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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赤龙军神 / 第一章 鸣宇声犹嫩 冲云影正遥

第一章 鸣宇声犹嫩 冲云影正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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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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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公鸡还没打鸣,百灵倒唱个不停,不高亢洪亮,但婉转娇俏、清新可人、声声入耳,够不上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倒也有几分晨露初听莺语乱之韵味。
  门口来了一位小清新歌手,太阳有点待不住了,公鸡的美声唱法听腻了,也该换换口味,大概是想开门看看,但自重身份,不能像凡夫俗子一样没了庄重,于是就微微拨开浓云的被子,仔细观瞧,不过,一不小心还是漏了怯,将天边的浓云染成了银色。
  一日之计在于晨,娄蓝镇的早市开场了。大道两旁,帐篷林立,小贩如云。
  单说一个小吃市场便已让人目不暇接,一侧是蛋包、油条、萝卜丸子、煎饼果子,应有尽有,豆汁儿、八宝粥、豆腐脑儿在锅里翻腾着、冒着热气儿,阵阵香味扑鼻,让人忍不住馋涎欲滴。
  当然了,您要是不好这口儿,也没关系,另一侧有各种三明治、汉堡、牛奶、面包、新鲜牛奶。
  真有嘴馋的老兄,来了一碗豆腐脑,加着酱油、葱花儿,就着油条大吃大嚼,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再来一扎麦芽酒,凑到嘴边一扬脖儿,“咚咚咚”全灌下去,真叫一个痛快,吃饱喝足,伸个懒腰,打个饱嗝儿,吃得真叫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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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的生意也开场了,茶客们林林总总地坐着,喝着热茶,吃点儿点心,聊点儿刚刚听到的新鲜事儿,小二儿跑上跑下,忙得不亦乐乎。
  “啪”醒木一响,茶馆安静下来,说书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花白的头发,清瘦的脸皱纹丛生,犹如老树的年轮,中等身材,穿一身灰色大褂,褂子已经洗得发白,手持一把大折扇,轻轻一甩,“噗啦”一声扇面展开,上书两个字“静听”,咳嗽一声,静场诗开口: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噫~~”茶客们叫个倒彩,“麻叔,怎么又是这首啊,您老不能换一个啊?要不,您再来一个吧。”
  说书人双手一拱,陪着小心笑着:“列位看官,静场诗只能来一个,没来俩的,来俩就让人笑话了。”
  说完,说书人声音一扬,正戏开场:“今儿个咱一不说桃园三结义、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二不说王子复仇记,哈姆雷特装疯诈叔父克劳狄斯。”
  底下有接话儿的了:“那您说什么呀?”
  “今天咱们就说一段,决战绝龙谷!”
  “好!”茶客们叫得一声好,鼓了一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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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盘古开天地,清者上升为天,浊着下沉为地,龙鹰大陆就此而生。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民族不同、风俗习惯不同,大陆形成了两个民族:北方为黑发、黑眼睛、黄皮肤,以龙为图腾,故称龙族,立赤龙帝国,领袖称皇帝;南方为金发、蓝眼睛、白皮肤,以鹰为图腾,故称鹰族,立蓝鹰帝国,领袖称国王。
  按说,北南两国本当和平共处,然蓝鹰帝国心怀不足,国王早有问鼎中原之意,于是便率兵进犯,一场大战就此爆发,可叹社稷丘墟、生灵涂炭、百姓皆苦啊。蓝鹰军所到之处,杀人掳掠、放火屠城、无恶不作。
  小人亲眼所见,曾有蓝鹰士兵将刚出生的婴儿挂于剑上,喂给野狗,年轻的母亲痛哭着想去夺回孩子的尸体,却被几个蓝鹰大兵死死按住、糟蹋致死啊。”
  说书人一声长叹,举起衣袖轻轻擦拭湿润的眼角。
  “砰!”一个二十多岁的看客拍案而起,“蛮夷如此残忍,真是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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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官莫急,听小老儿继续道来,蓝鹰军凶蛮残忍,战斗力不可小觑,势如破竹连下娄蓝、章夜、郎崖三道重镇,兵锋直指玄铁关,须知玄铁关若破,首都龙城便近在咫尺啊。
  幸好,天佑我赤龙帝国,一代名将——龙飞云,横空出世,带我龙族男儿,先在玄铁关外大败蓝鹰军,挫其锐气,后连战连捷,收复娄蓝、章夜、郎崖三道重镇。杀得蓝鹰蛮夷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好!”看客们叫得一声彩,拿起茶杯,将残茶一饮而尽。
