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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6: 不羁贱客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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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精神病患者,木大夫从一名医生的职业角度似乎难以理解:无论依据何种理论去解释,这个病人新出现的幻觉实在不像是一个人类生物所能表现出的。在他过往的人生经历中,他遇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疯癫病人,有的病人本身是男性却会幻想自己是女性,有的病人幻想自己一直处于一个醒不来的梦,所以他可以在这个永远的梦中为所欲为,也有的病人总是幻想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用来欺骗自己的幌子,一切都是伪装着真实的阴谋,而他将在阴谋的围困中最终被献祭......总之,这些真实病人的幻觉总归是逃脱不开现实世界与自我阴影的某种投射。
  而这个病人新出现的人格以及他所描述的幻觉,与他之前真实的经历却完全不沾边:这种幻觉更像是无中生有。
  “除非,”木大夫的心又变得沉重了几分,不容逃避地想到,“除非一号有所隐瞒。”
  作为一名合格的话唠,梅啰唧从自身经历的角度开始了讲述:“我不知道之前主导这个身体的八种人格都代表着什么,但是我KM17呢,就是你所理解的第九人格,也只是刚刚寄宿到这个身体里没几个小时,而且我赶时间,所以我就长话短说:用你们地球人的说法来讲的话,说好听点儿,我叫拾荒者,说白了呢,我就是个捡破烂的。”
  “病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奇怪,介于现实与幻觉的灰色地带,既能对现实做出脱离性的思考,不过这种思考仍然透露着对某种成体系性幻觉的依赖,”木大夫尝试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引导病人的描述,“可以更详细地描述一下你自己,还有你的职业吗?”
  “当然可以。我们氪拉星人可是有问必答,而且根本不像你们邪恶的人类一样那么爱撒谎:如前所述,鄙人祖籍猎户座,氪拉星人,长期任职于‘酗酒者永不哭泣’超维太空私人垃圾清运公司,编号KM17,是公司的头号核心人物,鉴于本人六亲不认、从无投诉、工作认真、信誉优良的诸多优点,而且长久地钟情于创作难听的诗歌,故而,圈内人送外号‘不羁贱客’。”
  “病人的第九人格有一定自恋情节,并展现出丰富的表达欲求。”木大夫听到最后几个字,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很勉强才没有笑出声来。
  沉浸在自己过往的种种英雄事迹,梅啰唧对此置若罔闻。
  “从公司成立之处到现在为止的1000余年间,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质,鄙人反反复复浪迹于各大星云、星团以及暗空间,足迹遍布银河系25个主要附属星座,当然主要的活动范围还是集中在市中心文明以及郊区文明之内,尤其是猎户座大旋臂各个主要星际工业运输线路沿途区域。这次被流放到无文明区的地球,我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是说,在你的理解里,地球属于无文明区?”木大夫戏谑地问道,“可是,这是你的家,或者,我换一种问法:你是否对自己的家庭有任何印象呢?”
  “老头,不是在我的理解里,是银河系总署在星系官方法律上明确将你们地球标记为了无文明区。瞅你那表情,你还不相信?”梅啰唧反倒觉得有些戏谑,笑道,“而且,地球不是我的家,地球是这个身体的家,我的家在氪拉星,现在那里岌岌可危,刚躲过一次猎户座星云的大爆发,你可盼点儿我们星球的好吧!”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否对自己的家庭有任何印象?”
  “没有,我们氪星族的繁衍方式和你们地球人不一样,说了你也不懂。算了,跟你聊个别的吧。”梅啰唧失去了耐心。
  “病人陷入了极为严重的幻觉,出现自我身份认同障碍!”木大夫作出阶段性的评估。
  梅啰唧对此并不理睬,继续道:“很明显,我的本职工作就是捡破烂的,这可是一项光荣的职业,因为,从一个文明所生产的垃圾以及弃用的破烂,你就可以大概看出这个文明的底色所在。就像你们地球几乎生产不出任何能对银河系太空环境有什么影响的垃圾,这就可以简简单单地证明你们的落后。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在这颗星球上,人类的存在有一个很重要的价值:掩饰。”
  “掩饰?”
  “对,掩饰。因为这个星球上有很多身份不明的东西,它们隐藏地很深,且需要足够多的幌子来当面具,以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些身份不明的东西跟你有关系吗?是否会对你产生直接的威胁?”
