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工厂

　　“嘿，大爷您好，您还认得我吧？”王浩轻轻敲开安保室的小窗，客气的给保安大爷递上一支中华，问道。
　　保安大爷笑嘻嘻的接过中华，道：“我刚才都看到了，你不就是刚刚进来的那个小伙子嘛，怎么你一个人先出来了？那姑娘呢？东西没签成啊？”
　　“不是，不是，我们还在跟侯总谈呢。”王浩赶忙掏出火机，帮大爷点上火，凑起近乎道。
　　“那你还不快去好好盯着老侯？那老家伙，鬼的很，又小气，又好色，你女朋友一个人在里面，你能放心？”大爷对上火吸了一口，一脸享受的吐出一缕青烟道。
　　“不不不，那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只是同事。”王浩难道能不懂这些，可负罪感袭来，他却还是选择了逃避，转移话题道：“对了，大爷，我看咱们这厂子里监控不少啊，这套装下来少说也得几十万吧？我家亲戚也是干这个的，不知道这批监控厂子里是什么时候装的？如果需要保养或者更换，我可以叫我亲戚过来报个价啊，价钱肯定比别家的便宜。”
　　大爷弹了弹烟灰，又吸了一口，笑道：“小伙子，这事你得跟老侯谈啊，你跟我一个保安说这些有屁个用。”
　　王浩笑道：“嗨，大爷，我这不是跟您这先了解了解情况嘛，这监控您肯定是每天都在用的啊，哪里需要保养，哪里需要更换，您知道的肯定比侯总他清楚啊。”
　　保安大爷忙摆手道：“哎哟，哎哟，我可不清楚，你别看这厂子里的，看着好像装了有好几十个摄像头，其实啊，都是些摆设，在我这里能看到的一共也就十二个。”
　　“啊？！不会吧？这厂子少说一年也有好几个亿的利润啊，侯总也没必要在这里省钱吧？！”王浩虽是一脸诧异，心中却是一阵窃喜，道。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在大大小小的厂子里做保安少说也就三十年了，有些老板装这玩意也就是为了应付检查，有些老板真的就是能省则省，有时候省的地方让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根本看不懂。”大爷一看就是个老烟枪，平时王浩过年都没舍得抽上一口的中华，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在他指间就只剩下了一截烟屁股。
　　王浩赶紧又递上一根中华，帮他点上火，继续问道：“可是侯总他经营这么大个厂子，就装了这十几个监控，就不怕丢东西？他那些设备，一台少说也得有个一百万上下吧？”
　　保安大爷诡异一笑，道：“丢什么丢啊，就他那几台破二手机器谁要他的啊。”
　　王浩听闻，心中一惊，道：“不会吧？！二手设备？当年招商引资建这个厂子时，县委书记可都来剪彩的，他敢这么糊弄县领导？！”
　　保安大爷轻笑王浩的单纯，道：“二手机器拿回来翻新，刷上油漆，再抹上机油，刚开始用起来就跟新的一样，领导那些外行人谁能看的懂？”
　　王浩一听，想想也是，就是自己在早餐铺子里买个茶叶蛋，都认不出这蛋是今天刚煮的，还是昨天剩下的，更别说这些专业的设备，在我们这些外行人眼里分辨不出也不算什么奇事。
　　王浩转念一想，问道：“可二手的始终是二手的，平时用起来，万一碰到个赶工什么的，机器长时间运转，就不怕抛锚耽误事么？”
　　“耽误啊！怎么会不耽误？”大爷吹了吹飘落到袖口的烟灰，接着道：“我告诉你，每个月这机器都得罢上好几回工。”
　　“那这不会耽误产能？要是不能按时完工照合同赔偿甲方，岂不是要得不偿失？”王浩追问道。
　　“嘿嘿，这你就问到点上了。”大爷笑眼看向王浩，道：“你别看吧，这么大个厂子，一个月也就才一两张订单，还得养活厂里好几百十号人！别说你了，我都觉得怪。不过反正老侯从来也不会拖欠我们工资，所以管他呢，自己有饭吃就行了。”
　　王浩心中暗暗思量，看来侯总这厂子里肯定还藏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暂时放下这方面的疑惑，王浩转念从公文包中取出自带的保温杯道：“大爷，您这里有开水没？”
　　大爷吸完最后一口中华，将烟蒂掐灭道：“有有，你把杯子给我，我来帮你倒。”说罢，大爷便起身要从王浩手中拿过保温杯。
　　王浩见状，却掩下手中保温杯客气道：“不用了大爷，您坐着，我自己进来倒就行。”说着，王浩便伸手去推安保室的门。
　　大概是刚才的谈话让大爷觉得王浩这小子既老实又单纯，便打开门禁让王浩走了进来。王浩走进安保室冲大爷笑了笑，扫了一眼几平米大的整间屋子，果然监控显示器就在大爷身旁的桌子上。
