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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炼，男，23岁，从某末流名校医学院毕业后一直闲赋在家，天天蓬头垢面以游戏度日。
后来大概是看着父母花白的头发有些于心不忍，也可能是因为沈母实在气不过儿子的颓废，以死相逼，沈炼总算是放过了家里的电脑，重新跳进了曾经千不甘万不愿的天坑——做一名医生。
沈炼上班的第一天，看着身着白大褂身材颀长的儿子，沈母眼里满是自豪。
也不管沈炼满脸纠结的小表情，欢天喜地将他恭送出门。
沈父言语不多，看着忙里忙外的老婆和一脸不情不愿的儿子，脸上的笑容就不曾停过，可惜美中不足不足的是，好些信手拈来的言语都让老婆说了去，他总也找不到个接话头的机会。
回头看看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和满脸慈祥的父母，沈炼心中一暖。
天底下的父母大抵都是这般，即便对孩子做不到感同身受，也终归是希望孩子过得幸福快乐。
把心一横，沈炼大踏步朝着医院门口走去，那般潇洒的背影，看上去竟多了几分英勇就义的悲壮。
眨眼间半年过去，沈炼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种节奏的生活，每日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同事之间一团和气。
今日一大早，沈炼如同往常一般朝着医院方向走去，穿梭在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边啃着手中的半个馒头一边思考几个特殊病号。
他不曾注意到，在他身前几十米开外，一老一小两人正无视拥挤的人潮，如两尾游鱼，逆着潮水前进。
老人身着一套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褂，佝偻着身子，手牵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那孩子生得唇红齿白，一身衣服素雅整洁。
路上的行人见到这两位纷纷避让，生怕俩人突然躺下，张嘴就要几十万。
男人们生怕避退不及，一些胆子大的小姑娘，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倒是会忍不住多看那孩子两眼，更有甚者，伸出芊芊玉手去逗弄那孩子稚嫩的脸庞。
那孩子也不客气，斜瞥一眼伸手的人，若年纪偏大或是长相不佳的，则灵巧躲过，碰上长相姣好的姐姐，则反手抓住姐姐们的手掌一阵爱抚，手法娴熟，经验老道。
每当这时那老头儿便侧过身子，头颅尽可能往前伸，一双浑黄不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来人，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稀松黄牙。
往往被小家伙惹得咯咯直笑的小姑娘都会被老头儿的动作吓一跳，慌乱地逃走。
一路走来，这一老一少乐此不疲。
等到沈炼回过神来，这两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正当沈炼打算绕过两人的时候，那老头伸出一只颤巍巍的大手，动作倒是不慢，一把就薅住了沈炼的衣领。将沈炼往下拉的同时自身努力踮起脚尖，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尽力想往沈炼身上凑。
沈炼被老头儿的动作吓了一跳，略微一愣神的功夫老人松开了沈炼。
没等沈炼发火，老头儿收回手，轻咳一声，故作高深道：“小娃儿，我观你印堂发黑，不日必有血光之灾！”
沈炼顿时乐了，自己看起来很是傻白甜么？
“那依老先生之见，我该如何破解？”沈炼调笑道。
“这破解之法嘛，老夫自然是有，不然拦你何为？”老头一脸神秘，抬手作抚须状，却摸了个寂寞，顿时神色讪讪，轻踹了一脚站一旁看热闹的孩子。
那孩子白眼连翻，不情不愿地探手入怀，摸索一会儿后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
那符纸呈紫黑色，被那孩子随意揉成纸团收起，这会儿安静躺在孩子手中。
沈炼顿时一脸黑线，这爷俩行走江湖骗人都不肯用心，没有饿死也算是奇迹了。
见沈炼一言不发就要转身离去，那孩子乐得如此，就要收起符纸的时候后脑勺突然挨了一巴掌。
不情不愿地拦下沈炼，那孩子老气横秋道：“你可知我这符箓价值几何？别人求都不一定求的来，你倒是牛气，还不愿意收！”
沈炼无奈道：“老先生，我这兜里比脸都干净，实在是买不起，您找下家去吧。若是不收费结个善缘，那我就收下。”
