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与奕磊分开后，乌小瑟就松开了手，闷闷的走在宋桢麟身侧，一句话也不说，丝毫不打算对刚刚的事情做任何解释。宋桢麟原本是有些窃喜的，可现在又觉得心头堵得慌，甚至怀疑她的魂都跟前男友一起飘走了，便问了一句，“你喜欢小孩？”
　　还好，收到了回应。“不喜欢，尤其不喜欢刚刚那个小男孩。但我很感谢他，也觉得很对不起他。”
　　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可在宋桢麟听起来总觉得语言的背后藏着一个不能轻易揭开的故事。他看着她，突然有些陌生感。身旁这个名叫乌小瑟的女人跟自己记忆中那个莽撞、正直、机灵、善良的姑娘好像一样，却也好像大相径庭。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还是乌小瑟吗？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不知不觉间已经来了产房门口。准爸爸看起来很是镇定，反观虎子，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紧张的不停搓着手，走来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里边是虎子的妻儿。杨宇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宋桢麟过去拍醒杨宇涛，讲东西递给了邱杰。“这个点大型超市都关门了，只买到了这些东西，你看看能不能用？嫂子家里人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用不用去接一下？”
　　邱杰突然看了乌小瑟一眼，似是挣扎了片刻，然后也坐到了椅子上，语气里竟然不带一丝尴尬和歉意。“情况有些复杂，里边的，不是我老婆。”
　　杨宇涛扑哧一声就笑了，“哈哈，幽默了啊，兄弟，不是家花难不成是野花啊。”
　　乌小瑟瞪了杨宇涛一眼，这个没正行的。可奇怪的是，邱杰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她又疑惑的去看宋桢麟，对方也是皱着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邱杰。
　　杨宇涛这下彻底清醒了，也察觉出气氛不正常，跟同样摸不着头脑的虎子对视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宋桢麟，正想问个究竟，刚巧医生出来了，众人赶紧迎了上去。
　　“恭喜，母子平安。你现在可以去看你妻子和儿子了。”
　　小孩出生在我们国家的文化中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众人都想沾沾喜气，尤其是虎子。“医生医生，我们也可以去吗？”杨宇涛也在一边拼命附和，“就是就是，让我们应该也能看看嫂子和小宝宝吧。”
　　乌小瑟又白了杨宇涛一眼，这两人真是一对活宝。人家当爹的都没激动成这个样子。不过医生还是同意了，只是禁止他们大声喧哗，以免惊吓到产妇和婴儿。一行人连呼吸声都刻意控制，有序的进了病房。这是一间高级病房，小宝宝睡着了，躺在产妇床边的小床上，皱皱巴巴缩成一团，整个皮肤还呈现紫红色，大概这人世间不如妈妈的肚子里舒服，他五官都缩在一起，看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虎子跟宇涛是直奔小家伙去的，不敢抱，不敢说话，只是笑眯眯的拍了许多张照片才想起来还有个产妇该问候一下。
　　“嫂……呃，你，你好，我们…我们是邱杰的朋友……”虎子卡壳了，求助的望向杨宇涛。可杨宇涛也是愣在原地干瞪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终于，两人等到宋桢麟开口了，“小孩子很可爱，你也好好休息，今天太晚，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又转头对邱杰说，“外边等你。”说完面无表情的离开了病房。
　　杨宇涛竟也敛了笑容，左手推着乌小瑟，右手拉着虎子急匆匆的跟在宋桢麟身后出了病房。乌小瑟心里的疑问是越来越大了。
　　她知道邱杰结婚的时候眼前这三个男生以出席和视频的方式参加了婚礼，可是虎子跟宇涛刚刚的表现分明是不认识病床上的那个脸色还没恢复过来的女人。宋桢麟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在看到邱杰把门关好出来后，脸色甚至比刚才还要难看。
