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商人

　　雷索雷利王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与文明的底蕴，商贸也曾经是王国最坚实的基础顶梁。图利的商人甚至踏上了北边比远方更遥远的山脉，将王国的商品与信仰一同贩卖。虽说百年来国家的王室掌控力明显下降，土地也在被不知名的黑暗侵扰着，王国的商业仍是在盗贼，残破与贪婪中生存着。王国有着数个大型商业协会，协会的商人游走在不同郡的城市之间，贩卖毛皮，铜，蜡，谷物与酒等等。协会的商人往往有着属于自己的便利；拥有协会的城镇会免除协会商人的过路费，让他们在当地集市拥有更大的贸易权力，协会组成的商业联盟发行的钱票在整个王国都有公信力。城堡就经常从协会的商人那购买日用的材料，毕竟他们的商品质量通常都有所保障。
　　这次来的商人，南巷本以为就是上次去而复返的旅行商人。
　　“诶…这位…好看的女士，您是要带我去哪里。”说话的是一位少年，一头乱蓬蓬的棕灰色头发，常见的布衫与工作裤，背上看起来就很沉重的背包与他瘦弱的体型并不相称，显得有些滑稽。协会的商人通常着装得体并穿戴标志性的灰色防风披肩，看来这位少年商人并没有他们其中一员。
　　“南巷，你叫什么名字？”南巷微笑道。
　　“我，我叫福兰！你好！尊敬的南巷女士。”听到南巷的问题，福兰立马快速回答道，却因为说的太快差点咬到了舌头。
　　“噗，不用这么紧张，福兰，”南巷在前面领路，她发现是自己的注视让这少年有了压力，所以她看向一边问道：“你不是一名旅行商人吧？”
　　“啊…是的吧…我就是在边旅行边卖东西啊…”
　　“嗯~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也没错。”
　　“……，女士，您还没说要带我去哪……”沉默一会，福兰还是忍不住问道。
　　“带你去见城堡的主人。”
　　“好的，……，啊！？”少年又咬到了舌头。他本来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卖些日用货物给城堡的仆人，怎么一转眼他就要去见此地的领主了，福兰有些懵。
　　............
　　书房内，弗莱林头靠在羊毡躺椅上，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月神庙，诡秘的食人影子，失忆，还有月神莱斯穆恩的预言，都让他心神不宁，有些脑力憔悴。也许曾经的他是位冷静的执行者，但现在的弗莱林除了与南巷她们的一些羁绊外，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只是这一切他都没有表现在他的伙伴面前，毕竟他不想因为自己让他关心的骑士团一直担心下去。
　　空空。有人在房间外敲门。
　　“进来吧。”弗莱林揉揉脸颊，坐起身子。
　　“大人，这位是您要见的商人，福兰。”南巷领着一名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少年进来，那少年有些紧张，只顾盯着眼前的地砖，“福兰，这位是光荫郡的伯爵，城堡的主人，弗莱林领主大人。”
　　“南巷，你说的那些头衔只会让福兰更加紧张。”弗莱林起身来到少年面前，看到他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是我没想周全，没必要喊你进来的。嗯，真不是要你做什么，你有什么货物，给我看看吧。”
　　福兰咽了口唾沫，虽然这位领主看上去十分年轻，也很平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仍是有些发酥，总觉得除了那位漂亮的大姐姐外，还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观察窥伺着他。“大人，都在这里了。”硕大的旅行包里都是福兰各郡旅行交易来的货物，不仅有皮革香辛料，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嗯，果然有我想要的。弗莱林捏起一枚褪色了的戒指；戒指平平无奇，估计是经过了常年在外的风吹日晒，花纹都已经看不清楚。弗莱林把玩着戒指，翻来覆去地打量，他努力回忆之前那神奇的一幕，信息如奔涌的潮水出现在他的大脑深处直至清晰可见。良久后，弗莱林皱起眉头，与其他死物一样，这个戒指没有任何的信息。之前弗莱林还摸过城堡中摆放的装饰骑士剑，同样没有任何的信息，看来只有特定的一些物品才有信息说明了。弗莱林放下戒指，“南巷，你的剑给我看看。”
　　“是。”南巷没有多问，解开系带递了上去。
　　熟悉的冲击感让弗莱林明白，并不是他的能力失灵了。他归还了佩剑，注意到少年手里拿着的棍状物体，“福兰，你拿着的是什么？”
　　“啊，这是我的手杖，平时走那些不好走的路时用的。”福兰答道。
　　“能给我看看吗？”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弗莱林拿起那根普普通通的手杖，他稍一用力，本想着随意试一试的他惊讶地发现这根手杖竟然也有信息。
　　【名字：福兰的手杖。】
　　【说明：】
　　下面都是空的，短短一行字在弗莱林的脑海里迅速出现又迅速的消失。在南巷与福兰的眼里，就是领主大人拿起手杖，怔了怔，眼神复杂。
　　难道我的手杖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不可能啊，这就是普通苹果树树枝做成的，福兰也跟着疑惑了。
　　“行，你拿回去吧，是根不错的手杖，愿它能伴你行走天涯。你可以回去了，亲爱的福兰，这枚戒指我会以超过寻常的价钱买下的。当然，如果你还想卖些生活材料的话，你可以去找，嗯…”弗莱林看了看南巷，读懂了她的唇语，“嗯，你可以去找一位短发的可爱姑娘，她叫莱尔，就在城堡的大门那。最后，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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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是不是月神庙的事让你压力太大了。”福兰走后，南巷走到椅子后面，为弗莱林轻轻地揉捏着太阳穴。
