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情

　　颜青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手掌下是柔软的草堆，长枪正放在身边，他刚伸了个懒腰，看见莫莲从庙门外走了进来，颜青是一脸睡饱舒服的表情，莫莲一脸没好气的扔出个东西，颜青一接过，却是刚出炉的包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皮薄馅大，不错。
　　莫莲道：“已经有新的进展，昨天晚上咱们遇见的老头，应缺似乎认识他，我们得去找他，可能五十年前的那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莫莲坐到他对面。
　　颜青问道：“难道是那个说书的讲得是假的？”
　　“那倒也不是，只是他不过是个旁观者，有些事未必了解的清楚。”
　　颜青又向庙门张望，只有莫莲一人，问道：“那小子呢？”
　　“他去找自己的朋友了，等他回来，我们就要进城去找那个老头，也许今天晚上还会再探王府，好好准备吧。”想起那个诡异的院子，莫莲还有隐隐有一种未窥全貌的感觉。
　　靠近北方的青石城，如今恰逢初春，空气里有淡淡的寒意，应缺到了神庙时，颜青和雪莲两人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他回来了。
　　莫莲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好奇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找你那个叫阿宁的朋友了吗？怎么这样板着脸回来？”应缺摇了摇头，抿着嘴，一副不愿说起的样子，看来两人是闹了不愉快了，莫莲不好再问，只得息声。
　　颜青背好枪，活动了下筋骨，“走吧。”
　　应缺领着两人重新进城，街道上还有些身着戎装的士兵，外出的人也少了许多，医馆门半掩着，所有药柜全都打开了，屋子里整齐的摆放着各色药材，一进去就能闻到浓重的药味，里面只有几个伙计在碾药，老头也在里面整理药材，应缺推开半扇门走进去，老头低头嗅了嗅手里干枯的药草，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近日医馆不便，还请过几日再来。”
　　“老头，是我。”
　　听见清朗的少年音，老头抬头一看，原来是前几天的少年，老头笑道：“是你啊，今天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应缺摸了摸耳朵，“来看看你啊。”
　　老头不禁笑出了声，“看我做什么，一个糟老头子。”手上还捡拾着几棵药，细细查看。
　　“你可不是个普通的人啊，敢深夜到城西的荒宅去，我该赞赏您老当益壮呢，还是该说您不畏生死？”应缺身后那位较弱女子突然插话，嘴角带着温和的笑，言语却犀利如刀。
　　医馆的伙计都好奇的抬起头，望向老头，老头脸色唰的白了，攥紧了手里的药草，眼神里透露着惊讶，他摆摆手让所有正干活的伙计回去，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医馆里有点乱糟糟的，应缺扫落座椅上黑糊糊的药末坐了下来，老头站在一堆散乱的药材里，白色的头发也有些散乱，身上干净的衣服被药材糊的脏了好几块，手上都是黑泥，神情萎靡，颇有些狼狈，应缺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到莫莲所说的那个故事，胸中却生出一份怨气，柳姐姐一家人可算得上是无辜惨死，而她自己更是受尽折磨，莫莲说这个老头，很有可能是五十年前，柳姐姐定过亲的夫婿。
　　但是这个所谓的夫家竟然从来对他们不闻不问，他想柳姐姐被掳进王府，肯定无比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来救她，可是她什么都没等到，父母为救她被杀，而她日日夜夜承欢在仇人的床榻上，最终凋零在人世。
　　颜青背着枪倚着门，守卫着门口，莫莲走到老头跟前，脸上挂着笑，“老人家，近日我在青石城听见了一个故事，您不妨一听。”
　　老头嘴唇嚅嗫，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青石城五十年前有一位王亲居住此地，据说他风流成性，喜爱美人，而他的夫人善妒，被他瞧上的美人一旦被厌弃，便会遭到夫人的报复，于是就有这样一位少女，她生的花容月貌，被王爷看上，掳进了府中，她的父母想尽了万般方法，最后惹怒了王爷被杀了，可怜的少女不知道啊，她日日侍奉王爷，想着有朝一日被厌弃了，就能回家了，可等她回家了才被告知自己的家人都死了，最后，她拖着那副残败不堪的身子一头撞死在那扇门前，不知这个故事，老人家可熟悉啊？”
　　淡淡的口吻叙述着当年旧事，却仿若用一把无形的钝刀一点点切割着眼前老人的心脏，他红着眼睛，双手慢慢紧握，喉头仿佛哽住一般，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莫莲慢慢走近老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他耳边低语道：“这本来只是个故事，但是那天晚上我看到您出现在那座荒宅，心里不禁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青青姑娘的心上人......会不会是您啊？”
　　耳畔低声如同惊雷一般，他踉跄的后退，撞在药柜上，无助的任由身体滑落，瘫坐在地上，久久未开口，良久，才慢慢开口，道：“是.....是我......你已经知道了.....”
　　“是吗？”莫莲低头看着白发苍苍，衰老无比的老人，却讥笑道：“我来求教您，自然是因为.....青青姑娘，她还滞留在这人世间...”
　　她蹲下身，那双狭长的眼睛却能看出他年轻的时候有一双很多情的眼，轻声低语，“你想见她吗？”
　　老人愣愣的看着眼前挂着莫名笑容的女子，她刚刚说什么？
　　“她.....她还活着吗？”
　　“她自然是死了。”
　　“那你怎么让我见她？”
　　莫莲起身，悠闲的坐下，看着瘫坐地上的老人，淡淡道：“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手段，想见她，就把当年的事告诉我们吧，她既然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知道的，一定被其他人多。”
　　老人却露出一抹苦笑，时间过去太长了，五十年，足够一个人遗忘一切了，可脑海里她的面容仍旧栩栩如生，他真的，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