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们都一样

　　我眼中的世界和你眼中的世界，可能是不一样的。
　　‘叮当，叮当，叮当。’一阵钟声响起，我按下暂停键，关掉手机，嘴里自言自语道：“该喂猪了。”
　　刚刚盛满一桶饲料，就听到屋外车子发动机声和喇叭声，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来的这么准时，是知道我要喂猪了吗？”看着走入猪圈的两个身影，我笑着打趣。对方明显习惯了这种问候，也不疾不徐的把手插进猪饲料袋里，抓了一把饲料。然后就冲到了我面前。
　　好险，差点就被他得逞了，看着离我咫尺之遥，一只胳膊挽着我脖子，一只手抓着饲料就要往我嘴里塞的陈启朝笑道：“服不服。哈哈。”
　　“我靠，你恶心不恶心，居然玩屎。”陈启朝没想到我会抓把猪屎和他对刚。“你小子，是个狠人。”
　　“今天来什么事？”我呵呵一笑，甩掉自己手上的屎，继续给猪喂食。
　　暑假快要结束了，一整个假期都被这两个人带坏了，为了开学的时候做个乖学生，我要远离他俩，所以，今天无论他俩说什么，我都要严词拒绝。
　　“有...”
　　“不去。”
　　“哎，我说你越来越皮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给我说话。”陈启朝反扣住我的手，他就差把我头按进猪槽里了。没办法，虽然我在拒绝的第一时间就预防并且做了反击，但对方毕竟多吃了几年干饭，硬实力还是比我强。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老子不跟刁民一般见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屈服在了对方的淫威下。
　　“我错了，我错了。”我差点鬼哭狼嚎起来，实在太丢人了，但是陈启朝还是在实施他的‘暴行’。
　　“好了，好了。”表哥何健康替我解了围。“你们两个别闹了，赶紧弄完出发。”
　　到底什么事，我并不知道，上了车我就开始玩手机，偶尔看看窗外，欣赏一下从小看到大的景色。
　　我的老家现在山不清水也不秀，没有好的资源，没有好的优势，那些年被黑心煤老板一车一车，一铲一铲削平了无数山丘，随之也带走了无数的可能。
　　车外的风景一变再变，最终定格下来。
　　“下车。”何健康招呼玩手机的我下车。
　　这是涧东？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想到。这么多车，都是来旅游的吗？但是跟着两人的步伐再往前走，我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
　　不远处一座小院门口，有很多人走动，路边垒着三个简易的灶台，灶上的锅里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两筐碗、碟、筷，还有几个妇女正在满是洗洁精沫子的盆里捞着刚洗完的餐具。我走到正门前，看着贴在门上的一副白联和院里的花圈，证实了我心里的想法。
　　“你在外面等着。”何健康挡住了我的脚步，不让我进去，也不给解释。我十分的奇怪，这是怕我撞邪吗？那干嘛非要把我带到这里。正在我纳闷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扭头四处寻找，果然，让我找到了熟人。
　　“张文媛。”我叫了一声，声音很大，没办法心情激动的时候我嗓门就高，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被叫的人有些迷糊，我紧走两步到她跟前，当我看到她的面容是，瞬间僵在了那里，两个乌黑的眼圈，精神萎靡，脸色嘴唇都很苍白。看到我的出现，她先是一惊，随后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掉落，可能觉得周围人的目光不友好，张文媛边哭边拉起我走到一处僻静地方。
　　好一会张文媛才止住哭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岔开了话题，“你没事吧，状态好差，要照顾好自己啊。”看她的装扮和状态，我心想这里的白事肯定和她的亲人有关。
　　“知道了，我没事。”
　　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我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该怎么安慰她，沉默了一会之后。张文媛问我：“你是不是不去市一中了？”
　　我点点头：“县一中给我十五万，让我去报道。我同意了。”
　　“那也挺好的，在那个学校对你来说影响都不大。”
　　“嗯，做决定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我回想了一下半个多月前的事情，又结合今天的事情，我真的很庆幸、很开心我当初的选择。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看着张文媛憔悴的面容，我心里很难受，给了一个我自以为可以信守一生的承诺。
　　张文媛苦笑一声说了句谢谢。
　　我和张文媛是初中同班同学，关系相处地还不错，放星期一起坐车回家，开学时又互相帮忙在客车上占座。有时候她哥哥小周末去看她给带的零食，也会分我一点，我上网缺钱找她帮忙的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借给我。仔细想想到现在也欠好多钱还没还呢，她也从没主动开口要过，不过开学之后，我应该就能还完了，我心里想到。
