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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折:竹取物语 · 壹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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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最终还是到了,曾经的几人再次聚集到竹取翁的老宅,前来向辉夜姬的难题,给出答案。这件事经过好事者的传播,变得广为人知,就连天皇都被惊动了,前来看看倾国倾城的辉夜姬,最后便宜了哪个幸运的人。
  但是,当初的五人永远也不会聚齐了。石上中纳言麻吕在取燕之子安贝的过程中,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伤势过重,半月前离开了人世。辉夜听后,沉默良久,才出言道歉,深表遗憾。
  这对他而言,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总比找不到燕之子安贝,找个假货冒充后,被当场戳穿来得轻松。在场的几人都是这个想法。
  首先是去取龙颈之玉的大伴大纳言御行,理所当然的空手而归了。意外的是,他讲述了他出海去取龙颈之玉时,被风浪困住,祈求龙神宽恕才得以逃回性命。言语中隐隐透露出“没办成不怪我”的意思。
  可辉夜本来就没想过让他办成,当即嘲讽道:“没见过如此无耻之徒,明明是自己无能,非要怪到龙神身上。”说得大纳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想发作却又碍着天皇的面,不敢造次,只能灰溜溜的地消失在围观的群众之中。
  第二个是阿部御右大臣主人,前去海对面的唐国去取火鼠裘。阿部御还真取出一件通体火红,外表光鲜的皮裘出来。
  “辉夜小姐,这火鼠裘,可是在下花重金从唐国来人那里购得的,”石作皇子捧着那皮裘献宝道,“耗金百万有余,绝对不可能有假!”
  辉夜不慌不忙,用宽大的长袖遮住了半个面庞:“既是火鼠裘,想必哪怕经烈焰炙烤,只去其表面浮尘。”
  “那是自然!”阿部御大手一挥,唤来一个贴身下人,“去,给本卿在院内生一堆火,本卿要让辉夜小姐知道,这火鼠裘就像我对辉夜小姐的感情一样,能经烈火淬炼,始终不变!”
  然而事实证明,他对辉夜的感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坚固。那“火鼠裘”沾上火星之后,便烧的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灰都没剩下,唯一的遗物就是一缕袅袅青烟,随风飘逝而去。已经证明是个十足的假货了。
  阿部御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愤愤离去,不知道哪个下人会因为这件事倒霉。
  第三个是石作皇子,奉命前去佛国天竺,去取佛前石钵。他倒是真带来了一个石钵,还附上了一首情诗:“渡海超山心血尽,取来石钵泪长流。”
  辉夜看了一眼这个据说是从天竺最大佛寺,所供奉的释迦牟尼佛前,诚心祈求,所取回的石钵,将其原样奉还,随口答道:“一点微光都不见,大概取自小仓山。”
  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辉夜姬居然这么肯定,石作皇子的石钵是赝品。更离奇的是,从石作皇子的反应上看,辉夜姬说的还是真的!
  然而石作皇子并没有死心,他竟然抓起了石钵,将这个“珍贵无比”的石钵扔出了门外,大声说出了这个石钵的来历。
  这个石钵确实不是取自天竺,也不是释迦牟尼佛前所得,而是日本某山寺内,从一尊罗汉像前取得而来。
  但他坦言自己确实去过天竺,但是供奉佛前石钵的寺院拒绝了他的请求,理由是“佛家圣物,不可沾染红尘”。可他又实在不想看见辉夜姬失望的样子,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辉夜能看在他痴情一片的份上,答应这门婚事。还大声喊道:“钵对美人光自灭,我今扔钵不扔君!”
  可这个大情圣在编他的故事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辉夜的表情正越来越差。
  条件是你事先答应的,完不成条件不知羞不说,还变本加厉,死皮赖脸想耍赖?
  做梦吧你!
  辉夜也看出来了,这些达官显贵没有一个打算踏踏实实完成条件,一个个都想不劳而获,都是贪婪虚伪之徒。
  辉夜最厌烦的,就是虚伪的骗子。
  辉夜也十分干脆的不搭理他了,石作皇子看辉夜不理他,其余的围观者也没有为他说话的,咕哝了几句,找个台阶自己就走了。
  至此,只剩下最后一人,也是辉夜最看好的人,更是她希望最大的人――藤原不比等。
  不比等缓缓的走上前来,取出一个锦盒,在辉夜不解与期待的目光中轻声说道:“在下远赴北海,求寻蓬莱仙山。幸苍天可怜,指点迷津,得见蓬莱仙子,将蓬莱玉枝赠予在下。请辉夜姬过目。”
  搞什么名堂?
