全收，悉数取了，吞服炼化。
连服三粒内丹，少女精神焕发，伤势似乎好了大半，杨正瞧在眼里，连连啧舌“见了鬼了！少爷以混沌之身，千年不遇之体炼化内丹，尚要花费十天半月，耗尽周折。怎么这妮子眨眼便搞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呸呸连声“啊，不对。小丫头天生为妖，哪里算人了？”
连襟淡淡一笑“笨蛋！金眼巨蚺又不是什么高阶妖兽，区区内丹有什么稀罕，本尊说炼化就炼化了，又有何难？”
谈笑间拳打足踢，指甲划处，又是两条巨蚺送了性命。小丫头持丹在手，一粒自己吞了，一粒递给杨正，笑道“味道还不赖，要不要尝尝？”
杨正摆了摆手“谢了，我对蛇类过敏，你还是自己用吧。”
连襟嘻嘻一笑“逗你玩呢，金眼巨蚺内丹珍贵得紧，你以为我真的舍得给你？”笑声中檀口微张，丹药入腹，叹道“东西虽是好东西，就是太小，数量也太少，还不够本尊塞牙缝。”
目光掠过，不怀好意落在巨蚺首领身上，似笑非笑道“姓杨的，你说这巨蚺头头，它一身内丹，会不会要大一点？”
杨正摇了摇头“我哪知道，自己找去。”
连襟一笑“找就找！”手腕一翻，捏成翻天手印，对准了巨蚺头领，当头砸落。
那巨蚺头领成精日久，早已修出灵智，在深潭之底潜练纵横，往常带了一帮小弟横冲直撞，纵横逍遥惯了。今日撞上杨正连襟两位克星，一身家底赔尽不说，眼下更有搭上性命嫌疑，妖兽灵智虽远不及人类，趋利避害本能却是远远过之，眼见生死攸关，更不迟疑，转身便逃。
它在潭底待久了，水纹路径了如指掌，蛇类天生擅游，水中行走飞快，这一拼命逃窜，饶是杨正二人修为精湛，竟有些疲于追击。
两人一蛇水中斗法，拐弯抹角，七曲八绕，也不知行了多少里地。寒潭方圆千里，大不可量，二人几乎转得头晕。总算那巨蚺气候未成，连逃许久，气力渐渐不济。比不得杨正二人前有定邪珠辅助，后有诸多灵丹补充。此消彼长，巨蚺逃无可逃，索性把心一横，龇牙咧嘴，涩涩发声“人类，不要欺人太甚！是否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才罢休。”
杨正一愣，冲少女勾了勾手“妹，这蠢蛇说得有理，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凡事做绝。做人嘛，还是留有余地的好。”
连襟冷冷一笑“本尊又非人类，你少拿凡人的说辞来劝我。今天这内丹，姑奶奶要定了！”撮指成刀，划向巨蚺肚皮。
巨蚺头领恼羞成怒，昂首摆尾，口吐毒雾，霎时黑气弥漫，二人置身之地位于一处盆谷，虽不见天日，仍是生机盎然，开满了各类杂草异花，巨蚺毒雾一出，花草枯萎，死了个绝。
这巨蚺毒性如此强烈，杨正脸色微变，叫道“妹子，谨慎些，别要宝不要命！”
连襟一笑，杨正言语中难掩关怀，心中暖洋洋的一阵温馨，少女独居惯了，已记不清有多久没听过这等话语，忽然之间，对杨正恨意消了许多。余光掠过，杨正这家伙清秀脸庞映入脑中，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心底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其实这小子真要是我哥，也蛮有趣的。”
战斗中无暇多思，此念头一闪即灭，一声清啸，掌心火光蓬爆，结成七尺长火刀，狠狠劈落。
刀光过处，毒雾消融，巨蚺头领招架不及，要害中刀，庞然身躯倒地，一阵哆嗦，眼见是不活了。
巨蚺头领既死，小丫头更不客气，气刀切割，干脆利落划开蛇肚，内丹骨碌碌滚落。
光芒刺眼，巨蚺头领不愧是一方领袖，一身内丹比之同伴，品相好了太多，圆润光洁，大如鸡子，杨正眼尖，叫道“好宝贝。”伸手去取。
啪地一声响，杨正手腕重重挨了连襟一记，疼得他龇牙咧嘴，骂道“死妮子，你有病？老子惹你啦，下手这么重。”
连襟似笑非笑“大少爷，你想干嘛？”
杨正气呼呼道“老子能干嘛？好心帮你取丹，平白无故还挨了揍。擦，你用什么眼神看我？难道怀疑我图谋你的内丹不成？”
