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纸婚约

　　“你眼瞎吗？”
　　“不瞎！”
　　“你头被门挤了吗？”
　　“没有！”
　　“那……你要我……做你夫婿。”
　　“是的！”
　　“我……我还未成年呢，这不合适吧，”汝优表情莫名的惊慌，倾国倾城的美女谁会不要，但汝优就是心里没底，总觉得这女的诡异，危险得很，得避远点。
　　“不急，姑奶奶可以等你，你先把这婚约给我签了，”墨函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纸婚书，带着股怡人的檀香味，在汝优面前抖开，同时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纱，随着垂下的长发，露出了一张仙姿玉色的颜容。皓腕凝霜，青丝如瀑，耀如春华，皎若秋月。
　　汝优瞧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止住即将外流的口水，愣愣地扫了眼那张婚书上的白纸黑字，他可从未见过如此心急逼婚的，这肯定是个阴谋，绝对是个险恶的陷阱，心中暗暗揣测。他是早有自知之明的，觉得自个儿这辈子铁定是没姑娘能瞧得上的。哪会料想到有一天，会有这么一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姑娘，如此敞开心扉、满怀真诚，这么赤裸裸、不要脸的要逼他委身于她，丝毫不介意他的长相，不关心他的出身，不惦记他的家底，让他受宠若惊，有种他只要是个男的就行的感觉。
　　“墨函，别胡闹，你和潘离琦可是指腹为婚了的！”黑麻婆依旧坐那儿，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似训斥但又毫无愠怒可言，简直是骂得不痛不痒。汝优顿时心中了然，原来这臭老太婆一直就是这么管教的，如此没心没肺不上心，如此随意不打紧，难怪眼前这姑娘会与寻常女子大大的不一样，口出狂言，洒脱奔放，放荡不羁，都快要上天了。
　　“你们当年瞎指指，就要搭上我的一生，我才不要，这事儿我要自己定，”墨函冷着脸，眼神异常决绝，双眼中明媚的光彩一直落在汝优的脸上，伸手抚着他的头，装作很是同情道，“你好可怜呀！快要来不及了，都淹到你下巴了”。
　　确实，汝优如同坠入深海，唯有一张脸露出海面，此时在地下，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使命仰起头，咳嗽了好几声，“姑娘说得好，女中豪杰，豪气万丈，这样……挑货都要货比三家，为了让姑娘你的姻缘美满，保质保量，我还有五个兄弟，全都是多才多艺，我把他们都给姑娘你叫过来，你可以慢慢挑好好选，精挑细选一番如何？”在这危急时刻，汝优毫不犹豫地打算出卖他的兄弟们。
　　“不要，我只要你！”墨函愠怒地看着地上剩下的那张人脸，伸手用力戳了戳他的额头。汝优整个身子都陷在地下黑影中，只有他那张脸还尽力向上抬着，好能露出嘴鼻，呼吸着最后的空气。被这指头一摁，霎时脸就又下沉了几分，跟那将要被海水淹没的岛礁一般，吓得汝优嘶喊道，“别摁，别摁！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成吗？姑奶奶，快，快，拉我起来，别谋杀亲夫啊！会天打雷劈的！”
　　墨函欣然一笑，站起身，伸出右手手掌朝下，抬手一招。地下黑影一个翻涌，汝优被一口吐出，仰躺摔平在了地上，看他那脸上，还挂着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心有余悸。
　　“女人太可怕了，”这是汝优此时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
　　“墨函姑娘，你如此美貌，倾国倾城，婚事绝对不能草草了事。这婚书我先画个押，即刻回家准备礼服聘礼，明日恰好正是黄道吉日，吉时时分我便八抬大轿登门，将您明媒正娶入门。”汝优态度诚挚，一脸刚正不阿毋庸置疑的神情，不待墨函说话，就已取过她手中婚书，将右手拇指伸入口中咬破，溢出鲜血，然后用力在婚书上摁了个大大的指印。
　　“娘子莫急，明日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说罢，汝优依依不舍地将那婚书递还给墨函，墨函木讷接过，深深看了眼手中婚约，确确实实一枚红彤彤的指印印在其上。待她还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汝优时，汝优已是脸上一副念念不舍，泫然欲泣伤离别，分隔一天都难受的模样，但脚下却是步伐奇怪，一溜烟就消失在了门外。
