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虚雏凤

　　月入深秋，收获之季，整个凌虚城的百姓都忙着为过冬做准备。凌虚城乃天凤皇朝北域郡城，虽不属内域，城内子民却也衣食无忧。
　　城郊一处无名无匾府邸，背倚青山，明明占地极广，大门竟无人看守，整个府邸也久失修缮，宛若无人居住，但靠近围墙便可听见里面传来声响。
　　庭院内铺满已经红透随风飘落的枫叶，也无人打扫，庭院中只有一老一少，老者一席白色长衫，长发白须，随风飘飘，手拄铁木拐，一副仙风道骨之气。
　　少年明显尚未成年，年不过十，不过年纪虽小，那五官却是少有的精致。少年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目，黑发过肩，肤白若雪，那眸子也是乌黑发亮的，彷如黑玛瑙般，流光溢彩。整个容貌虽是精致，却又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儿家，有着一股男儿才有的阳刚之气。
　　不知情人看到这一老一少肯定要误以为他们是爷孙俩了吧，然则此时的少年携着一柄桃木剑突向老者，老者不为所动，白袖一挥，地上枫叶随风而动，如离弦之箭，凌空旋转射向少年，少年不慌不乱，手腕翻转间，木剑舞动如潮，不多时，桃木剑上已经穿满了枫叶。
　　无有片刻歇息，老者再次挥手，下一波枫叶又将袭来，少年没有半分犹豫，脚踏东北位，又转西南，身子略微右偏就将第二波枫叶全数躲开，老者见此微微点头，看着又袭过来的少年，一缕火苗出现在老者的掌心，随手打向少年，火苗出手便如遇干柴，等快到少年面前时已有一丈长，两尺高。
　　少年神色一变，用力一蹬，凌空翻跃，躲过了这一击，但火柱不依不饶，打了个弯又折了回来。对此少年似乎早有预料，左手将剑反插地上，右手食指冒着蓝光，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在面前不停挥画，火柱这时也攻到眼前，少年不闻不问，就见火柱将少年吞了进去，想象中的惨叫声没有传来，却响起了“嗤嗤”之声，那是火遇水消融的声音，冒起了浓浓黑雾。
　　片刻以后，黑雾里已经没有了少年的动静，老者没有丝毫要去确认情况的意思，就在烟雾逐渐淡去之时，一道黑影从烟雾中冲出，步若游蛇，剑势如虹，刺向老者的胸口。
　　老者“哈”的一笑，胡须都跟着抖动：“好！短时间内就能施出水法，然后伺机而动，但这还不够！”
　　接着老者以完全不像一个老人该有的身手，一杖将少年的剑打偏，少年来不及反应，就感到腹部剧痛袭来，被老者一拐打在腹部击飞出去。
　　连续翻滚了几个跟头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气，少年喊到：“槐爷爷，我认输啦。”
　　少年身上不少衣物被烧焦，脸黑的像口锅，哪里有半分之前俊俏的模样。
　　槐爷眯笑着将手放在少年的身上，少年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身上刚才战斗造成的酸痛消去了许多。
　　少年心想槐爷的这手回春手着实神奇，只要这么轻轻一摸，就能消除身体疲劳，日后一定要学过来。
　　将手从少年身上抽回，老者收起了笑容，神态变得严肃，“既然你已认败，那羲儿你又可知你败在哪了？”
　　少年上身发力，一个鲤鱼打挺，盘坐在地上，略微沉思说到：“我明知槐爷你还有拐技防身，却还把全部力量孤注于最后一剑上，敌未尽力，自己已无余力变招，此乃败因。”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不错，我等术者血脉之力薄弱，无法开发肉身潜能，除了少数气魂双修者，其他人只得修魂养魄，操天地灵能在远处御敌，最怕近身，所以不少术师在被近身后也都有一些防身手段，莫要认为术师只要被近身了就可任人宰割。”
　　“除此之外，还有呢？”
　　“还有？”少年一愣，显然没想到老者对他的答案还不满意，又沉思片刻实在想不出只能苦笑摇了摇头。
　　“羲儿不知。”
　　老者拐杖猛的一蹙地，恨铁不成钢的怒斥道：“你那一剑既然已经是孤注一致，可为何最后却有刹那迟疑？真与人交手时，生死一瞬，术者壮其魂魄，到了阴神境的术师更是可以肉身灭而魂不死，气者锻其筋骨，气血充足，强者斩其头颅亦不死，你手下留情，就怕别人留不得你！”
　　“这........我忘了......”