连襟笑道“你这家伙天马行空，什么事干不出来？要说你贪图巨蚺内丹，我还真信。毕竟某人是有前科的。”
杨正翻了个白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先前拿你金丹，事出有因，将来肯定加倍补偿。还有，难道我没跟你说过，少爷对蛇妖不感冒，蛇丹什么的，更加没半分兴趣。瞧你这点出息，一粒内丹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宝贝，用得着防贼似的防着我？得得得，既然你不信任我，大不了少爷袖手旁观，由你自己取丹，总可以了吧。妈蛋，好不容易发善心，偏偏还不领情，靠。”
他一脸愤怒，不似作伪，连襟脸色微红，笑道“大少爷，看来我真的误会你了。不过你也说了，我只是个丫头，女孩子难免疑心重，得罪之处，别往心里去啊。”
口中道歉，双手丝毫没闲着，探囊取物般摘了内丹入口，一阵咀嚼，嚼黄豆般咽碎了，盘膝而卧，当场炼化。
不过数息，内丹药性提炼，少女长吐口气，两道白息冲天而起，凑巧上方一条巨鱼游过，咔咔数声响，千余斤的鱼妖给少女丹田一口气冲撞，支离瓦解，碎成了一堆细渣。
吐气如剑！
少女修为精进如斯！
饶是杨正素来眼高过顶，此刻也是悚然惊讶，拍掌笑道“恭喜，恭喜。恭喜妹子神功大进，往后纵横江湖，称霸天下，哥哥我还要靠你罩着。”
连襟闻言微笑“胡说八道什么？谁要纵横江湖，称霸天下了？还有，你小子本身实力恐怖，半点不弱于我，肚里心眼更要胜过我不知几何，这辈子你不算计别人，人家就要烧高香了。还用得着我罩你？”
杨正一笑“话虽如此，毕竟多个朋友多份依靠。总之咱俩双剑合璧，以后估计走路都可以横行了，哈哈。”
连襟淡淡一笑“谁要跟你双剑合璧了，你贱，我可不贱。”
杨正大乐“你这妮子，居然也会说笑，难得，难得。”
笑声中连襟已彻底融炼内丹，站起身来，拍拍手掌，笑道“还不赖，不愧是群蚺头头，这一粒内丹，效果比之之前十几粒加一起，还要好上许多。”
谈笑之间，忽听得轰地一声炸响，地皮颤抖，潭底深处，泥沙翻滚，裂开一道百丈长的深沟，沟内烟尘弥漫，刹那间隙，视野一片模糊。
杨正一脸懵懂，问道“妹，怎么回事？”
连襟皱眉沉吟，正色道“天地异相，必有神兵出世。你瞧！”
杨正顺着她目光看去，东南方数十里开外，红霞满天，照透了半边潭水，光芒炽烈，即便隔了这许远，亮度丝毫未减，咋舌道“乖乖，这阵仗，这架势，宝贝只怕来头不小呢。”
连襟笑道：“要不要过去瞧瞧。”
杨正一乐“你倒是了解我。”转身欲走，忽尔止步，搔了搔头“该死，只顾着浪，差点忘了正事，还要给慧凝找地碣石呢。”
连襟一脸鄙夷“你早说啊。地碣石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什。这点小事，包我身上。”
杨正闻言狐疑：“说话算话？”
连襟呸地一声“姑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杨正笑道：“那好，咱们先找地碣石，找到了再瞧热闹。”
连襟连连摇头“你这家伙笨得要死，等你找到地碣石，黄花菜都凉了，还瞧什么热闹？再耽搁，宝贝不知落入谁手中。神兵现世，眼热的人多着呢。鹬蚌相争，咱们去得早，尚能分一杯羹。”
杨正笑道：“神兵利器，有德者居之。我这个人德行马马虎虎，神兵什么的，就不作妄想了，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这可是我师父教的。”
连襟冷笑道：“什么有德无德，迂腐不通。看来你那位师父，也不过如此。”
杨正闻言不悦“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我师父也就是你嫂子，下次再敢不敬长辈，看怎么收拾你。”
连襟嘻嘻一笑，杨正的话只作耳边风，探手入怀，摸了几块鹅卵石出来“地碣石暂且是找不到了。你瞧瞧，这几块石头可能派上用场，反正都是石头，也没什么差别。”
