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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她在马上,他为她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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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戊克莱小镇的郊外,云垂四野。
  一大块干净的地方被清理出来搭建了木台,木台上,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搬运着麻袋。
  木台外,站着两位安静注视着的男子。
  一人年纪轻轻,穿着海地娜人进贡给王国贵族的服饰,镶着华丽玉石的袍子上垂着几缕金色的丝穗,宽大的下摆纹着张扬狰狞的狮鹫。乌黑的靴子擦得锃亮,嵌着宝石的头冠夺人视线,衬得本就英俊的男子更加神采飞扬,只是他不苟言笑,搭配上他消瘦的脸颊,就不免显得有些阴沉。
  他身边的男子年纪大上不少,人到中年,难免会发福不少。他穿着兵士团长官的服饰,笔挺的军装让他的小肚腩挺得有些辛苦,不过从那光亮的徽章中不难看出他对身上这套衣服的爱护与骄傲。
  “弗,要来根烟吗?”中年男人摸出一个方块盒子来,在烟草稀缺的光荫郡,这不起眼的小盒往往能卖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价钱。
  “林吉斯,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亲密到你这样叫我。”弗莱林谢绝了递来的卷烟,“况且在死者面前抽烟,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兵士团的地方长官,‘铁钩子’林吉斯尴尬地笑笑,但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把他宝贝盒子放回怀中,大大咧咧道:“对于死者,我们自然要尊重,但对可恶的罪犯?抱歉,我林吉斯可没那耐心。”
  见弗莱林没有说话,兵士长却很是自来熟地继续搭话道:“弗,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认为我办不好事情,还只顾着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但是天老爷,这个可憎的世道,人人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我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就算不为了自己,我也要为家人想想啊。”
  本来只是想自嘲来拉近拉近关系的男人说到后面自己都有些伤感了,他开始咒骂着那些阳奉阴违的手下士兵,还有眼睛长在额头上的高官,到最后,男人也有些沮丧了,嘟囔了句,“这世道,好好活着,又有什么错呢。”
  “好了,林吉斯,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弗莱林走过来拍拍男人的肩膀。
  看到男人讶异的神情,弗莱林真诚地点点头,因为他实在不记得这男的做过哪些蠢事了。
  “说说勒于先生的事吧,毕竟那才是我们来这的目的。”
  林吉斯挠挠他的肚子,说道:“接到你的那么多证据后,我们直接把勒于的管家扣了下来。他家伙是个软蛋,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嘴巴撬开了。那怂货把他的主子卖得一干二净,贩卖市民?嘿,等待那年轻人的,只有咱们王城法庭的审判了。”
  干得漂亮,翎林,嗯…精灵义贼,这外号不错诶。弗莱林心道。
  作为刑场的木台上,那几个麻袋,犯事的主要几位仆从,包括管家,已经被套上绳索,予以绞刑。
  在雷索雷利,如此严重的罪行下,惩罚往往来的雷厉风行。
  “只是没想到你去了一次偏僻的村庄,竟然能顺藤摸瓜找出后面这么大一条尾巴,我说啊,弗,你更适合当个侦探。我看你就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件黑色风衣,穿行在黑夜的街道,那不就是活生生的童话里的佐罗……”抓出了前一阵子困扰王国部宪制团大案件的幕后黑手,林吉斯这两天可谓春风得意,他依旧努力地与弗莱林套着近乎。
  主要是他心情好,林吉斯一开心,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
  “等待着审判吗…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弗莱林摇摇头,他没有顺着林吉斯的幻想。
  “喏,正主来了。”年轻的伯爵神色依旧淡然,只是他的双眼微眯起来。
  “嗯?正主,谁啊…哦哦,午安,勒于先生。”看见来人,林吉斯突然止住了话头。
  “克伦伊耳斯伯爵,林吉斯兵士长。”一位身穿猩红锦缎绸衣的年轻男子笑吟吟地走过来打招呼。棕褐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与标志性的深邃的蓝色眼眸,小有名气的王国部新星,勒于,彬彬有礼道。
  弗莱林没有说话,而林吉斯却是神色有些难看。
  他在为自己刚才瞬间认怂的表现而感到愤怒,更让他有些羞恼的是,他还不敢硬气一下,咒骂这个该死的罪犯。
  倒不是他害怕眼前的年轻人,而是年轻人背后的势力,让林吉斯心生无力。
  勒于的父亲是雷索雷利的大骑士,被誉为‘王国支柱’的汉姆朗·金。
  在骑士国度的雷索雷利王国中,骑士等级一直是最森严的存在。王国的骑士们的实力,若用官方的定义来说,便是用天上的星座分为了六个等级。
  ‘地龙座’,‘长明星座’,‘蓝海鲸座’,‘仙雨龙座’,‘天空神座’与‘钢铁神座’。其中,后面三个平级,分别赠予在各领域登峰造极的大骑士们。
  汉姆朗,王国的支柱之一,就是传说中‘钢铁神座’级的骑士。
  骑士之子,勒于·金,丝毫没有理会这位神色变幻的兵士长,他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笑意,问道:“伯爵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能冲破重重护卫,从我的卧室,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那些东西呢?”