  “当然有关系,我在几个小时之前遇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得亏我只是对付一个,要是那三个人加起来一块儿搞我,那这次可真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这些人不仅会对我产生直接的威胁,而且对我的脑子感兴趣的很。你或许不知道,我们公司除了垃圾清运这一主业之外,也经常搞一些副业来维持公司的运转,比如说替客户找东西,接受一些不同等级的秘密委托任务......”
  “病人整体上陷入了一种被迫害妄想状态,人格可能会继续分化,情况较为严重。”
  “你能不能悄悄的?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评估,或者直接出去跟你上头的人汇报。”梅啰唧动了怒。
  “病人情绪起伏较大,第九人格可能具有一定的攻击性。继续。”木大夫对梅啰唧的反应也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
  纵然心里暗自不爽,梅啰唧也不想出手伤人——地球人实在是太弱了,一碰就容易挂掉。
  而且,当务之急是赶紧结束这场如同平行交流的心理诊断,然后试着能不能从这个老头的嘴里问出一些有意义的信息来。
  “不要再打断我了,我只说一次。”梅啰唧一改常态,正经起来,加快了语速,“其实整个事情很简单,在老板对我的威逼利诱之下,我接下了这个委托任务。任务也很简单:前往地星,保护一个人类大脑,然后等待这个大脑的觉醒,试图破解隐藏在这个大脑深处的一个秘密,然后将这个秘密告诉雇主,就完事儿了。可是,这个任务的开头就很难搞。雇主要求执行任务者必须被清楚银河系公民的官方身份以及一切在册信息。而且,自从银河系总署明文标记出无文明区以来,前往无文明区也就意味着与银河系主体文明的彻底告别,必须经过银河系最高法院的审判才能有机会潜入无文明区。所以,光是到达地星就要费很大的力气,我需要犯一系列在银河系政府看来很严重的罪,才能在审判中获得被流放的资格。当然这件事情很简单,我打了一个法官,又以自己的名义发动了一场很久之后才能开打的战争,然后就被流放了。”
  “你的精神状态的评估已经完成,聊聊与你所说的大脑有关的事情!”木大夫摘下耳机,一拳砸碎在桌子上,然后将其掸进了下面的垃圾桶。
  “流放之后,我就搭上了一艘前往无文明区的工业采矿船,地球在这艘船的航行轨迹周围,距离很近。但是在这艘船进行超维跃迁之前,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不过我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打消自己对这种怪异之事的怀疑,在超维跃迁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有两个来自塔纳托斯冰星的杀手在我出发之前,抢先登上了这艘飞船,我以为他们是为了伏击我,后来才发现,他们的目的地与我的相同,这在很大的概率上证明他们对我要保护的这个大脑更感兴趣。”
  “你们两方的最终目的地是火星?”木大夫试探着问。
  “你怎么知道?”梅啰唧有些意外。
  “梅氏集团旗下的Darkness&Alpha太空域外探索技术公司原来是由我负责的。三年前,我们降落在火星地表的三个智能探测器在北部极地区域的地底发现了一处废弃的不明建筑。然后,公司发起了一个代号为‘彼岸花’为期50年的火星开发项目。当初你父亲力排众议,将只有17岁的你指定为这一项目的负责人,一年前你带领一批队伍以及一支外籍雇佣兵登上了火星地表,三个月前回来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这么说,你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一定印象的?”木大夫难得一次性说出这么多信息,不过,他这句话里的信息真假掺半,主要的目的还是意在刺激他的病人,希望能让他想起一些靠谱的往事或者观察他是否能纠正其中错误的信息。
  “我想我们应该是理解地叉劈了。你说的应该是这具身体和身体里的脑子所经历的。可是我......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那两个塔纳托斯冰星人杀手抢先一步赶到了火星,然后兵分两路,一个负责阻击我,延缓我的进程,另一个则直接前往了你所说的不明建筑。哦,对了,那个不明建筑原本那就是我的,是火星最后一个文明留下来的遗迹,然后被我改造成了公司在太阳系的办事仓库。你们直接进去算是私闯民宅,犯法的,知道不?”梅啰唧比较反感鸠占鹊巢的行为,再怎么说他的拾荒者仓库也是他苦心经营才变得有模有样的,才不是一处无主之地。
  停顿片刻,梅啰唧继续说着:“要不是火星极地区域恰好袭来一场天大的沙尘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那个可恶的狙击手,解决了那个狙击手之后,我立马赶到仓库外围,除了那两个杀手的小型飞行艇之外,还有一艘损坏的人类飞船,进到仓库之后,里面出现很明显的交火迹象,而且更诡异的是,你们人类都死掉了,有的死在了塔纳托斯冰星人之手,有的死在自己人的乱枪之下,还有的死在另一个势力手里。我想你应该不知道沙耶魅人的手段。沙耶魅星人除了唱歌能令听者陷入幻觉之外,更可怕的是他们很擅长于驯养具有各种不同习性的黑色孢子生物。绝大多数的人类就是死于这种黑色孢子生物。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关键在于......”
