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练功

　　却说康四海在成都城里捡了药，自回家去了。对于儿子在正和药房的遭遇，他心里虽然愤怒，心疼儿子小小年纪被奸商被欺负。但是这事该怎么处理，他心头差不多却已有了计较。仇肯定是要报的，但是怎么报，他却是自有自己的打算。现在这个当头，儿子练功到了紧要关头，这才是当下一等一的大事。
　　这样过了几天，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至少暂时也就过去了。这一天上午，他父子俩就在练功场上练功。他家的房子，原是靠在山坡最里面，依着地势，建了一排五间正房。最里面，也就是最北边，就是厨房，在厨房位置，又垂直向外修了两间瓦房，共是七间房子。房子的前面，也是依着地势修了一个不规则三角形的园圃。房子的后面，平整出了一块平地，作为日常练武的场所。
　　这练武场在他家后院，再后面就是就是一片陡峭的山壁，算是比较隐蔽的场所。康家父子平时在这里练武，外人是进不来的，这样就可以保密。他家现在的外人，就是那位教书先生王夫子。这夫子刚来的时候，康四海也就客客气气地跟他把这件事交代清楚了。王夫子到底是读书人，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人家家里的禁忌。这地方，连人家自己的丫鬟也不能随便出入，他作为主人家延请的门馆先生，人家告诉他，这是对他的尊重。而他不去触犯人家的禁忌，这就是互相尊重。所以他是从来都回避这个地方，也不跟自己的学生谈论有关他练武的话题，这也是他读书人的风度。
　　这时候，他父子俩正在练功场上交流。康四海先开口问儿子：“龙儿，你最近内功练的如何？”
　　康慎之答道：“爸，我觉得还可以。一切都还顺利。”
　　康四海道：“你觉得你的任督二脉到底打通没有？”
　　康慎之仔细想了一下，回道：“爸，我现在觉得，应该是打通了吧。”
　　康四海道：“通就是通了，啥子叫应该哦？”
　　康慎之道：“老爸，这个咋说呢。我又不知道任督二脉打通了该是什么情况，我哪敢百分百肯定？不过你也晓得的，我膻中穴和灵台穴之间的经脉的确是打通了。这种情况，按师傅书上所说，就应该算是打通了吧。再说我这几个月也一直在反复琢磨，虽然不是百分百肯定，但还是越来越倾向于已经打通任督二脉了。”原来康慎之几个月前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但是他年纪小，认知能力不足，却一直不敢肯定。而康四海自己也没有修炼过这种高深内功。所以儿子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以后，父子俩就为了这么一个状况迷惑了好几个月。
　　康四海听了儿子的说话，却不回答，只顾自己思索。过得片刻，开口道：“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因为这个环节，事关重大，所以才要你慎重行事。咱们宁愿练功进度慢一点，也不能把它步骤练错了。再说了，你看你师父的书上，却也说得明明白白，就算资质再好的人，也差不多要五年时间才能打通任督二脉。你不过才练了四年多点，这又却这么说？”他们父子口中的师傅就是指的张三丰。这是康四海的意思。当然不是想占张三丰的便宜或者武当派的便宜。张三丰是百年前人物，辈分极高。现在的武当掌门，已经传到第六代。要用一般民间的九代辈分划分法，高祖、曾祖、祖父、父亲、本人、儿子、孙子、曾孙、玄孙，这武当掌门都没法称呼张三丰了。勉强来说，可以称呼张三丰“太上高师祖”。本人、师父、师祖、曾师祖、高师祖、太上高师祖。而康慎之要算张三丰的徒弟的话，那得是他的高师叔祖。
　　但是康四海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想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与儿子交流方便。如果直接说张三丰的名字，万一走漏了风声，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不说名字，一是觉得忘本，你学的就是人家的《玄玄玄经》。二是招眼，《阴阳神功》肯定比“你师父的书”更招眼；如果说什么“老道”、“那人”，又不礼貌。所以康四海就想出这么一个称呼，至于什么和武当派的辈分关系，他想都没想。
　　听了父亲的话，康慎之倒是早有想法，答道：“这个功夫，毕竟是师父晚年领悟出来的，我想他自己也没有练过。所以所谓的五年期限，不过是他的估计。再说了，我想，四年时间，也可以算是五年左右，并不是很离谱。”这句话是他反复考虑后一种想法，因此说来极是从容。
　　康四海道：“龙儿，你可不要这么想。对于你的进展，爸爸当然是很高兴，但是我实在是很不放心。你看你的情况，现在不过一个小娃娃。然后练功呢，也没有名师指点，都是在自学，全靠自己摸索。就算你资质再好，进展也不会这么快啊。你再看老爹我，练了十多年，连门都入不了。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考虑保守点好。”这话说得康慎之很不以为然，内心嘀咕道：“自己蠢，就以为别人都蠢。”这不是他不孝顺，而是每次一讨论这个问题，他爹总是翻来覆去、苦口婆心地强调这句话，让他忍无可忍反感起来。
　　他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说道：“你还晓得你儿子是个小娃娃啊，天天逼我练武，比大人还辛苦。这时候你咋不说是个小娃娃了呢？”他爹道：“我这是为你好，你还有意见？你老子不是跟你一样辛苦？”这一点康四海还是理直气壮的。康慎之道：“为我好，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做大人的，也不能双重标准啊。需要的时候就说人家是小娃娃，不需要的时候就不算娃娃。”