一听这话，那孩子顿时急了，可没等他开口，先前还一副高人形象的老头顿时破功，一脸讪笑道：“使不得使不得，给多给少是个意思！实在是五脏庙多日不曾进贡，不然……”说到这里，老头儿老脸一红，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沈炼有些纠结，花钱买下这么一张破符纸？谁给钱谁是傻子！不说这东西有没有效果，您爷俩儿但凡是骗人走点心，演技稍好一些，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掏钱给个演出费，也能叫人心里舒坦些。
农村常有拦路要钱的老人，要的不多，一两块罢了，若是有人愿意掏钱，也能听个几句吉利话，若是不给，通常也不会纠缠。
沈炼到底是心善，一般碰到拦路的大爷大妈，多数是愿意孝敬老人，为此没少挨沈母的唠叨。
见沈炼开始纠结，这爷俩也不催促，就那么老神在在地等着，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在沈炼身上讹一笔。
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动静，那孩子一脸愤愤道：“小爷今儿还不伺候了！爱要不要，不要拉倒！”顺势就要收起那张符纸。
没曾想老头儿却是再次伸手拦住了那孩子，低声呵斥道：“蜀黎，不可无礼！”
转过身对着沈炼却是换了一副商量语气，满脸堆笑道：“年轻人做事好不爽利，我老人家身子骨可不好，要不我先躺下然后咱们接着聊？”
蜀黎？沈炼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这一老一小做事嘛不太地道，名字倒是取得文雅。
沈炼只好认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崭新软妹币，就当扶贫了。
老头儿嘿嘿一笑，一手负后一手接钱，动作相当行云流水，一看就没少做这事，嘴里却低声嘀咕着怪话。
“亏了嘛亏了嘛，我这宝贝就值这个价，莫得脸去见祖师爷了哦。”
看着那一脸奸计得逞还要佯装愧疚的老头儿，饶是以沈炼的定力也忍不住要青筋暴起。
原本并不打算收下符箓的沈炼，这下倒是坚定了要收下的念头。
老子已经吃亏一次，不能再亏一次！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沈炼就要从那名叫蜀黎的孩子手中取走符纸，蜀黎却冷哼一声，飞快展开符纸，对着那些繁杂的符号轻吹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眼花，沈炼分明看到那紫黑色符箓上的银白色符号在蜀黎吹气的同时似乎活了过来。如同一个大梦初醒的人，悄然间伸了个懒腰。
只是沈炼再定睛一看，却又说不出到底变化了些什么。
蜀黎没好气地将符纸丢到沈炼手里，拉上老头的手转身就走。
一老一少走出几步后，老头儿脚下一顿，拧头对沈炼打了个机锋，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年轻人事事求全，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直到这一刻，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沈炼才觉得这一老一少有了那么点遗世独立的味道。
可惜这份敬意尚未来得及铺展开，便被两人接下来的一番对话给冲洗得丝毫不剩。
“爷爷，要不下次咱们换个开场白如何？我不想再饿肚子啦！还遭尽白眼！”蜀黎扯了扯老头儿的袖子，嘟囔着道。
老头儿哈哈一笑，逗趣道：“那究竟是不想遭白眼，还是不想饿肚子？”
蜀黎小脸儿一红，转移话题道：“我都想好了，下次您开口先介绍自己，就说贫道是那云游四方的终南山炼气士，途径宝地，想要与施主结个善缘。”
“您听听您听听，这气势不就出来了嘛，保证咱俩不会饿肚子！”
老头儿抬手挠挠头，一脸难为情地道：“可爷爷也不是那终南山的猴崽子，这不是唬人嘛？”
少年蜀黎轻哼一声，道：“唬人也比饿肚子强啊！我看电视剧里的道士都这么说，好心的施主一下子就肯施舍啦！”
“这样啊？”老头摸摸孩子的脑袋，咂摸着嘴道，“那不如我们这就去拜拜五脏庙的菩萨？”
一听说吃，蜀黎顿时欢呼一声。不过一双眼睛滴溜溜一转，蜀黎好奇问道：“话说回来，爷爷您的开场白是从哪里学来？”
老头儿老脸一红，脚下的步伐顿时加快几分，催促道：“饿了，饿了。”
沈炼伸手扶额，没眼再去看这对活宝爷孙，想了想，还是没有随手丢掉真金白银买来的宝贝符箓。
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即加快脚步朝着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