　　王浩不动声色走到大爷身后的净水器旁弯腰打开热水，一边背对着大爷跟他寒暄，一边偷瞄桌上的显示器，心中一算，果然如大爷所说，只有十二个监控是亮着的。王浩又随便寒暄了几句，再次给大爷递上一支烟，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王浩绕着厂区，凭着记忆找到了十二处监控画面地点，除了大门，安全通道，还有几处车间厂房大门跟办公大楼入口以外，唯一让人费解的则是一处厂区后的小树林！
　　一共就十二处探头，为什么还要照着这么个几乎没人经过的地方？！难不成是有人在这小树林里干些龌龊事情？王浩想到这些一阵傻笑，转念再一想，自己简直就是个傻逼，都是成年人了，花个一百几十块的去个小旅馆，怎么也比在这里舒服吧，再说了，实在不行员工宿舍商量商量，成年人之间这些事还不都是司空见惯？
　　王浩越想越觉得蹊跷，于是特意绕过监控，从另一侧悄悄摸进小树林。王浩小时候为了赚些学费，学校放假时，在农场里打过工，一踩进树林，马上就发觉这地上松动的泥土都是被人刚翻过的。不过这些树，确实都有些年份了，如果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刚栽下的，为了运输方便，枝条也不会这般茂密。可人挪活，树挪死，谁会没事去翻树下土？！除非这片地里被人刚刚埋下了什么东西？！
　　王浩徒手刨了一阵，除了从地里翻出一截破包布，其他的却是一无所获，王浩甩了甩破布上的泥土，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LV”的标志，好家伙，还是个驴牌啊！之后王浩便随手丢下破布，拍了拍手上身上的泥土，无奈摇头，心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刚想再偷偷摸出小树林，这时正好听见一个脚步声急匆匆向小树林走来，王浩心惊，赶紧找了颗大树后躲藏，探出半个脑袋偷偷一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刚才门口安保室的保安大叔！王浩心说糟糕，肯定是刚才自己在小树林里到处翻土时，没注意自己的位置，被监控照到，这才让他找了过来。
　　“有人没有？”保安大叔一脸嫌弃的拎着脚，踩着地上的泥土试探性喊道，接着他又稍微转悠一圈，四下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便又摸着脑袋离去。王浩见他离开，赶紧从另一侧穿了出去，生怕一会儿保安大爷又转了回来。
　　王浩一脸做贼心虚走进车间，找了个洗手间慌慌张张将手上的泥土洗净，刚平复下心情，这会儿手机突然响起，又给他吓的差点丢了魂。
　　王浩惊慌失措拿起手机一看，心里一声咯噔，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子珊！王浩脑中思绪凌乱不知如何是好，鬼使神差一般接起电话却没有勇气说些什么。手机那头，小吴却先开口喊道：“王哥！你去哪儿了？我都等你半天了，你快来啊，我都快尴尬死了！”
　　王浩一听，有些愣神，听这小吴语气，虽然是有些尴尬，可怎么听，也不像是被人欺负后的样子啊！王浩忙急切问道：“小吴，你没事吧？侯总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侯总？他能把我怎么样？”小吴有些疑惑，语气一转，道：“倒是他老婆，跟疯了似的，非说我是侯总的情人，小三！还要打我，我都快郁闷死了！”
　　王浩听闻，心中大喜，笑道：“哦哦哦，那个，我马上过来，你就在那等着啊！”说罢王浩便挂断了电话，往总经理办公室飞奔而去。
　　刚到门口，王浩就听到办公室里传出叮铃哐当砸碎各种物件的声响，王浩担心小吴在里面真受到什么伤害，顾不得多想，清了清嗓，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进来！！”门内侯总家那只母老虎大吼道。
　　王浩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了眼愁眉不展的侯总，再一见那母老虎，忙堆起职业性的笑脸，道：“哟，侯总，这位一定就是您家夫人吧？”
　　“你谁啊？！这个点还没下班啊？给我滚出去！”母老虎是一点面子不留，大发雷霆道。
　　王浩这时倒是机灵许多，依旧保持笑脸，指了指坐在沙发上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小吴，道：“您好，我是天籁保险的小王，那是我女朋友小吴，刚才我闹肚子了，去上了下洗手间，我看侯总这会儿好像也不太方便，我跟小吴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说着王浩便着急忙慌，赶紧招呼小吴出来。