杨正气不打一处来“死一边去。地碣石内藏地碣之气，治疗内伤立竿见影，你拿几块鹅卵石糊弄我，真当我眼瞎不成。”
连襟冷冷一笑“你若不是眼瞎，又怎会把紫清石当作鹅卵石？”
杨正一愣“你说眼前这几块疙瘩，便是传说中的紫清石？这玩意我只在书本中看过，依稀记得紫清石蕴藏紫清之气，此气为万气之宗，纯度品质，跟地碣之气可不在一个档次。若你给我的当真是紫清石，那慧凝痊愈有望，我却是要真心实意谢谢你。”
连襟冷笑道：“怎么，你以前跟我说话，都不是真心实意？”
杨正笑道：“怎么会？你想多了。”
连襟冷冷道：“我给你的是不是紫清石，拿回去给你相好一瞧便知。她是古月宗医师，名门正派传人，这点眼光，想必还是有的。不像某人，有眼无珠。”
杨正一笑“你生气啦。”
连襟淡淡道：“还不至于！大少爷，拜托你不要总是这么自恋。”
杨正微微一笑，将紫清石收了，寻思“看小丫头表情，眼前石头决计是紫清石无疑。也是我死笨到家，忘了连襟她是上古神兽一族，神兽修行，紫清石本来便是最好辅料。只是这种宝贝乃鸿蒙初辟中诞生，珍贵得紧，用一块少一块，最近是很难见到了。小丫头一口气送了我四五块，这份礼物，倒是颇见沉重。得，又欠了一笔人情债。”又想“这紫清石堪称重宝，料想区区一块，便可治好慧凝内伤，剩下的几块，少爷却之不恭，就自己笑纳了吧。啊呸......瞧我这点出息，既是好东西，当然还是给慧凝那丫头用最好，一来她领我的情，二来也见得我对她看重。好歹怎么说少爷也是混沌传人，将来要登临绝顶的，哪能如此小家子气，见了什么宝贝便爱不释手，格局究竟太小，不像话，不像话。”
灵石既已到手，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暗中祈祷：“只盼慧凝那丫头尽快复原，少爷在这世上朋友不多，好不容易有几位红颜知己，此生此世，决不让她们受半分委屈。”
目光瞥过，鬼使神差与连襟对上，小丫头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虽只小小年纪，一身气质却超凡脱俗，饶是杨正见过世面，也不得不承认：假以时日，我这位妹子身材长成，绝对又是一祸水，却不知将来便宜了谁！
胡思乱想，连襟早已等得不耐，连连催促“大少爷，磨磨蹭蹭的，到底走不走？”
杨正微微一笑，拉了少女小手，御风步施展，认准了东南方向，纵地如飞。
他此刻气候养成，步伐展动，虽只是普普通通的低阶术法，配合定邪珠劈开水流，两相辅助，仍是快得出奇，不过数息，数十里地眨眼掠过，已到了一处山谷。
凝目望去，眼前一座高山耸立，大不可量，虽深埋潭水之中，不见天日，借着定邪珠光芒刺探，山峰壁立险峻，雄伟之极，轮廓大概，依稀可以辨别。
不看不知道，一看此山，杨正才发觉自己下潜有多深，冲连襟摇了摇手，传音道：“妹，这寒冰潭水简直深不可测。你瞧，眼前这座山峰，至少有千丈高，寒冰潭水幽深，又十倍于此山，至少也有万丈吧。在我们那世界，最深的海沟，也没这么深呢。”
连襟皱眉道：“你们那世界？……见了鬼了，你又说什么胡话？”
杨正微微一笑，情知说漏了嘴，此时也没心思与少女解释身世，若跟她说自己穿越而来，只怕打死人家也不会信，故作糊涂，模棱两可道：“我们，不就是你和我啰……咳咳，你有没有发现，咱们置身之地有些古怪，连呼吸都不顺畅呢。”
连襟冷冷道：“废话，咱们脚下乃是万丈深的水底，奇冷如冰，水压更是恐怖，空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呼吸顺畅。白痴，一点常识都没有。我真怀疑你读没读过书，就你这能耐，到底是怎么当上少族长的。”
杨正一笑：“我怎么当上少族长的，这一点就不劳你操心了。不过话说回来，此地环境恶劣，咱俩居然活得好好的，生龙活虎，有说有笑，就凭这点本事，我当这少族长也不冤，是吧。”
连襟笑道：“乡巴佬，没见过场面。就寒冰潭这点阵仗，也算环境恶劣？你要是去了真正的大洋深处，譬如乱离海，还不吓个半死？寒冰潭才多大多深，连乱离海九牛一毛都及不上。而乱离海与真正的大洋相较，又不及人家九牛一毛啰。”