　　少年被老者的气势给吓到了，头略微缩了缩，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老者心里暗叹了口气，他知晓他这羲儿不是忘了，即使遭遇了很多，胸腔或有一股狠劲，却始终做不出那决断，依旧在这刀光血影世界门口徘徊，若是其他的十岁孩童到也无所谓，但放在他身上.............
　　然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亲手将少年推进那门口，因为他很清楚，前方即炼狱！
　　老者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事，“羲儿你对九宫八卦阵的理解已经足够，九宫八卦步也相当熟练，但你的运用依旧不够娴熟。”
　　说完，老者拐杖轻轻触地，一道直径十丈，玄而又玄的阵图出现在老者的脚下，阵图共九宫，承八卦状分布，分别是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个部份，整个阵图恍恍惚大气隐隐可见星川烁烁，山河流动，暗含天地至理。
　　此阵图老人年轻时从一遗迹中寻得，可以九宫八卦阵为根基，施奇门遁甲之术，不同宫位可施不同之法。
　　他至今不知道这门术法的等阶如何，然越是研究，越是感到其中奥妙无穷。
　　老者占离火位，而少年正处于太极两仪中宫位，老者手心重新出现了火苗，“羲儿，我刚用火攻你，你转到坎位，以水克之，虽是不错，但也把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又扩远了，其实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你可知晓？”
　　“更好的解决方法？”少年呆呆的看着老者，忽的注意到老者脚下，眼中精光爆闪，不似之前肉眼不可视的阵图，老者脚下那灵力构成的离火宫占据了少年的眼帘，几步踏出，与老者同处离宫之中。
　　“宫离火，我夺离位，即便不能夺之，您亦再非此宫唯一主导，术法威力必定大减。”
　　随着少年的话音落下，离宫的光芒忽闪忽灭，最终光芒都黯淡了下去，老者手中的火焰也不知何时熄灭了。
　　老者嘿然一笑，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脚下的阵图也消失不见，“孺子可教，水能克火，火亦能克火，不仅要克敌之段，也要善用己所长，我等术士，就是要寻天地吉位，知易术之变，从万千结果中，选那最合适的。”
　　“羲儿你是扶皇嫡子，你的血脉乃百鸟之首，神鸟凤凰，本就有控天下万火之天赋，对火的亲和力异常，刚刚那火攻换在别人身上可就不是烧个黑脸那么简单了。”
　　扶皇，便是这秋岐皇朝当今凰主，自万载前，太古神兽们选适宜者，将自身血脉留于之离开此界后，人族的修炼之法就再也不限于魂力，获得神兽之血的人们可以吸灵入体，强其体魄，血脉强大且浓厚者，身体还可显化部分所继承神兽的特征，秋岐皇朝正是凤凰赐血之国。
　　那个时代，灵能动荡，生存环境恶劣，可能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山崩海啸，上古神兽为那时的人们在那恶劣的环境生存下去提供了巨大裨益，人族感恩，为了感谢赐血神兽，以自身血脉为图腾神兽，建立百国，各种血脉者之间经过长时间的交融繁衍，出现了很多普通兽类的血脉之力，当初的百国也也有不少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中消亡又再生，然而神兽嫡血虽少，却始终是那一国皇室！
　　槐爷所言之意，这少年竟正是那天凤嫡血！
　　“凤凰神血？我又算什么凤凰血脉，天生残障，掌上武魂都虚幻不清，父亲自武魂觉醒仪式后将我置于这凌虚城，整整三年不闻不问，书信寄出无门，连这名字也从凤羲变成了风羲，父皇..........父亲他或早就把我给忘了吧。”
　　谁知一听槐爷这话，少年，或者说风羲自嘲一笑，神色突变落寂，配上这满地火红的枫叶，倒有种秋风萧瑟之感。