  “咳咳,”木大夫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正滔滔不绝讲话的梅啰唧,就像看一个正在发疯病的癔症患者,看了看手里的机械钟表,咳嗽了两声,提醒道,“我的时间也很紧张,咱们简单点儿来,简单叙述大体的线索走向即可。”
  “你认为我是在胡诌乱侃了?”梅啰唧怒了,一拳砸在桌子上,打出一块扇形的缺口,生气道:“你让一号出来,我直接跟一号谈,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龟儿子到底经历了个啥?”
  木大夫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天花板道:“一号三个月前就已经失踪了,他很少露面,就算是我也不能取得他全部的信任。梅氏集团如今的实际负责人是你的二叔,是个狠角色。而且你的父亲对他的儿子,也就是你,说实话,并不是特别关心。你的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羊水栓塞导致了严重的分娩期并发症,最后因为过敏性休克以及肾功能衰竭而死。总之,从儿童时期起,你的原生家庭环境就对你的精神问题产生了一系列潜移默化的影响。你的抑郁症乃至后期分裂为八种人格的多重人格障碍都与你的原生家庭有关,我想你的第九人格也与此有莫大的关系。”
  “真惨,”梅啰唧努力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摇摇头,耸耸肩,冷然道:“不过,我的内心却没有任何同情,甚至还有点儿好奇一号究竟有多冷血!”
  “一号并不冷血,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木大夫辩解道,旋即又低下头陷入一阵沉思,有那么一瞬间,梅啰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沉默的身影在昏暗中所散发的悲凉之气,就如同窗外逐渐飘来阵阵寒凉的秋夜,这一刻,一股难以隐藏的肃杀笼罩着这个偏执的老者,而他却不作任何抵抗。
  “后来呢?”木大夫恢复常态,重新结起了厚厚的壳,用一种不映射任何情绪的语气说着。
  “后来嘛,我进了仓库看到了两具尸体:另一个提前潜入仓库的塔纳托斯冰星杀手和杀掉绝大多数的沙耶梅星人最后同归于尽了。当时我的脑子还装在一具模块化的机械体内,然后费了老大劲儿,才把储藏着这个脑子的冷冻舱搞开,在里面放着一个被玻璃罩圈住的大脑,以及我现在用的这具身体,这具尸体简直惨不忍睹,大脑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脑干反射极为微弱,心脏被轰掉了,身上没一块好地方,一看就是遭过严重的虐待。最后,为了保护这个脑子,我只好把他装进这具尸体里,然后把我的脑子也放进来。然后,艾瑟琳告诉我说,还有一艘叫做‘普罗米修斯’号的飞船好使,我出了仓库,找到了那艘飞船,然后就往地球赶。这艘小飞船还真不错,速度挺快,一个多小时以后就开始减速,后来在穿过地球大气层的时候由于速度太快解体了,我往下掉了老长时间,才碰到一架路过这个鬼地方的飞机,然后我趴在机屁股上,搭了一段路,才砸到这个院子外面那个水潭里。整个经历就是这个样子。”
  “艾瑟琳是谁?”木大夫问道。
  “哈哈,艾瑟琳,大夫问你是谁?”梅啰唧自言自语,然后打趣到:“艾瑟琳睡着了,不过,木大夫,我倒是不介意你称呼她为‘第十人格’”
  “你脑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也不介意再多一种。”木大夫站起身,将椅子摆好,又绕过身前的桌子,向外走去,在经过他的病人时,停了下来,有些疲倦地说道:“我需要将你的信息汇报给一号,至于你的去留,则全部要由他来决定,请稍等片刻。”
  木大夫刚欲向前,却被梅啰唧一把扯住,定在原地。
  “别急,还有一件事情悬而未决呢?”梅啰唧依旧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盯着木大夫,“那个问题,你必须得回答!”
  “什么问题?”木大夫扭过头,睥睨着扯住他的病人。
  “在陷入幻觉或者梦魇的状态里,我一直在喊什么样的话?”
  木大夫缓缓俯下身,几乎将自己的脸贴向不知所措的病人,嘴角邪魅一笑,然后直视着梅啰唧的瞳孔,沉声道:“你总会哭着喊: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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