杨正笑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去过大洋似的。”
连襟摇了摇头，难得露出一丝恐惧“我没去过，以我的本事，再强悍十倍也没资格去。不过我父母去过……”叹了口气，悠悠道“大洋深处，乃是海族禁地，绝世猛人海皇修炼道场，高手之多，足以把人活活吓死。我父母那次探险，本想见一见海皇大人，切磋道术。结果连其面都没见着，只不过挨了海皇手下一个四五流的小头领一拳，结果就伤了本元，整整闭关三百年才恢复过来。”
杨正咋舌道：“真有这么玄乎？伯父母怎么说也是超一流顶尖好手，放在大陆排名至少前十，哪有如此不堪一击？不至于，不至于。”
连襟叹道：“千真万确，我亲耳听说的，还会有假？海族实力之恐怖，若非亲眼所见，你永远难以想象。知道海皇二字的含义么，海中皇者，大陆第一人。凡间的那些天子，不知高低，厚颜无耻称皇称帝，就他们那点道行，跪下来给海皇舔.脚趾都不配。”
杨正笑道“舔.脚趾头，妹，你口味好重。”
连襟秀眉微扬，啐道：“去死！”抬起便是一脚，对准了杨正要害，狠狠踩落。
杨正微微一笑，轻巧巧避开了，问道：“妹，这海皇如此厉害，到底何方神圣，是男是女？”
连襟摇头道：“不知道。海皇每次与人作战，都戴着面具，世上见过其真容的，加起来也没几个。”
杨正笑道：“与人交手还要戴面具，这家伙八九是心理变态，要不就有异装癖。靠，真当自己是狄青啊。”
连襟一脸疑惑：“狄青是谁？”
杨正哈哈一笑，情知又说漏了“那是我们老家一位猛男，由于长得太帅，每次外出与人干架，总戴着面具，跟海皇有得一拼。”
连襟笑道：“你们老家到底什么鬼地方，怎么各种奇葩都有？改天有空，倒要去瞧瞧。”
杨正苦笑道：“你要去我老家，这倒令我为难了，有机会再说吧。”肚里腹诽“老子还想回家呢？草，这辈子估计没戏了。”
脑中转念，身遭形势走马观花，早已瞬变。抬眼望去，山峰之下好大一片平地，错错落落，站满了各类人影。俗家出家，男女少年，稀稀疏疏，一时也不知有几多。
杨正粗粗估计，惊鸿一瞥下预测，眼前众人至少分为四拨，身穿白衣，雕龙绣凤的是一拨；肥头大耳，脑壳锃亮的大和尚们是一拨；几个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小姑娘是一拨；一袭道袍，神情严峻的中年们又是一拨。
四拨人马各有来头，杨正见识有限，竟然一个都不认得，好奇心起，冲少女挤了挤眉，意示询问。
连襟装痴卖傻，笑道“大少爷，好端端的，挤眉弄眼干嘛？卖弄风骚么，我可不吃这一套。还是……你羊癫疯又发作了？”
杨正气不打一处来“老子信了你的邪！再与我作妖，信不信家法伺候？”
连襟忍住了笑“你这家伙当真没劲，玩笑都开不起。算了，跟你说道说道，也让某人长长记性。”
伸手向道士们一指“这是平豁堂的。”又向小姑娘们一指“三色门的。”手指转动，朝大和尚们点了点“欢喜禅宗的”
纤纤玉指圈点，最后落在白衣少年身上“这几位想必你不陌生，京都学院的高足。”
杨正脸色微变，讶然道“原来是京都学院那帮家伙，难怪如此傲气。话说回来，连京都学院都出动了，到底是什么宝贝，如此诱惑？”
连襟道“至于什么宝贝，我也是一头雾水，咱们睁大了眼，拭目以待吧。”
杨正笑道“只可惜我眼睛太小，再怎么睁，也就那么大。”
连襟呸地一声“说话小点声，当心给人家听去。泄露了行踪，还怎么黄雀在后？”
杨正嗯地一声，传音道“此地高手环绕，场中众人没一个吃素的，咱们要做黄雀，捡那渔翁之利，只怕没那么容易。此时此刻，让我不自禁想起了某个成语：‘火中取栗。’”
连襟一笑“巧得很，姑娘最擅长的就是火中取栗，你还别说，要的就是这份刺激。”
说笑之间，场中形势又变，只听得轰地一声惊雷炸响，山峰上红光攒射，冲天而起，照得峰下众人，一汪潭水须眉皆现，历历在目。
连襟脸色微变，叫道“隐身。”
杨正一时恍惚，适才光芒照耀，三色门中几位小姑娘身材曼妙，瞧得他心猿意马，道心差点失守，哪有什么闲情逸致记得隐身，藏匿行踪？