  辉夜接过了那个锦盒,在满腹疑惑中将其打开。
  “哇……”
  在盒子开启的一刹那,屋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叹。不为别的,只为盒子里珠光宝气的“蓬莱玉枝”。
  纯金打造的花枝,延伸出翡翠雕琢而成的叶片,托着珊瑚制作的花瓣,里面捧着琥珀的花蕾,“花”上所有的纹理都分毫毕现,就像新折下来的一样,上面仿佛还带着淡淡的芬芳。
  “这就是【蓬莱玉枝】,于蓬莱仙山上,吸取天地精华……”房中鸦雀无声,只有藤原不比等带着些许自傲的声音跳动在耳畔。就在大家都沉浸在“蓬莱玉枝”的奢华中时,只有辉夜此刻,心中满是乌云。
  ‘错不了,虽然材质不一样,但看样式,这就是【优昙华】。这个地上人怎么会知道这个?他的背后是谁?指示他这么干为了什么?是在警告妾身吗?还是……’
  优昙华就是所谓的“蓬莱玉枝”。这本是辉夜老家月之都的一种植物,吸取人心中的污浊欲望为养分,开出绚烂的花朵。辉夜自己身上也有一朵,可她从来没公开展示过,只给妹红、魔鬼和鄂托克看过,可能还要算上永琳。
  可不比等如何知道的这东西?
  可能是辉夜沉默的时间太长了,让不比等笃定说道:“辉夜小姐,不知道在下的答案,能否解开你的难题?”
  从原则上讲,蓬莱玉枝确实就是优昙华,辉夜只不过取了其中的字面,编出字谜而已。所以这个答案,恰好也能解开“蓬莱玉枝”的难题。可是……
  这些都建立在辉夜干脆认输的基础上,在知情人只有辉夜一人的情况下,解释权毫无疑问掌握在她的手里。唯一的问题,只在于知晓优昙华的那人,目的为何。
  这件事就交给魔鬼去办吧,眼下要做的,是为魔鬼们的调查争取时间。
  “大人,能否请您给予一点时间。这是妾身一生一世的大事,妾身想确认得完全些。”最后,辉夜端正坐好,对着翘首以待的不比等轻轻说道。
  这里辉夜留了个心眼,没有正面承认谜题解开,也没答应婚约,日后要是事情出现转机,也有回旋的余地。
  不比等只当女孩家面皮薄,不想当时承认:“那在下便早做准备,随时恭候佳音了。”
  围观的众人此刻也逐渐散去了,有的惋惜辉夜最终不敌权贵,也有的庆幸不是其他四个更跋扈的大臣娶了辉夜,还有因为痴迷的辉夜就要嫁人,而前去寻短见的。总之,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安定了关心前来慰问的竹取夫妇之后,辉夜拉开了自己房间的拉门,如她所料,一只魅魔正等在里面。
  “怎么样,情况如何?我们的小公主,有没有让那些凡夫俗子颜面扫地?”魅魔调笑着说道。
  “糟透了。”辉夜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知了对方,“现在去告诉陛下,妾身遇到麻烦了……”
  “她真这么说的?”鄂托克紧锁眉头看着面前的魅魔,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凝重,“如果那个要强的小丫头都这么说了,事情可真难办了。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最近可能会有棘手的敌人过来,让咱们做好准备。”魅魔如实转告。
  “嗯,棘手的敌人?”
  “是的,据说是来自月之都,请她回去的。”
  鄂托克抬起了头,露出自己惊讶的表情:“你没听错?如果是来接她的,为什么不跟着回去?”
  “大人,属下没听错。”那魅魔苦笑着说,“她很明确的表示,不肯回月之都,但也不愿意下嫁给那个藤原家的。”
  “……事后一定要当面问个明白,不过现在,去调查藤原不比等的那个‘蓬莱玉枝’是怎么回事。”
  “大人,大人!”门外突然传来格洛塞的喊声,里面带着一点慌乱,“藤原家出事了!”