　　这话说得康四海哑口无言。顿了一歇，他开口道：“龙儿啊，这个和那个不一样。练功本来就是一个枯燥重复的事情，所以辛苦。但是打通任督二脉却是练武人一生的关键，所以要慎重。爸这样考虑，也是为你好。你想啊，……”然后又是那一套苦口婆心的说辞，这话说得康慎之耳朵都听起老茧了，于是他干脆走神不听了。康四海说到后来，也发现儿子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于是特意提醒道：“龙儿啊，龙儿，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康慎之道：“老爸，在听啊。”康四海于是继续道：“龙儿，你很争气，爸爸是多高兴的。但是你不要骄傲啊。你想，你老子练这个功夫，门都摸不到。你再了不起，师傅的话还是要听的啊。”听到这里，康慎之实在忍不住了，心里的嘀咕冲口而出：“自己蠢，就以为别人都蠢。”这话一出口，两父子都愣住了。
　　康慎之自己首先就后悔了，于是赶快解释道：“爸，我是说，你学不会，也未必表示别人学不会。”康四海被儿子这冷不丁的话给气得热血翻涌。不过他到底是七十岁的人了，多年来修身养性，练气功夫大有进展，也知道儿子并非出于故意，所以倒没有发作，只是沉着个脸一声不吭。
　　康慎之继续道：“爸，你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你想，我都是按师傅书上说的来做。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为什么非要过分担心呢。”这时候，康四海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接口道：“放屁，你可知道，多少武林高手一辈子都打通不了任督二脉。你小小年纪何德何能，就敢肯定自己成功了。”原来康四海自己是个练外家功夫的江湖人，而且还是自学成才的。他对内家功夫的认识，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在他心目中，打通任督二脉算是神乎其神的武技，所以他一直对儿子这么快就打通任督二脉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其实，康慎之此时确实是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完成了阴阳神功的筑基阶段。这一是因为他天赋异禀，乃是练武的奇才。二是因为这阴阳神功乃是天下无双的武学秘笈。三是因为他爹给他把基础打的很好，平时练功又督促得紧。这几个因素一起，创造了康慎之练武的奇迹。而一般情况下，正如张三丰所述，再天资卓越的人，确实很难能够在五年以内就打通任督二脉。所以说，康四海的疑惑也是有道理的。何况他既没有练过内功，又没有外人指点。
　　康慎之道：“我啥时候肯定了。你几十岁的大人都不知道，我几岁的娃娃如何敢肯定？我就没绝对啊，不过说的是可能而已。”康慎之因为年纪小，本来认知能力就不足，然后在他爹的误导下，所以也把正确的事搞糊涂了。“爸，我当然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你老是这么说来说去，不是在帮我，明明是在打击我的信心嘛。”
　　“放你娘的屁，你自己没出息，怪你老子管的宽？”康四海骂儿子道。
　　康慎之道：“好，你天天说来说出，总是说我这功夫不行，你有什么证据？”
　　康四海：“你个小兔崽子，老子骂你还要证据？骂你几句就受不了了？老子是教育你不要骄傲，懂不懂？”听得这话，康慎之“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他爹了。康四海说话间，突然灵光一现，于是走到儿子身边，抓住儿子的手。康慎之装着生气的样子，依然一动不动。康四海见儿子不理会自己，于是打定主意。他左手抓住儿子的肩膀，右掌贴着儿子背部灵台穴，然后催动内力，那内力进入儿子体内。康四海继续行气，那内力就从灵台穴直接运行到膻中穴，然后向下沿着任脉运行，直到会阴之穴，然后再进入督脉向上运行，直到灵台穴，最后康四海收回内力。他深呼吸一下，然后再次催动内力，这一次那内力进入灵台穴后，直接向下沿督脉运行。抵达会阴大穴后就进入任脉，然后上行到膻中穴，再从任脉的膻中穴直接运转到督脉的灵台穴。康四海收回内力，他练内力时，知道自己的灵台穴和膻中穴之间经脉是不能直接相通的，真气从灵台穴到膻中穴必须要绕一大圈。这么看来，儿子的确是很可能打通了任督二脉。
　　康慎之知道他老子的用意，看他老子收回了手，于是道：“爸，没问题吧。”“你的灵台穴和膻中穴之间的经脉的确打通了。但是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这也不代表任督二脉打通了。”“那依你说，该怎么才算任督二脉打通了？”“我咋知道，老子是你爹，又不是你师父。”说到最后，康四海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了。
　　这一笑，气氛就轻松了。康慎之觉得他老子思想有点松动的迹象。于是大着胆子说道：“爸，按你说的，慎重是没问题的，但是天天这样也不是办法。……”他说到这里，暂时停下话来，看他老子，但是他老子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却并不接话。于是他一狠心，继续说下去：“其实呢，我按着书上的要求，继续练下去，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时候康四海打断了他：“我不是叫你不要练吗？你为啥这么急？”康慎之赔笑道：“我就是偶尔试一下而已。也是为了证明一下任督二脉到底打通没有。”他这么说，其实是说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