好在连襟反应快，光芒乍露，立即默念口诀，催动定邪珠，功效挥发，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人即潭水，潭水即人，难分彼此。
这定邪珠身为仙家至宝，隐身功效强悍，不在天下任何法宝道术之下，而小丫头博学多才，对宝物操控之道熟极而流，种种秘法，不传之方，较之杨正这位名义上的主人，亦丝毫不遑多让。
不过珠子发动之时，还是引得潭水一阵波动，细微之处，几难捕捉，场中众人却非吃素，连带京都学院为首的那位少年，几道怀疑的目光刷刷投射，神识查探，上下左右，几乎将定邪珠方圆数里，透透彻彻扫了个遍。
身处定邪珠内，杨正暗擦了把冷汗“惭愧，惭愧。”冲少女一笑“适才多谢啦。”
连襟淡淡道“谢我干嘛？我为的是自己，又不是你。”
杨正一笑“是，是！不过话说回来，这帮家伙当真有几把刷子，以定邪珠之能，居然差点被发现了。”
连襟叹道“与定邪珠无关，主要是我操控不得其法，瑕疵漏洞太多。”
杨正笑道“妹，你就别谦虚了，就冲适才表现，哥哥给你打满分。”
连襟苦笑道“满分，能及格就不错了。”
两人神意交流，场中众人亦是争锋相对，闹了个七荤八素，面红耳赤。
那京都学院为首的少年剑眉星目，腰间斜插一柄佩刀，刀鞘生锈，刀柄亦是磨得陈旧，他眼中精芒闪动，目光瞥过，在众人身上转个个遍，最后停落在欢喜禅宗为首的胖和尚身上，问道“方寸老秃驴，刚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方寸大和尚身高九尺，年纪其实也不过五十出头，一脸笑嘻嘻的神情和蔼，少年唤他老秃驴，丝毫不动真火“叶老弟，你是京都学院内门三万弟子中第一号人物，天生的鬼火金瞳，若论眼力之高，在场众人，只怕没一个及得上你。适才有没有异常，难道你没感觉？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们。”
那姓叶的少年全名叶惊芒，闻言冷笑“我就是不太确定，才来找你验证。谁不知道欢喜禅宗‘见微照影术’独具一格，我虽是鬼火金瞳之体，若论捕风捉影，察气观流，哪有你功力深厚，老辣刁钻。”
方寸呵呵一笑“老辣刁钻，这个词用得好！承蒙你老弟瞧得起，说起见微照影术，敝门之内，还是方略师弟修为最高，方术师弟智慧本门第一，照影术也练得比我好。”
转过了头，朝身后两位大和尚微微颔首“两位师弟，可有什么发现？”
两位身穿红衣的和尚齐齐迈前一步，二人一胖一瘦，合掌道“启禀掌教师兄，适才山峰拐角虽有灵力波动，不过一闪而逝，太过短暂，想来是宝物出世前所生异相，不足为奇。”
方寸点了点头“你二人确定灵力波动是山月剑出世所致，而不是有什么阿猫阿狗，不三不四的人群混了进来，趁水摸鱼？”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朝杨正二人所处方位扫视，无声冷笑。
杨正心中一动“莫非给这胖和尚发现了本少踪迹？”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以定邪珠功效之强，胖和尚即便道法再精深十倍，也决计发现不了。”
又想“听这帮人口气，似乎在等一把宝剑出世。山月剑，这名字却没听过。此剑到底有何神妙，能令得一帮大老爷们，小姑娘们眼红心热，巴巴等候？哼，此事暂且不急，耐心等待便了。但方寸那老东西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骂我阿猫阿狗，这笔账却要记下。”
冲少女眨了眨眼“妹，山月剑有何来历，你晓不晓得？”
连襟皱眉沉吟“山月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上古十大冰剑之一。”
杨正来了兴致“上古十大冰剑，有点意思，说下去。”