　　人去半晌，墨函还有些愣神，这家伙先前还誓死不从，现在怎么答应得如此爽快，好像还巴不得早点娶她进门的样子。她回头看看身后的黑麻婆，手中的婚书嗖的一声被一股冷风抽走，下一瞬间已落在了黑麻婆手中。老太婆也细细端详了片刻，略一迟疑之后，抬头回眸看着墨函，苦笑连连。
　　虽隔了几步远，但墨函还是清晰无比地瞧见黑麻婆手中的那纸婚书，纸上那个鲜红的指印，正在缓缓消逝，不过片刻就已是痕迹全无。
　　“哼，胆敢骗我，臭小子你死定了！”墨函发觉上当，身上元气猛然暴躁澎湃，怒发冲冠，青丝狂舞，活脱脱像那怒极了的母狮子。重新捻起黑丝面纱遮住脸庞，黑裙盘旋飞舞，眨眼间她的身影已窜出了大厅。
　　黑麻婆无奈地摇摇头，望向屋外，此时只能瞭望到远处天上越飞越远的一个小黑点，叹气道，“这丫头，性子老是这么火急火燎的，真不知道这点是像谁？”
　　街道上，汝优在头上罩了块灰布，专挑狭小巷道钻，拼了命的狂奔，还不时左右张望，回头瞅瞅，抱头鼠窜就似这般摸样了。
　　“该死，那五个臭小子今天都溜哪去了？危急时刻，一个人影都没！”汝优口中愤愤不平，同时心中暗想，“那女的术法，绝对是鬼道的法门，损阴德的，可千万不能沾惹上，那可是要倒八辈子血霉的。”
　　慌慌张张一路奔逃，回首张望不见有人追来，心中稍定，暂且扶着路边房屋墙壁不住喘息。撒丫子一口气跑了几里路，还真是累得够呛，脚底起泡，身心俱疲。
　　可刚喘息不过片刻，忽觉风声大作，一股冷风遥遥袭卷而来，汝优不禁抬头望向了天空，只见头顶一道黑影正朝他飞扑而来，乌黑青丝飘逸纷飞，曼妙身姿迷醉撩人，要不是那一身黑裙冷艳无比，绝对令人以为是那天上仙女下凡。不待细看，汝优立马再次拔腿逃窜起来，弯弯绕绕，跌跌撞撞，慌不择路，擦撞得手臂上到处都是淤青。刚刚只那抬首一眼他就认出了来人，嘴里一口唾沫都来不及咽下，咬紧牙关绷着神经又成了亡命之徒。
　　天上的墨函冷面寒光，不怒自威，身形如羽蝶翩翩，起起落落，步法飞快地在屋檐墙壁上踏走，离那地上碰碰撞撞的猎物愈加逼近。这时周边围墙巷道反倒让汝优有些成了笼中困兽。
　　汝优情急万分，犹如在猫爪之间被不断戏耍的小老鼠，狼狈不堪，心底都将墨函那缺爱死缠烂打且又饥渴无比的臭婆娘骂了个千百回。忽见前方有堵稍低的院墙，想也不想，冲上攀墙翻过，身轻如燕一气呵成，灵巧的跟个猴似的，看来性命攸关当头确实是能激发人的无限潜能。
　　墨函冷哼一声，也是二话不说，踩着墙头纵身飞跃而过。
　　“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轻薄妄为！”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院中，前者狼狈地在地上跌摔打滚，后者横展双臂，轻飘飘飞落，脚尖轻盈点地。墨函本可一落地，就伸手掐住汝优的后脖颈，将他制服，可凭空一声女子呵斥声同时传入二人耳中，令二人不由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院落中，芳草萋萋但花犹美，五彩缤纷好不艳丽。汝优方才翻过墙，落脚踩到了碎石上，扭摔了一跤，正以狗吃屎的姿势趴着。脑海中已是哀鸣不已，心想着真是时运不济，这回可要被逮个正着了。此时那突然响起的女子声音钻入耳中，虽是愤怒训斥之声，却也令人感觉如沐春风，柔婉怡人。这声音好似扯断了汝优的中枢神经，让他一时忘了自身处境，就那么趴着，缓缓从草堆里抬起粘满草叶的脸，朝前头望去。墨函也正以老鹰捉小鸡之姿立在他身后，但也刹停住了身形，两人视线一头落在了前方院中的一对男女身上。
　　“灭绝仙姑！”
　　“潘离琦！”
　　两个不同的称呼在汝墨二人口中同时惊呼而出。
　　“你为何会在这里？”接下来这句倒是异口同声了。
　　院中那一男一女，男子正是被汝优丢飞钱袋愤然离去的潘离琦那厮。不过此时他正单膝跪地，厚颜无耻地伸手紧紧拽着另一位白裙女子的手腕。那站立一旁满脸冰霜，眼眸中带着深深刺骨寒意的白裙女子，汝优是知晓的，她可是这岭兜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貌赛天仙，手段狠辣，是城中万千少女的崇拜敬仰对象，同时也是所有城中男子的噩梦煞星，威名远扬，人称灭绝仙姑。
　　晕头转向之后，似有所觉，汝优环视了下周遭，错愕之余背心已是一片冰凉，果然自己阴差阳错闯进了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仙子庵，传说中男人的坟场，与那柒拾玖号棺材铺并列为岭兜城凶险之最的所在。
　　完了完了，汝优一拍脑门，手抚胸口，简直是万念俱灰。刚出虎穴又进狼窟，今日到底是撞了哪番邪？桃花之劫，厄运连连，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