  弗莱林想了想,答道:“义贼。”
  勒于有些惊讶于这个答案,他呵呵一笑,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了。他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即将面临的审判,随意问道,“伯爵先生,你知道黑礁凤蝶的故事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勒于捏起头发上的草屑,挥手把它们扬在风里,“生在王国最南部的黑礁凤蝶幼虫,是所有掠食者的食物。它们通过半年的进食与积蓄,才能有足够的能量,化茧成蝶,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美丽的生物。但是,成年黑礁凤蝶的寿命,只有短短三个小时。”
  “绝大部分的幼虫都死在了成茧的路上,也只有极少数,能在最后,绽放短短几小时的光芒…”勒于到后面越来越有些激昂,他还想讲什么,但却停了下来,他有些意兴阑珊,他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克伦伊耳斯伯爵。”
  弗莱林想了想,直说道:“有些悲壮。”
  勒于重新扬起了笑容,他深邃的蓝色眼眸里看不清情绪,“我们还会再见的,克伦伊耳斯。让我们就在此地别过吧,安魂霄节快乐,伯爵,兵士长。”
  勒于坐上马车,虽然他没有任何的铐链束缚,但有几位气势惊人的骑士沉默地看守在马车边。刚才勒于来打招呼时,虽然他们没有来,但目光一直落在这里。
  看着马车远去,林吉斯有些懊恼,“那家伙,估计是回银石城享福去了,他妈的。”
  弗莱林不置可否,他只是有些在意勒于最后的那段话…
  “还会再见,吗…”
  ————
  戊克莱教堂,白石彩窗,沉默地矗立在小镇的中央。
  作为光荫郡的交通枢纽,戊克莱不仅拥有兵士团的分部,还有郡中规模数一数二的教堂与修道院。
  教堂前的花园门口,弗莱林牵着马等待着。
  “嗨,美丽的女士,要不要试试我的马,它能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一抹白色出现在弗莱林的视野中,弗莱林精神一振,殷切道。
  弗莱林今天头一次露出真诚而发自内心的笑容,这让周围的路人都投来惊讶的目光,他们以为这位贵族服饰的老爷是个只会沉着脸的面瘫呢……
  白色修女服,貌美年轻的女子却不陪弗莱林玩这个角色游戏,她无奈地笑着说:“弗莱林,大人,今天遇上什么好事了吗,让你这么开心。”
  弗莱林礼貌地帮助修女上马,他则在下面牵着,慢悠悠地走,“埃莱塔,你是不是瘦了。”
  修女埃莱塔的手放在后面,摆了摆,像是个奇怪的手势,“有吗,我觉得还是老样子。”
  “大人,我收到城堡的来信,听说你抓住了一伙邪恶的咒术师,还找出了他们的幕后黑手,王国部的官员?”
  弗莱林忍不住笑了几声,他清了清嗓子,“咳,我不知道是南巷还是萝萨给你写的信,但信与现实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弗莱林给埃莱塔讲了这几天的故事,包括刚才他与勒于的相遇。埃莱塔是为很好的听众,安安静静,遇到危险的地方她会紧张,解决了危机她会拍拍胸脯长呼一息,然后便是一阵波涛汹涌。
  故事结束,弗莱林问道:“你知道合运这结社吗?”
  埃莱塔想了会,回答道:“说是学者的结社,但据我了解的是,他们更像是个犯罪团伙。十年前,猖獗一时的他们洗劫了王城的图书馆,里面大部分珍贵的古籍密卷在火焰中付之一炬。老国王@震怒,派出了共计三个成名已久的骑士团,对合运进行了长达一年的无休止剿灭。自那之后,合运这个结社便没了消息,外面都猜测,合运的领头者都死在了那场剿灭中。”
  “看来他们还没有全部灭绝。”弗莱林低头沉吟。
  “希望以后更多的危险能远离我们。”埃莱塔也低头开始祷告,她是虔诚的白神教徒,信奉丰饶女神阿卜冬。
  本以为会一直安静地走到镇西的马厩,但脑海里一道声音吓的弗莱林一震。
  “噢,一股虚伪而无能的气息…”
  那是女神莱斯穆恩的声音。
  “你,你在我的身体里??”弗莱林同样以心声问道。
  “你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我把一些力量藏在里里面。”莱斯穆恩缓缓地说道。
  弗莱林张开五指看了看,好像是之前他生日时他的哪一位团员送的,弗莱林有些不记得了,“所以你可以这样和我直接沟通?对了,你能不能声音小一些,我的脑子里感觉像是开了声音混响法术。”
  月亮女神没有理会弗莱林的抱怨,直接无视,“光阴紧迫,你在这浪费了太多时间。”
  “那些失踪的光荫郡的孩子们需要一个公道。”
  “.......,你慢的就像星特尔湖里水獭。”虽然莱斯穆恩的声音还是像之前那样冰冷空洞,但弗莱林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丝,气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毕竟之前的她可是没有一丝一毫情绪的。
  还有,这个比喻属实有些好玩,因为据弗莱林所知,这种水獭,因为太懒,早就在百年前灭绝了。
  “怎么啦,弗莱林,发生了什么好笑的吗?”马背上,埃莱塔停下祷,好奇道。
  心中,莱斯穆恩已经切断了连接。弗莱林笑道:“没什么,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看着懵萌的修女,弗莱林愈发感到平和,“你,莱尔,南巷,萝萨,艾尔翎林,大家都平安无事,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埃莱塔也笑了,灰色的眸子里流淌着温暖的情绪,她薄唇轻启,呼唤道:“仁慈的阿卜冬,请保佑大家……”
  “平安喜乐,顺遂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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