连襟道“上古洪荒之时，灵气充沛，高手如麻，能人辈出。其中有七人一母同胞，号作连山七兄弟，这七人天纵奇才，每一位都是出类拔萃，惊天动地的炼器高手。七人合力，穷极余生，耗时三百年，共炼制了两套剑器，每一套十件，十大火剑，十大冰剑，一共二十把神剑。这二十把神剑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任何一把放出去，都是毁天灭地，至尊无上之宝。”
杨正连连颔首“听你这么说，连我都有些心动了。上古洪荒之物，炼器之法早已绝迹，随随便便一件破烂次品，丢到现在也是打死打生之物。更何况还是炼器宗师穷极一生炼制，而且是七人一起，所有智慧经验之结晶？乖乖，了不得，了不得！”
连襟道“山月剑自然是好宝贝。不过可惜了，它是十大冰剑，而非火剑。若是十大火剑中的任何一把，譬如掩莹剑或者熊拂剑，姑娘拼着性命不要，坑蒙拐骗也要弄到手的。”
杨正笑道“你是火精幻化，上古朱雀后代，自然爱火不爱冰了，难怪你性格火爆，动不动就暴走呢。”
连襟翻了个白眼，气呼呼道“姑娘什么时候性格火爆了？几时见我暴走过？”
杨正一笑，摸了摸鼻“你眼下就是了。”
连襟恨恨跺了跺脚“懒得与你斗嘴，浪费口水。不过话说回来，山月剑对我没用，对你还是管效的，你这家伙体质特殊，任何天材异宝，都是你的养料补品。我说大少爷，这山月剑你想不想要，要不要我帮忙？”
杨正一笑“别叫我大少爷，要叫哥。”
连襟笑道“要我叫你哥可以，先成为武师再说吧。”
杨正不以为然“妹啊，你怎么就这点要求。你哥好歹也是特殊体质，将来要成神成仙的人物，区区武师，蚂蚁一般的存在，那可不是我的目标。”
连襟讶然道“你想成神？那可太遥远了，即便是混沌之躯，从古至今，也是大多夭折，没一个成神的。这体质太变态，连老天都嫉妒，时不时降下雷劫天劫，天地之罚，哪是说度就度的？”
杨正神色不变“天若阻我，我便逆天，神若阻我，我便斗神。妹，哥的目标不是成神那么简单，而是做那神中之神，仙王之王，古往今来，天地第一人。这番心思，我可从没跟外人吐露过。”
他一脸郑重，难得的一本正经，连襟受了感染，眼光看去，杨正形象刹那光辉了许多，笑道“大少爷，你发下如此宏愿，若真有实现的那一天，别说叫你哥，叫你大爷，叫你祖宗都行。”
杨正笑道“在我们老家，一般叫人大爷祖宗，都是骂人的话，你还是叫我哥吧。”
连襟一笑“哥，那这山月剑，咱们到底取是不取？”小丫头脑中算计，杨正这家伙潜力无限，趁他羽翼未丰前巴结讨好，这买卖算来算去，怎么都划算，稳赚不赔的。反正叫人家一声哥，又不会少块肉，一开始头一句可能难以出口，叫着叫着，慢慢也就习惯了。
小妮子自我安慰。
杨正沉吟思考，缓缓道“取自然是要取的，只是如何取法，还须斟酌，先看看再说。”
两人交换意见这会，场中众人亦为山月剑归属一事，争了个热火朝天，互不相让。
那京都学院为首的叶惊芒，脾性中透着孤傲，毕竟是天子脚下，帝都第一学府出来的，为人处世，皆有一种高高在上姿态，吐气开声，字字决绝“众位，山月剑出世在即，我京都学院为此事已提前筹划了大半年，数位长老皆参与其中，更有副院长亲自颁下指示。此剑我是志在必得，奉劝各位识趣罢手，得罪了京都学院，只怕天下虽大，也无大伙藏身之地。”话语如刀，无半分转圜余地。
此话一出，火药味浓厚，场中顿时炸开了锅，平豁堂中的几位道士脾气火爆，虽是修道之人，争强好胜念头反而愈发悍勇，为首的道士最先按耐不住，当着几位师兄弟的面，更要替门派撑场面，嘿嘿一声冷笑“姓叶的，你少拿京都学院的派头压我。道爷见过的世面不知比你多多少，你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有多大的脸面，能请得动副院长颁下指示？又有什么本事，蒙院中长老待见？京都学院的几位长老我倒也熟识，颇认得几个。是凝剑宗的葛长老呢，还是聚气宗的黄长老？又或者丹鼎宗的许长老，化符宗的贺长老？哼，想诓我吓我，你还嫩了点。”