　　老者在话刚出口就暗觉不好，这武魂上的天生残障一直是风羲的心病，也正因此，风羲在武道修为上始终连那第一境，锻体境，都突破不了。他沈木槐虽号称医道圣手，可这武魂，已经涉及到神魂领域，他却拿这武魂残障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话虽如此，还是双手抱拳略微躬身安慰道：“少主大可不必为此忧愁，经三年研究，少主武魂上的问题老仆已有点眉目，届时必还少主一个完整的修炼之身。主君也非不关心少主，主君本有雄才大略，只是现如今外有东昊皇朝等帝国虎视在侧，内又有奸邪当道，搅乱政堂，主君是考虑到少主的安危才让少主在这凌虚城隐姓埋名，等到时机到时，主君自然会与少主相见。”
　　沉木槐不知不觉间改了对风羲的称呼，他的话似乎确实起了作用，风羲双手拍了拍脸，深吸了一口气，心态已经恢复平稳。
　　“多谢槐爷，羲儿知晓的，是我失态了。”
　　槐爷略微颔首，少主他本就聪慧异常，无论武道还是灵法上的修炼都是一点就通，心性的成熟也远高于其他同年人，你要是换个其他的九岁孩童三年未见父亲一面，不是一哭二闹就是彻底学坏了。
　　“少爷，少爷，月儿给你送吃的来了～”
　　此时，一个甜甜的，又充满青春元力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玉手拿着一个纸袋，正小跑而来，途中横躺一绿水池塘，少女白雪长靴在湖面轻点，凌波踏虚，如履平地，可没三两步就跨越了整个池塘的距离来到风羲面前。
　　靠近了看少女也就十四五岁左右，面如凝脂，弯弯的黛眉不加修饰亦相当养眼，整个娟容清秀可爱，不过最显眼的还是少女头上那一对雪绒绒的白色兔耳，兔耳不是直立的，上半截软趴趴的弯着，配上那秀气的脸给人一种弱气受的感觉。
　　“月儿你这小馋鬼有好吃的竟然也会想到你少爷，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风羲轻笑道，少女名唤常小月，是他那父亲派给他的除了槐爷外，仅有的两位女仆之一，剩下的只有八个雇佣来的仆人。
　　“少爷别这么说嘛，月儿有好吃的也都会想到少爷的，只是叫月儿一路上忍受那香味的诱惑真的好难哦，就总会忍不住吃那么一点。”
　　“就好比你现在这样？”
　　风羲没好气的指着常小月鼓塞塞的脸颊，鼓动着嘴巴，将嘴里东西咽下肚后，常小月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甜甜一笑。
　　“哎嘿～”
　　哎嘿你个头啊！这丫头，今日定要训训她不可，刚想说话，闻到纸袋中传来的味道，眉毛一挑，将纸袋从常小月手中夺来凑在鼻子口闻了闻。
　　“这味道.........是铁岭城特第一字号的卷菜肉饼，是小豆儿来了。”
　　小月显得很惊讶，修长的手掌捂住小嘴询问，“少爷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豆豆小姐来了？”
　　风羲晃了晃手中的纸袋，“这香味肯定是铁岭城的卷菜肉饼无疑，凌虚城的店家可没这手艺，而铁岭城和凌虚城相距五百多里，即使是乘坐名驹八爪飞黄来回也要三个时辰方可来回，可这饼还是热的，离出炉定不超过两个时辰，可凌虚城的城门两个时辰前才开，无论怎样都不够去铁岭城一个来回，是有人太阳初升之时就从铁岭城出发带过来的，那铁岭城会来我们这里的除了我那我那堂妹小豆儿，别无他人。”
　　“原来如此。”少女恍然，随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风羲。
　　这时风羲已经坐不住了，内心已急不可耐想要去见小豆儿，向槐爷弯腰请示道：“上午训练已经结束，羲儿先行告退了。”
　　“去吧。”
　　随后风羲就拉着常小月的手急急忙忙跑了。
　　沈木槐注视着风羲离开的背影，听闻风羲刚才的分析再次感慨此子聪慧，武魂之障着实可惜，若是能够正常修炼，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无论是为了主君，还是为了风羲本人，他都要想办法治好这武魂之难，毕竟如果连他这天下第一医道圣手-冥道医圣都不去做的话，还有谁能帮助他这苦命的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