  “但蛮夷首领罗伯特·爱德华公爵,绝非等闲之辈,死到临头犹要困兽犹斗,绝龙谷摆开阵势,当真要背水一战,然小小蝼蚁挣扎,难当擎天之力;几个蚂蚱肆虐,怎奈天理昭昭!我赤龙子弟浴血拼杀、前仆后继,经过血战,终于在绝龙谷一举歼灭蛮夷主力,就此迫使其签下檀渊之盟,向赤龙帝国俯首称臣,年年供奉岁币。”
  说到此处,说书人又是一声长叹。
  看客们很是奇怪:“麻叔,您老怎么了,不该高兴吗?怎么反倒唉声叹气啊。”
  说书人道:“我不叹别的,只是为龙飞云惋惜,绝龙谷之战初战不利,龙飞云居然灰心失望,手执白旗向蛮夷投降,本可青史留名,可叹这一失足成千古恨,百战之功,过眼成灰,反倒落下了千古骂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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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说到这儿,打角落里过来一人,走到说书人近前,一抬手,就把说书人的衣服领子给攥住了:“你胡说八道!”
  说书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抬眼观瞧:眼前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年纪得六十多岁,身材高大,体形魁伟,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薄嘴唇,最让人害怕的是右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随着他脸部肌肉阵阵抖动,疤痕也就随之颤抖,犹如一条蜈蚣在脸上扭动。
  说书人被吓得三魂掉了两魂,当场就被勒得喘不匀气儿了,他急了,伸手去掰对方的手,没成想,老者手劲儿大的惊人,就和一只老虎钳子似的,纹丝不动。
  说书人憋得涨红了脸,连连告饶:“官人……咳咳……饶……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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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掌柜过来了,陪着笑、作着揖、求情:“这位爷,这位爷,您行行好,行行好,他就一个吃开口饭的下九流,您别和他见一般识,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得了。”
  有道是“巴掌不打笑脸人”,老者斜了掌柜的一眼,“哼”了一声,将手往前一送,说书人被扔到了椅子上,没坐稳当,直接一个后仰翻,连人带椅子翻倒,趴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被吓得筛糠了。
  老者的眼神往四下一扫,一屋之中,低下头去,莫敢与之对视,他往柜台上扔了锭银子,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出门而去。
  看他去得远了,茶客们议论纷纷:
  “这人是谁啊?够吓人的。”
  “他你都不知道啊,他就是车骑将军马原!”
  “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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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茶馆,出了娄蓝,马原踏上马镫,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子,再一抖缰绳,这是匹老马,颇通人性,不用主人扬鞭,便撒蹄狂奔起来,清冷的风,透过衣服,阵阵清凉让马原感到一阵清爽,但他的心情很不爽。
  为什么呢?昨天刚得到一个消息,朝中有人参他:吃空额,捞军饷。
  马原满肚子的委屈:不是他想吃空额,而是青龙军团已经多年没有满过额了。
  战争结束之后,青龙军团驻守娄蓝,作了边防军;金龙军团被调入龙城,成了卫戍部队;白龙军团则被调往北方之地,改编成了预备役。
  和平的日子过久了,青龙军团的征兵越来越难。
  马原多次向朝廷上书,请求增派兵员,皆石沉大海。
  据说朝中还有人建议,应当对青龙军团进行裁军,理由是:天下太平,应当紧缩开支,精简部队。
  马原颇为郁闷: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缺德主意,他真认为:以后可高枕无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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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身一颤,步履发沉,马原明白,自己心情不好,肆意纵马狂奔,马跑得时间长了,有点累了。
  下马,松开缰绳,马自去喝水吃草,他举目远眺,晴空万里,黄叶遍地,秋色尽染,一潭湖水清澈见底,犹如与天相连。
  此时此景,马原不禁动了告老还乡的心思,已经六十有二,与其还为俗事烦恼奔波,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古人不是说嘛,“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或许该换个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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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此时,旁边有声音传来:“呦呵,这不是大将军吗?怎么屈尊到这儿来了?”