叶惊芒秀脸一红，本想拿学院的招牌扯大旗，哪知道上来就碰到不识趣的，实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骨子里的尊严容不得自己受一点点羞辱，拔刀出鞘，冷冷道“诸葛未央，你这老杂毛，活腻了是不是？你出来，吃我一刀。”
诸葛未央冷笑道“怎么，小家伙，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果然是名门大派的作风呢。好威风，好霸气。这要是传将出去，天下百姓都晓得你们这副嘴脸，还有谁敢进京都学院大门？”
叶惊芒傲然道“咱们修道之人，求的是长生，修的是本心。本心如我，道法千千。不巧的很，我修的是金刚菩提之心，天下第一刚猛术，受不得半点侮辱。你既然有本事挑衅我，那就拿命来填吧。”
诸葛未央一笑“要我的命，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也罢，最近脂粉堆里混迹，酒肉场中打滚，懒散惯了，也不知道功夫有没有落下，正好拿你练练手。”
叶惊芒神情睥睨“废话少说，出招吧。看在你一把老骨头，行将就木的分上，让你先出手。”
诸葛未央一笑“小子，没礼貌，一点家教没有，该打。”
袖子一拂，便要上场。
忽然肩膀一沉，一支白玉般的手臂搭了上来，诸葛未央本已提满斗气，将发未发，给手臂一压，斗气生生逼回，差点难过吐血。回头瞧去，一高高瘦瘦的道士冲自己点了点头“师弟，你是一派之尊，金贵之体，哪能轻易冒险？这一次，让为兄打头阵吧。”
诸葛未央极不情愿皱了皱眉，说话的是他师兄，修为能力皆在其上，只因是旁枝，血脉不及自己纯正，才让自己捡了便宜，做了掌教。师兄弟二人面和心异，背地里勾心斗角许久，谁也不服谁，此次出来寻宝，彼此明争暗斗，皆在门派老祖宗面前立下誓言，谁都想拔得头筹，立下第一功。
那廋道士迈步而出，冲诸葛未央一笑“师弟，区区后生黄毛，为兄顺手也就打发了，那用得着你出马？”笑容僵硬，骤然见之，不寒而栗。
叶惊芒闻言愤怒，他修炼的是菩提斗气，这种心法刚猛霸道，杀伤力惊人，但也有一般坏处，随着心法越练越深，头发会逐渐枯黄。叶惊芒天生英俊，未修炼菩提心法前名动京都，不知有多少少女慕名求见，如痴如狂。自从练了此功，法力虽与日俱增，容貌却大不如前。
夜深人静，每每念及至此，不免遗憾。同门之中，无论男女长幼，皆知“黄毛”二字为其逆鳞，不敢轻拂，往常交谈，更是提也不提。这廋道士不知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指责缺陷，叶惊芒心如汤沸，直欲气炸。
随行的几位内门弟子暗暗摇头“完了，完了，这廋道士公然挑衅叶师兄，绝对死定了。”
“若仅仅是一死，也就解脱了。以叶师兄的脾气，只怕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来到这世上。”
“哎，这傻冒道士，谁不得罪，偏偏开罪叶师兄，真是瞎了眼珠。”
叶惊芒眼神如刀，直欲择人而噬，这份冰冷气息，沸腾杀气，即便杨正远在数里开外，隔着仙家至宝定邪珠，依旧感同身受，更别提场中诸人了。
诸葛未央虽与师兄心存芥蒂，毕竟师出一门，紧要关口仍是一致对外，提气叫道“点子扎手，小心了。”
廋道士邪邪一笑，露出斑斑迹迹一口黄牙“掌教宽心，死不了。”斗气运转，白玉一般的右手忽尔赤红，红得滴血一般，丝丝热气蒸腾，与潭水乍一触上，云雾弥漫，恰似烧红的烙铁上浇了一盆冷水。
诸葛未央心中一紧“好家伙。原来师兄的龙虎赤砂气已经练到了第七重，再进一步，便是大圆满了。他武功本就比我高，龙虎赤砂气一旦大成，岂非甩我好几条街？不行，得想个法子阻他一阻。”
忽然之间，心头升起一股邪念“若是……师兄比斗中给姓叶的杀了，或者两人同归于尽，岂非两全其美？可是……该想个什么法子不露痕迹，让姓叶的杀了师兄呢。”
刹那之间，诸葛未央脑中转过了千百念头，下毒、用药、暗算、偷袭。诸般下作手段，匪夷所思法门，甫一过脑，便即否决“不行，师兄与我艺出同门，我会的他都会，不会的他也会。下毒用药害不死他，暗算偷袭，更是班门弄斧，自讨没趣。只盼姓叶的别太脓包，能破师兄防御就好。他的寒雀玉影护身术，可是练到了九层巅峰，同门内望尘莫及啊。”