　　“你们不是我的仆人，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事情。”弗莱林握住南巷的手道。
　　南巷摇了摇头，“难道非得是仆人才行吗。”她挣开握住的手，帮他捏着眉心，“林，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能帮你分析一下。”
　　弗莱林沉默片刻，他不知道让别人知道在那个犹如幻境的世界发生的事是好还是不好，但有些事，太过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后他还是和南巷讲了梦里发生的一切，他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她们骑士团所处的境地，那是连神都有些恐惧惧怕的，充满诅咒与扭曲的未来。但他担心的从不是这个，“骑士团的陨灭，”这样的话才真正使他心跳如擂鼓。他曾经失去过，便再也不想失去。
　　“月之女神…莱斯穆恩…我从没有听过这位神的名号。”听完弗莱林的叙述，南巷摇头道，“从古至今，雷索雷利只信奉两位神祇，丰饶女神阿卜冬（Abondant）与黄金与太阳之神葛络福尔蒙（Gloire.Furmon）。在这里，其他神的信仰都被白神教视为异端。”
　　弗莱林站在窗边，外面是翠绿的山谷与喀迩斯山脉上流下的溪水，美丽的风景让人完全无法与莱斯穆恩所说的黑暗联系起来，“这两位神祇，有怎样的丰功伟绩吗。”弗莱林失去的记忆中，包括去雷索雷利王国长远的历史。
　　“据说就是他们庇护了整个王国，同时赐予丰饶与阳光的祝福，让国民得以安居乐业，王室昌盛强大。因此王室将信奉阿卜冬的白神教设为王国唯一的宗教。”南巷也来到窗边。
　　“嗯…还有其他的信息吗？”
　　南巷努力想了会，刚想说些什么，嘴巴微张，脸上浮现明显的迷惘，就像那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出不来似的，“抱…抱歉，林，其他的我不清楚。”
　　“没事的，南巷，我会找到他们的。”弗莱林抹开南巷皱着的眉头，他不喜欢看见他的骑士这个样子，“也许我该去问一下埃莱塔，作为白神教的修女她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南巷闭上眼睛，享受着弗莱林的安慰。弗莱林一边揉着她脑袋，一边读着一封棕色的牛皮书卷，那是绿宝石部的调查函与阳光王室的密信。王室的一位公主在维他郡遇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困境，绿宝石部的调查函里详细包括了他们的先遣部员的调查，而王室的信封却有别的命令。
　　“林，还有一件事。”
　　“嗯，我在听。”
　　“艾尔翎林前往郡下的牛奶村调查孩童失踪事件，但从她出发开始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我觉得还是派另一位骑士去看一下比较好。”南巷道。
　　“几天没有消息了？”弗莱林收回手臂，他放下牛皮卷，打开光荫郡的地图，“这件事本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你的担心是正确的。唉，最近脑子很乱，好多重要的事都像一团浆糊。”
　　“林，让我去吧，保证把艾尔翎林安全地带回来。”
　　“不，我要亲自去。”自从他握起那把名为月华的特大剑后，弗莱林总觉得身体里多了些其他的东西，他的感觉似乎更加敏锐；这次牛奶村的事情，大概没有之前预估的那么简单。况且他不想待在城堡里，而他的骑士们在外面战斗。
　　南巷无奈道：“你都这么说了，让莱尔陪你吧，我会和萝萨盯着那个月神庙的。”
　　弗莱林笑着又揉揉她的脑袋，南巷的黑发很是柔顺，让他有种在抚摸极品绸缎的感觉，“南巷……”
　　“嗯？”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到来，诅咒毁灭了雷索雷利，”弗莱林看着黑发少女，慢慢道：“你，与其他人就逃吧，逃到遥远的东洲，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不要再回来。”弗莱林有预感，以后，会真如月神所言，他会是那个风暴的风眼。
　　“……”
　　“南巷？”
　　“不要。”
　　“南巷…”
　　“不要！”南巷打断了弗莱林的话，她抓住弗莱林胸前的衣领，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弗莱林，“我们是你的骑士吗。”
　　“当然，但是……”
　　“那就不要抛下我们独自去面对！”南巷的脸与弗莱林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少女口中吐出的热气触得弗莱林有些脸烫，“如果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告知，训诫，惩罚，都可以，但不要让我们当耻辱的逃兵。”
　　南巷认真问道：“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那好。”弗莱林牵起少女柔软的手，他没法不认真回应少女如此坚定的心意，他亲吻她的手背，然后将另一只手覆在亲吻的地方，那是属于克伦伊耳斯的誓言，对妇孺孩子的守护与对诺言的坚守，“我们共同面对，我的骑士。”
　　南巷双眼有些湿润，她笑着说：“嗯，我们一直在一起……”
　　......
　　......
　　许多年后，城堡的废墟下，破碎的石柱与碎裂的砖块，染血的骑士与咆哮的怪物。
　　克伦伊耳斯的诺言从不会违背，哪怕以另一种方式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