  马原一愣,荒山野岭的,居然有人认识我。
  他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湖边,来了一群人。
  前面一个少年,正赶着一头猪,低着头,脸色颇为难看。
  后面跟着五六个少年,说个不停:“别走啊,大将军。你倒是和我们贱民说说啊,你一个养猪的,咋就成了大将军啊?”
  马原本以为遇到了熟人,没成想真相如此,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欲离开,又觉得好玩,就原地观看。
  被嘲笑的少年,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皮肤白皙,双眼细长,面相文静秀气。
  被嘲笑的久了,少年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终于忍无可忍,将猪拴好,朝着为首的大个子大声说道:“我把你当朋友才告诉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质问引来的是一阵大笑,大个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咱们是朋友?哈哈哈哈,和你分了个苹果,就成了朋友了?你咋就这么笨呢?”
  马原也不禁笑了:这少年是有点太……实在了。
  “你……”少年不是牙尖嘴利之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呦呵,还要哭啊。”大个子跳过来,围着少年一边转圈一边继续嘲笑,“大将军,英雄流血不留泪啊,你就这德性还想当将军?”
  说着,抬手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你爸是个养猪的,你也是个养猪的,当将军?知道啥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少年一把打开对方的手:“别碰我!”
  “咋地,还想削我啊,要不你碰我下试试?”大个子将脸贴近了少年,他明显比少年要高一个头,所以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他挑衅地看着少年,张开嘴,一口唾沫吐到了少年的脸上。
  少年无声地抹掉了脸上的口水,慢慢转身,似乎是要去解树上的猪。
  马原一皱眉头,这厮欺人太甚了,他刚要上前说话,骤变瞬发,少年捡了块石头,猛然转身,豹子一般蹿了上去,狠狠将石头砸在了大个子的鼻子上,一声闷响,满脸开花。
  少年又抡起石头,一下抽中了大个子的脸颊,将其打倒,他冲上来,骑上去,抡起石头就要继续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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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帮凶一看不妙,赶紧上来帮忙,少年奋力挣扎,双拳难敌四手,被按住,难以动弹。
  大个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抹掉脸上的血,也捡了块石头:“霍青,我看你是想死!”
  被称为霍青的少年,朝着大个子怒吼:“有种你就弄死我,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大个子举起了石头:“我让你嘴硬!”
  石头没能砸下去,马原攥住了他的手腕:“以多欺少,要不要脸?”
  “滚!”大个子回过头来要砸马原,手刚起来,马原一抬脚,不偏不倚,正中其裆,这货蹲了下去,疼得满地乱滚。
  马原看了看剩下几个:“还不快滚!”
  一个照面就秒杀大个子,足够夺走他们全部的勇气,几个货很够义气,扔下地上翻滚的大个子,来了个好汉不吃眼前亏——跑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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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事儿吧?”马原问道。
  “有事儿……你能送送我吗?”霍青从地上爬起来,嘟囔了一句。
  “啊?”马原还以为听错了。
  “你一走,他们肯定堵我。”霍青又掉眼泪了,刚才拿石头拍人的狠劲儿,早飞到爪哇国了,“求你了……”
  马原哭笑不得:“瞧你这点儿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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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原的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在笑,今天办得荒唐事儿不少,堂堂二品将军,听个书,和说书的较劲;看个景儿,帮小孩打架,还给他当保镖,这要是传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霍青看着老头儿一个劲儿乐,心里有些发毛:这老头儿不会是疯了吧。
  马原牵着马,跟着霍青:“哎,青青。”
  霍青被他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抗议:“我叫霍青!”
  “青青,想不想和我学功夫?”抗议被无视了。
  霍青眼中波光一闪,明显有欣喜之色,但接着暗淡下去:“我爸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霍青没有回答,神情阴郁,紧咬下唇,眼中再次泛起了泪水。
  马原见他如此,很是诧异,有心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沉默。
  一老一少,不再说话,低头赶路,走了有三、四里路,远远看到了一户村子,不是很大,零零散散几十户人家,此时已是中午时分,家家炊烟升起。
  霍青停下脚步,对马原说:“我到了,谢谢您。”
  马原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目送霍青向村子走去,见他去得远了,转身上马,准备离开,不知为何,又看了一眼霍青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暗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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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单说霍青,他回到了家,将猪赶进圈,进了门:“爸,我回来了。”
  “等等!你脸怎么了?”