叶惊芒持刀在手，眼神睥睨，高高在上的目光流转，宛如猎手打量猎物一般，缓缓吐气“老杂毛，报上名号，少爷刀下不伤无名之辈。”
瘦道士嘿嘿一笑“小屁孩，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也罢，你听好了，爷爷姓宁名不寝，用心记住了。”
叶惊芒脸上闪过一丝讶色“你就是辣手天尊宁不寝？帝国中名头倒是挺响。嗯，以你的江湖地位，却是勉勉强器够资格做我对手。”
宁不寝哈哈一笑“小子，你狂得可以。”
老道士笑容满面，周身上下无不透着浓浓怒火，恨意勃发，明眼人一瞧便知。
叶惊芒刀锋斜指，斗气缓缓注入，那长刀本来光芒暗淡，一经斗气滋润，刹那红光蓬爆，恰似烟花绽放，亮得刺眼。
宁不寝暗暗点头，眸聚一线，嘶声道：“小子，原来藏了一把上品灵器，却是我走了眼，难怪如此狂傲呢。也对，连青苔刀这等宝贝都给你弄来，京都学院对你们这帮新秀，倒真舍得下血本。”
叶惊芒淡淡一笑“老杂毛，你懂得什么？人族与海族和平之约即将到期，十年之内，海族将再次席卷大陆，此宰此难，无人能够幸免。我京都学院身为降魔卫道第一生力军，自然要多多培养新人以挑大梁。这等雄图伟业，岂是你平豁堂小小帮派能够领悟？”
宁不寝冷冷一笑“狗屁生力军，炮灰还差不多。海族实力之恐怖，谁人不知？海皇道法之强，放眼大陆，谁人能敌？如果风灵子尚在，或许还有法子抵御。眼下嘛，就凭你京都学院大猫小猫三两只，嘿嘿。”
叶惊芒脸色搭沉“老杂毛，你我话不投机，多说无益。哼，夏虫不可语冰，小小井底之蛙，也就这点见识。”
宁不寝嘿嘿冷笑“既然话不投机，那么……战吧。”
一步踏出，天地风云变色，潭底水流旋转，以老道士为中心，聚成旋涡之势，急速流动。寒潭深不可量，黑暗不见天日，水中氧量本已极低，众人仗着秘法支撑，勉强不露衰竭。此刻水流激荡，立刻新生感应。道法稍差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更差些，心脉颤动，急鼓密弦般跳个不止，随时欲破腔而出。
叶惊芒技高一筹，虽不致心脏残损，却也有些头晕眼花，气息不畅，少年目光冷峻，牙关里吐字如冰“歪门邪道。”
四字说完，青苔刀当头劈落，刀气如虹，条条刀芒切割，刹那打散水流。下一刻刀光再起，又是一记“裂空斩”劈落，刀起，水灭，旋涡散去，潭水仍是原来潭水，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唯有百丈外一块巨石受了少年刀起切割，拦腰断落，碎了一地。
叶惊芒收刀而立，眉梢眼角尽是孤傲，鼻梁耸动，冷冷道“雕虫小技，不堪一击。”
宁不寝眉间轻蹙，“咦”地一声，赞道：“小家伙，瞧不出来，当真有几把刷子。”叶惊芒轻而易举破去自己攻招，虽皆因自己未尽全力，但如此游刃有余，却也是生平第一次。
吸一口气，宁不寝神色肃穆，右掌缓缓抬起。老道士年纪虽已不小，一对手臂却是保养有道，温莹光滑，洁白如玉，此刻斗气运转，手臂自肩至指，通红似血，那血液鲜艳聚集，恰似沾满墨汁的毫笔，随时皆欲滴落。
叶惊芒余光瞥过，暗暗惊讶“好家伙，龙虎赤砂气，凡界最难修炼的一百种武学，居然叫老东西练了个八九不离十。瞧这架势，离功德圆满也差不了几多。可惜……可惜遇上了本少爷，也就止步于此了……”
少年信心满满，龙虎赤砂气虽然难得，却也没放在眼中，自信可以应付，快意之情油然而生。
天下排名八十九的武学，于自己手中终结扼杀，何乐而不为？
冷冷一笑，叶惊芒斗气凝聚，青苔刀当头劈落，少年一身斗气不俗，浑厚凝如实质。一刀既出，铺天盖地都是刀影，配合青苔刀锋利无匹之势，如虎添翼，浩浩荡荡，一往直前。
刀光过处，风云变色，潭水为之翻滚。
仅此一刀，京都学院内门弟子第一人称谓，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