　　“不知道我们高中之后，还能不能在一个班。”我忽然感慨一句，全县城就一个高中，两人再做同班同学的概率太小了。为了不让张文媛误会，我又多感慨了一句。“要是不在一个班，在学校里见到，可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啊，我可不想失去一个美女朋友。而且晚上在宿舍吹牛的时候，也有很大资本。”
　　噗嗤，张文媛也被我的话逗笑，“他们知道我现在这个模样的话，肯定会笑死的。”
　　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不会、不敢、不能问。只能摸摸张文媛的脑袋，传达给她勇气和温暖。
　　表哥何健康和陈启朝已经出来在四处找我，手机也震动起来，然后我就和张文媛道了别，“我要走了，开学见。”
　　“拜拜，开学见。”
　　原路返回，在车上何健康给我了三千现金，“这些钱够你开学学费还有一星期的生活费了吧。咱爷爷也快回来了吧？联系你了没有？”
　　“你从哪来这么多钱？”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些钱问道。
　　“你不用管了，不偷不抢挣来的，不能只让你牺牲吧。”
　　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从见到他们到现在一直神秘神秘，从灵堂出来就多出来几千块，一起从小长大，我实在太了解这个表哥的性格脾气，都要二十岁的人了，一点也没有让人省心过，所以说话开始有点冲。
　　“你造钱的吗？还不偷不抢？有钱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我坐在后排双手扒在副驾的椅子上，伸着头跟何健康说道。“你就是去卖肉，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说完我觉得不解气，他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直接把钱扔到前边何健康的怀里。但是他又把钱扔回来：“让你拿着就拿着，有什么事也跟你没关系。”
　　你听听他说的这些话，我真的想抽他。
　　“你先把钱拿着，我们到街上找个餐馆，吃个饭再给你解释行吧？”这时，陈启朝圆了场，我勉强压制住心里的不满，没有再说话。
　　任川镇并不繁荣，只有一条街，从头到尾也也就一公里左右，街上的饭店屈指可数，陈启朝开着车找了一家新开的饭店。
　　“老板，有没有包间啊？”走进店里，陈启朝就放开声音喊道。
　　因为没有什么生意的缘故，店里没有一个人，而老板反而是在我身后出现。
　　“你们几个人啊？”大概是不好意思，或是解答我们的疑惑，老板又说道，“店里没生意刚出去看人下棋呢，才几分钟你们就来了。”
　　“现在是三个，一会还有人来，你这有包间吗？”陈启朝说着走到一个门前，推开一看又关了起来，想必找错了地方。
　　老板赶紧抢几步走到前面，带着我们开了个包间，让我们先坐，他出去拿了菜单，顺带了一壶水。
　　“我不看了。你们吃啥自己点。”陈启朝把菜单推到我面前，“随便点，点贵的。”
　　我来来回回翻看着菜单，可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而我对吃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最后点了一份酱牛肉，一份烤鸭，一份京酱肉丝，还有一份鱼肉，外加一份凉菜。我心想着三个人五个菜，应该够了。
　　“行，先做吧，一会想吃啥我们再报。”何健康看我推开菜单对老板说到。老板答应一声去忙活了。
　　“咋样，联系几个人了？”何健康问低头玩手机的陈启朝。
　　陈启朝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奇了怪了，回我的就两个人，其他的人都没回复，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直接打电话。”
　　“你们这是要干啥。”我忍不住问道。
　　“就是叫几个朋友吃个饭。”我对表哥的回答很不满意，从一开始他俩就没想告诉我真实想法，都是在敷衍欺瞒，我低下头，想着兜里的三千块钱，紧皱着眉头。
　　等菜差不多上齐的时候，包间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风尘仆仆，两个男生一身染灰的衣服，都趿拉着拖鞋，不知道多久没洗脚了，那黑白相间的脚极其让人反胃，手臂上纹着纹身，耳朵上带着两个明晃晃的耳钉，配合着肤色格外显眼，真是将土这一词发挥到了极致。
　　女生好一点，相貌平平，一身装扮虽然也有点土，但是给人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差，可能是那两个男生衬托的吧。
　　三个人一来，包间里瞬间就热闹起来，各种脏话唾沫横飞，一个人嘴里嚼着菜，还不忘让老板送两箱啤酒。
　　之后断断续续又来了五个人，十一个人挤在小小的包间里，不断地加着菜，加着酒，在那吹嘘这自己的人生，嘲笑着某一位同伴的糗事。
　　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局外人，在一旁看着这些人的千姿百态，喝多了酒的脸庞黑里透红，烟雾缭绕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为什么我会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桌子上吃饭？是因为陈启朝和何健康？呵呵，我自己笑笑，思绪飘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都一样，很土很平凡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