  霍青赶紧侧过脸去:“没事儿,挺好的。”
  “过来!”
  霍青哆嗦了一下,没敢过去,在原地低下头去。
  “你聋了?我让你过来!”
  一只手伸过来,粗鲁地将霍青扯了过去:“怎么回事儿?伤哪儿来的?”
  “我……我不小心摔的……”霍青瑟缩着身体,颤抖着,微微抬起头来。
  “啪~”巴掌抽脸上的声音:“说实话!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我……没有……”
  “砰~”脚踢身体上的声音,“还撒谎!废物!让你去放猪,你能和人打架,还能干点什么!?”
  霍青哭了出来:“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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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马原听不下去了,正想现身,远处来了一人,人未到,声先闻:“霍瘸子,滚出来!”
  “哎呦,这不是里正大人吗?”霍瘸子从屋里一瘸一拐地跑出来,此人长了一张马脸,小眼睛,蒜头鼻子,大嘴巴,一脸谄笑,露出了满嘴的黄牙。
  马原看了这幅尊容,再比较霍青的白皙清秀,心里奇怪:真是亲父子俩吗?
  里正又矮又胖,脑袋和脖子一样粗,阴沉沉的一张黑脸,低着头,翻着大白眼:“你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儿,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儿了?这是下死手啊!”说着,从旁边扯过来头上缠着布的大个子。
  “哎呦,这是怎么话说的,”霍瘸子腿脚突然变麻利了,从屋里揪出了霍青,又是一记耳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霍青白皙的脸上立刻印上了五指印,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先欺负我的!”
  霍瘸子扬起巴掌又要打:“还敢犟嘴!”
  马原看不下去了,几步到了跟前,抬手攥住了霍瘸子的手腕,顺手一带:“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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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瘸子没站稳,倒退几步,摔了个屁墩儿,气坏了,从地上爬起来想动手。
  “嗯?”别看马原穿的是便装,但行伍多年、久经沙场,自然有一股凛凛之威。
  霍瘸子被镇住了:“你……你是谁啊?”
  “你眼瞎了!这是马原将军!”里正赶紧拉着儿子跪倒,他曾经见过马原带兵巡视,所以认识。
  “啊?将……将军?”霍瘸子吓坏了,也连忙跪下。
  霍青站着发愣,他投向马原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好奇,还有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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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原朝他笑了笑,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位:“起来吧。”
  里正赶紧起身:“卑职不知大人驾……临寒……寒村,有失远迎,如今已是午时,还请大人驾临寒舍,略备……薄酒一杯,请大人赏……赏光。”
  “不饿。”马原回头看了看霍青,柔声道,“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还不快去!”霍瘸子踹了霍青一脚,“大人让你端水!”
  霍青进了屋里,时间不长,端了一杯清水出来,递给马原。
  霍瘸子急了:“给大人敬水,得跪着!你怎么这么笨啊。”
  说着,他将水从霍青手里抢过来:“这点事儿也办不好,废物!和你妈一样!”
  说完,陪着笑,跪下将水端给马原:“大人,您请喝。”
  马原还没来得及接,霍青的脸涨得通红,吼了出来:“不许你说我妈妈!不许!”