  藤原家作为当朝的实际掌权者之一,在京都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人物。但这次,象征藤原颜面的门脸,却被几个低贱的工匠堵住了。
  “大人啊,求您行行好吧,把小人的工钱发了吧,家里老小等着小人拿钱回去,买米下锅啊……”
  “求求您了,小人不求那几万贯工钱了,只把那几百贯的赏钱给了就行了……”
  ……
  “这是怎么回事!”藤原不比等用力拍着自己面前的名贵木几,平日里洒上茶水都要心疼的唐国进口木几,此刻也只能沦为发泄情绪的工具,“本卿不是要你们把钱发给他们,一円也别少吗?你们就这么对待本卿说的话?!”
  “家主大人,老臣敢以性命担保,工钱都分发下去了,就连赏钱也是一点不少。”面前的家臣战战兢兢,冷汗直流,“可是…可是不知怎么,这些贱民就这么过来了,还说本家拖欠工钱,要讨个说法……”
  “那就是被有心人看上了,要对本家不利啊!”不比等虽然让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焦躁不安,可基本的头脑还在,马上说道,“去把这些工匠带进宅院,让影响别再扩大,让朝廷上那些饿狼知道,这还得了……”
  就在不比等试图消除“第一把剑”影响的时候,“第二把”在他的背上狠狠刺了进去。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小姓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听完他带来的消息后,不比等也没了训斥他不懂规矩的心情了,“几位武士大人听说奉了您的命令,去驱逐那些匠人了!”
  不比等二话没说,“腾”的一下就跳起来了,迈开大步就向玄关跑去。
  家里的那些武士他还能不知道?好听些叫勇武,难听了就是鲁莽,让他们去驱赶工匠,三句话不到肯定就要拔刀见血。
  现在只要本家武士一动手,“不知廉耻”、“仗势欺人”的帽子就要被扣牢了,自己拼上半生,所挣来的藤原家的名声和威望,就会像暖阳下的白雪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必须阻止他们,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
  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前,不比等看了一眼形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那些该死的武士正大声呵斥那些可怜巴巴的工匠,领头那个手都搭在腰间刀把上了!
  “都给我住手!”气极之下,不比等怒喝道,走上前去,对着愣住的领头护卫,抬手就是两耳光!
  “啪!啪!”
  “本卿平时怎么和尔等说的?怎么和这位老先生说话的!现在,给本卿向这位老先生赔罪!”
  “……?”还没反应过来的护卫,此刻脑袋更是里一团浆糊,“家主大人,不是说要……”
  “本卿什么时候下过这种混账命令――等等!”看着一旁尴尬着的老工匠和一头雾水的侍卫,不比等的心里冒出个不可能的想法,“是不是高广大人让你们过来的?”
  “是!”侍卫低下了头,心里疑惑道:‘这不是知道么,那还拦着我们干吗?’
  不比等此刻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给过封口费的工匠还会闹事,为什么不早不晚非要挑在辉夜准备答应自己求婚的这天,为什么侍卫会说奉自己的命令前来赶走这些闹事的工匠,甚至连妹红母亲死了,自己费尽心思却没能找到凶手的原因都恍然大悟了……
  高广就是自己任命负责伪造蓬莱玉枝的那个下人,就是那个由自己正室带进来的娘家人,负责调查妹红母亲的也是他……
  恐怕,这些事的背后,自己那个“结发之妻”也有参与吧。可她为什么这么做?
  算了,这不重要,当前的重点是稳住形势,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总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比等挤出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笑容,对着惊魂未定的老工匠说道,“本卿手下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老人家海涵。还请进屋说话,本卿……”
  就在这时,一根利箭突然出现,不比等愣愣地看着这根箭从远处飞来,越过人群,穿透自己面前老工匠的胸口。
  老工匠也是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胸口的箭头,像突然离水的鱼一样长大了嘴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就软倒在了地上。
  人群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一样,脸上的好奇与惊讶滑稽的凝固在那一瞬。
  死一样的寂静在人群中蔓延开来,直到第二支箭射穿了另一个工匠的脑袋,人群才如梦方醒一般,惊叫着四散开来。
  “杀人了!”
  “车持皇子殿下灭口了!”
  原来座落在最繁华路段的藤原家,此刻门可罗雀,只剩来不及跑,倒下的几名工匠,以及被护卫挡在身后,双眼无神,一直嘟囔着几个字的不比等。
  “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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