　　“所以，家里边明媒正娶的老婆辛苦的尝试着试管婴儿。”这话一出口，乌小瑟和虎子两个人，表情是一样的，嘴型是一样，齐刷刷看向宋桢麟。杨宇涛很明显已经反应过来了，把头扭向了一边。宋桢麟继续，“这边，还有一个红颜知己刚偷偷摸摸的给你生了个小孩，是吧，邱——杰？”
　　邱杰没有说话，这便就是默认。
　　虎子痛心疾首，邱杰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很值得倚仗、值得敬佩的哥哥，即使在璇子的事情上，他已经失望了一次，但那毕竟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感情这种事说不清。可是这次呢？这算什么？他喃喃道：“杰哥，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的。”
　　虽然并不清楚邱杰跟章璇子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宋桢麟知道，邱杰最爱的女人是章璇子，一直都是。不，今天这件事之前一直都是。只是两人可能有缘无分，最终邱杰选了现在的妻子——一个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娇滴滴的大小姐。说到底，是他自己的意不平，他的妻子何其无辜。鉴于四个人平常也多有联系，大家都知道邱杰的妻子因为体质的原因怀孕比较困难，为了跟丈夫共同生养一个宝宝，甘愿忍受身心双重煎熬不断尝试试管婴儿。所以今天，当邱杰开心的宣布自己要当爸爸的时候，宋桢麟还以为是试管成功了，真心实意的替他俩感到高兴。可他现在是爱笑不出来，他不知道该站在什么样的角度……高兴。
　　至此，乌小瑟这个全程游离在局外的人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越发觉得男人所谓的喜欢和真心看起来那么荒诞可笑，虚无缥缈。爱着璇子，却娶了别人；家里红旗招展，外边彩旗飘飘。乌小瑟冷笑一声，讽刺道：“邱杰啊邱杰，你可真是……活该！”
　　“你干什么去？”她说完便要走，反被宋桢麟一把拉住了。
　　这种情况下，火气已经直达天灵盖，不株连是不可能的。乌小瑟沉着一张脸的甩开宋桢麟的手，好像受伤害的是自己，加害人是宋桢麟。
　　“我没有祝福可送。而且，我一秒钟都不想跟你们待在一起。”
　　虎子一着急就容易结巴，“小瑟，我，我们，听听……听杰杰……”乌小瑟走得越快，虎子越急，杨宇涛按住虎子的肩膀，对他沉默着摇了摇头。宋桢麟没多看邱杰一眼，只对另外两人打了声招呼就急忙追了上去。
　　外边的动静太大，病房里传来了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纵使杨宇涛和虎子有再多的疑问，此时也只能深深压下。杨宇涛年长虎子几岁，这种事情听多见多了，不能接受也只是没想到邱杰竟也如此“不落俗”。他拍了拍邱杰的背，说道：“明天我们几个就先回锦州了，再联系吧。”多年好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邱杰知道这是杨宇涛看在小孩的面子上说的场面话，低低应了一声就进房间照顾小孩了。
　　这边，宋桢麟到底还是错过了电梯，跑了七层安全梯才在医院门口成功截住乌小瑟。
　　“你别碰我！”乌小瑟厉声说道。
　　宋桢麟只好松开手，但还是一只胳膊拦在她身前。“乌小瑟，你不可以因为一个男人犯错，而认为他的朋友也是一丘之貉。”
　　乌小瑟见他气息不怎么稳，大概是为了追自己走得有点急，而且晚风这么一吹人也冷静了许多，这样的思维确实太小孩子气了。“对不起。我……”
　　宋桢麟的初衷哪里是为了让她愧疚，不由得声音也软了下来。“太晚了，不安全，我们一起回去，好吗？”乌小瑟闷闷的点了点头。等车的间隙，宋桢麟有些底气不足的替邱杰找补：“邱杰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乌小瑟的脑子已经重启了，她也知道以前的邱杰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是啊，我也以为他不是这样的人。可他选择了做这样的人。”
　　说话间，一辆空车驶过来。宋桢麟率先帮乌小瑟开了车门，然后自己去了副驾的位置，除了报给司机地名，一路上，整车三个人再没有一句交谈。后座的女人专心致志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这会儿快到午夜十二点了，有的人早已经香甜入梦，有的人也许彻夜难眠，还有的人……
　　突然乌小瑟坐起身子，拍着司机的座椅后背说道：“师傅，劳驾改去缪斯酒吧。”
　　这位的哥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后视镜里看了眼女人，又扭头看了眼男人，没有一句微词，直接调头向相反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