  他哭着朝村外跑去。
  “你给我回来!”霍瘸子气得大叫,转头又朝马原恭敬,“大人,您看……”
  马原笑了笑,接过水杯,将它举到霍瘸子头上,慢慢浇了下去:“你骂你儿子废物,我管不着;你要是再敢骂我的兵一句废物,我会把你另一条腿阙断,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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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青的妈妈原本是贵家小姐,后因家道中落,沦落江湖,被奸人(古人称人贩子为:奸人)卖给了霍瘸子为妻。
  妈妈是霍青最温暖的记忆,她是世界上最美丽、善良,温柔的人,从来没有大声呵斥他,也没有打过他。
  他最喜欢的就是张着小手,像小燕子一样扑到妈妈的怀里,喊着:“妈妈抱。”
  妈妈笑着弯下腰,双手扶到他的腋下,他会用双手紧紧扶住妈妈的肩膀,小脚丫蹬着身体,像爬树那样爬到怀里,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妈妈会亲亲他的小脸蛋。
  妈妈教他读书、识字,给他讲很多有趣的故事,他最喜欢的就是龙飞云的故事,每次妈妈讲完,他都会缠着妈妈再讲一次,妈妈每次都佯装生气、不想再讲,但每次都败下阵来。
  妈妈的故事里,龙飞云是一个智勇双全、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是一个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大英雄。
  每次讲完,妈妈都会对他说:“青儿,将来长大了,你要像龙飞云那样,成为一代名将。”
  霍青七岁那年,妈妈去世了,他哭得声嘶力竭,一次次哭叫着,一次次拼命拉着妈妈的手,他固执地认为妈妈没有死,她是睡着了,拼命地想把妈妈叫醒,能再抱抱他、亲亲他,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终于明白,妈妈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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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很小,小小的土堆,小小的墓牌,但打扫、擦拭得很干净,霍青拿掉了干瘪的花环,将一个新编的花环放上坟头,轻轻跪下去,抱住了妈妈的墓牌,轻轻地说:“妈妈,我好想你。”
  无论开心不开心,每天他都会来,和妈妈说话是他生活中唯一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他含着泪水睡着了,在梦里,他好像又变回了三四岁的样子,妈妈带着他在一颗大树旁玩,金色的阳光从树缝中倾泻下来,暖暖地照着他,他咯咯笑着围着妈妈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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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撕碎温暖的梦境,熟悉、尖利、歇斯底里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子找你找得累得要死,你倒舒服,跑这儿睡大觉!”
  熟悉的恐惧充满了霍青的全身,他一个机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又一脚踹了上来,霍青疼地紧紧咬住了下唇,痛苦令他颤抖。
  霍瘸子两眼通红:“跟我回家,老老实实喂猪去!”
  霍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抬起头,直视霍瘸子的眼睛,毫无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霍瘸子倒退了一步:“你……你想干嘛?”
  霍青一字一顿、语气坚定:“我不会跟你回去,我要去找马原将军。”
  霍瘸子的声音更加尖利:“你敢!你妈死了,我已经够赔本了!你还想走?你走了,谁给老子做饭、洗衣服?谁给老子养老?”
  霍瘸子一把拉住了霍青的胳膊:“跟老子回家,老老实实干活,你是我儿子,天生就是养猪的命!”
  “不!”霍青狠狠推开了霍瘸子,“我不要和你一样!我不要这样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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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瘸子倒退几步,摔倒,一动不动了,一缕血慢慢地从他的后脑下流了出来。
  霍青一惊,冲上去,想把霍瘸子拉起来,没用,霍瘸子的后脑磕到了墓碑上,活不成了。
  霍青吓坏了,他大脑空白、抱紧自己、全身颤抖,汗水瞬间打湿了衣服,一阵痉挛席卷了全身,他跪倒在地呕吐起来。
  他杀人了!杀死了父亲!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他完了,彻底完了,世人会怎么看他,窒息般的绝望攥住了他的喉咙。
  抬起头,他凝视着母亲的墓碑:不如我也死吧,我的生命只有痛苦,活着毫无乐趣,不如一死了之,去和妈妈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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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身后脚步声传来,霍青骤然警觉,他捡起了一块石头,转过身来。
  是马原。
  马原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霍青凝视着马原,攥紧了手里的石头。
  一老一小,站在一具尸体旁,沉默地对视着。
  马原先开口了:“你是准备跟我走,还是继续呆这儿?”
  霍青没有动,直视马原的眼睛:“我爸死了。”
  “他该死。”
  “是我杀了他!”
  “不,我看得很清楚,他来找你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挺不幸的。”
  霍青手中的石头滑落了:“我要跟你走,成为像龙飞云那样的一代名将。”
  马原观察着他,脸上露出了微笑,朝他挥了挥手。
  “妈妈,保佑我吧。”霍青留恋地看了一眼墓碑,朝马原的背影追去……
  万里无云,阳光清澈,一声清脆的鹰啼传来,一只雏鹰,身形尚未长成,羽翼还未丰满,飞行的姿势还颇为笨拙,但依然勇敢地挥动双翼,迎着狂风向高空飞去,它坚信:终有一天,一定会练就钢铁双翼,成长为一只能够真正翱翔于长空的雄鹰!
  霍青终于向着将军的梦想,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他的从军生涯会顺利吗?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磨练?他又将如何面对弑父的阴影?预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章《早岁那知世事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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