　　“等一下！”小吴读懂王浩的意思，刚一起身，母老虎又是何止道：“天籁保险的小王是吧？说说看，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母老虎显然不会轻易相信王浩简单的一套说词，好在王浩此行目的也正如他所言，就是来跑跑业务。
　　王浩不敢放下笑到有些僵硬的表情，挺了挺腰板径直走到侯总办公桌前，拿起之前放在桌上的合同，将它双手递给母老虎，娓娓介绍道：“您看，这就是咱们公司量身为贵公司打造的服务，为的就是能最合理的为贵公司保驾护航！”
　　母老虎拿过合同，随手翻了几页，果然如王浩所说一样，正是天籁保险的合作合同。母老虎放下语调，表情略显尴尬的将合同丢还给王浩，道：“哦，这样啊，那行吧。”接着扭头看向侯总，道：“老侯啊，你也别让人家在这干等着了，赶紧把合同给人家签了吧。”
　　侯总一听，一脸委屈苦笑，走近母老虎身前，安抚她健硕的肩膀道：“哎哟，老婆啊！你看看，我就说是误会吧，你还不信，你怎么总是不听我解释呢？真是的！”此时侯总默默在母老虎肩头给王浩竖起大拇指。
　　王浩掩饰心中笑意，赶忙取出随顺携带的钢笔，顺水推舟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递到侯总面前笑眼道：“那一切就拜托侯总您了。”
　　侯总又撇了一眼母老虎，心安理得的接过合同，潇洒的签下大名后，道：“行了，小王啊，我今天就不陪你们了，我还要陪我老婆去吃饭，需要盖章的地方，你就跟我的秘书小曹去说吧。”
　　“诶诶！好嘞，那谢谢侯总您了，侯总您慢走。”王浩一阵点头哈腰，目送侯总夫妇离开后，急忙扭头走向一旁的小吴，一脸歉意的问道：“你没事吧？”
　　大概是刚才气氛太过紧张，小吴被吓懵住了，这会儿他才害怕的哭出声来，道：“王哥啊！刚才吓死我了！是你带我出来的！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陪客户呢？！”
　　“不会了，不会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王浩坐在小吴身旁，见她又是雨带梨花，却不知如何安抚。
　　小吴哭着哭着，脸却不自觉的靠到王浩肩头。小吴碰到王浩的一刹那，王浩感觉好似一股强大的电流袭来，让自己整个身体瞬间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小吴总算是哭完了，收回脑袋坐直了身子，哽咽未了道：“王哥，那秘书还在不在，别一会儿人走了，合同又没签完就麻烦了。”
　　小吴一语惊醒梦中王浩，回过神，王浩只“哦”了一声，赶忙往办公室门外冲去。
　　冲到门外，王浩扑通扑通的心跳未缓，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验。
　　王浩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才稍微清醒过来，一看表，赶紧往秘书办公室走去，这时秘书小曹正在收拾东西，一看王浩进来，便开门见山道：“你总算来了，刚才你们在办公室里，我看那女孩哭得稀里哗啦，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你们，怎么样，那姑娘没事了吧？”
　　王浩收到关心，忙笑脸回应道：“没事了，没事了，小姑娘就是被吓的，她才刚毕业，这种事哪见识过。”
　　“嗯，经一事长一智吧，你也知道，老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次就别把人小姑娘一个人留下了，毕竟也不是每次都运气这么好，能被老板娘抓到。”小曹提醒道。
　　王浩听着感觉这秘书似乎是话中有话，却又不好明言，自己自然更是不好明问，便一个劲的点头。
　　盖完几个公章，王浩谢别小曹后，便匆匆回到办公室。这会儿小吴明显情绪上已经收敛了很多，王浩走到小吴面前，拍了拍合同道：“走吧，想吃啥，哥请你！”
　　小吴依旧是有些提不起精神，起身推脱道：“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反正明天也跟你的朋友们约好了，明天吧。”
　　“吃饭还能明天吃今天不吃啊？”王浩执意邀请小吴，也是因为心中的亏欠。
　　“那行吧，要不就简单点，去吃碗麻辣烫吧？”小吴看王浩盛情难却，虽然有些疲倦，还是挤了挤笑脸道。
　　“行吧，就听你的！”王浩像是放下心中大石，暗舒下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