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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间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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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书院的主人是个少年。
  少年长的很干净很漂亮,长长的睫毛,微红的薄唇,笑起来的时候的两个酒窝更是迷人。最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丹凤眼,细长却不狭小,温柔平和,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塔,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格物之学,上可探究万物规律,格规律之意,下可…”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
  伴着清脆却温和的声音,这位被称作小田夫子的少年总会在每日清晨时分给他大大小小的学子们讲课。大新朝虽然出身鬼谷,却也信奉儒家,实行科举。莫说是大新朝,即使是之前的大元朝,也用儒家教化天下,科举基本也没停过。因此,天下大大小小的书院自然是儒家的阵地,更不要说京都国子监更是赫赫有名。毕竟考什么才学什么,这是几千年下来不变的真理!
  只是小田夫子从来不对他的学子们有什么强硬的要求,颇有些我随意讲,你随意听的意味。书院里边有位张老夫子,是大元朝的秀才出身,年岁如今虽说不小了,却精神矍铄,腰板挺直。既是秀才,自然是对五经滚瓜烂熟,因此儒家的经典被他婉婉讲来,却也耐听。
  书院里最有存在感也最没有存在感的是一对公母。这对两口子本是山脚下的农家,男人长得有些瘦小,唯唯诺诺,老实本分。女人却是典型的青州女子,大骨架,大脾气,大嗓门。男人家世代务农,自然是庄稼地里的好把式,被小田夫子顾来照看他数年前种下的十数亩桃林和庄稼。女人也自然跟着做些煮饭,打扫之类的杂活。随着书院里读书的孩子从几个变成几十个,女人也从给学生加些餐食的兼职变成了专职的大厨,本来清瘦的身架子在三四年间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膨胀起来,现在是一脸横肉,像屠户多过厨子的胖大厨娘,每日那必修课一样的一声狮吼功般爆喝的“放饭!”,以及饭勺一抖,满勺变半勺,见汤不见肉的打饭神手并称书院两大绝技。
  “孙大头,你个熊孩子,就知道挤挤挤,除了饭点就没见你精神过,吃吃吃,天天就知道顶着个大脑袋吃,东家有你这样的学生真是…”
  “杨狗子,你又吃第二碗了!人这么瘦怎么这么能吃,也不照顾照顾你弟弟二狗子…”
  “高小树,你就不像个高家人,吃个饭都没力气,连你妹子都不如…”
  胖大厨娘的饭勺在清晨初照的阳光下反着熠熠金光,她神气的就像指点江山的帝王,挥斥方遒;又像轰赶自家的鸡鸭一样,充满了忙碌的喜悦。
  一身清矍的张老夫子微微皱着眉头。
  干净漂亮的少年一身青衫,半躺在一间青庐檐下的藤椅上。藤椅编织的有些粗糙,也没有上漆,晃荡起来也间或传来吱嘎的响声,他却怡然自乐,远远的看着闹腾的少年们笑闹着打饭,吃饭。
  清矍的张老夫子端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捋着下巴上花白的三寸长须,看了远处一眼,微微皱了下眉,恭敬的朝着少年拱了个手,轻声说道:“小田先生,会不会放纵了些。”
  “呵呵,年轻人嘛,都是干饭人。有活力总是好的,吃饭总是开心的事,不吵不闹的,难不成还哭不成,张夫子且宽心。”回答他的声音清脆干净,一如少年的长相一般。
  “小田先生慈悲,如今年景艰难,说是民不聊生也不为过,您不但收留这些孩子给他们一条生路,更是教化他们读圣贤书,呵呵,这些孩子真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啊。”
  “张夫子过誉了,”少年轻轻颔首,“不过力所能及而已,这天下太大,也照顾不了太多。身边能做的,总是要多做些。”
  “小田先生自是神仙中人,”张夫子腰板更挺直了一下,神态越发恭敬,“老朽受您点化之恩,,说来其实也和这些少年,儿童无异。”
  “张夫子客气了,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你云门张家耕读传家,善名四乡皆知,一饮一啄,都是机缘。”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张夫子喃喃的重复了这两句话,眼神一亮,慢慢站起身朝着少年缓缓一拜,“小田先生字字玑珠,聊聊几字,道尽人生!”
  少年正身受了这一拜,心里却嘿然想到任你张夫子百般琢磨,也不知道老子为毛要请你当这教书先生一职。这装神棍,扯虎皮的前边几句还不是重点,“六名七相八敬鬼神”才是你在这里的原因,要不是看你张夫子姓张名果,家里还有头拉磨的老驴,老子才懒得理你。
  “命运风水这些太过玄妙,非是凡夫俗子能操心的,我们能做的也无非是多读点书,开卷有宜嘛。”
  “呵呵,小田先生学究天人,道儒法杂,可谓样样精通,教书育人,可谓信手拈来。只是这格物一学,似乎难寻前人,有些自成一家啊。”
  “哈哈,张夫子说话客气了,您估计是看这格物一科多有不敬孔孟之处,不怎么顺眼吧。”
  “不敢,不敢。圣人也曾云学嫁不如老农,学菜不如老圃。只是自古墨家势微,这奇技淫巧,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少年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心道早就知道你们这些老顽固一辈子被儒家洗脑,根本没法接受科学教育,要不是为了混个主流,装点个门面,老子才懒得开什么“之乎者也”的儒学。这些俗人,完全不懂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的真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是硬道理。他轻飘飘的只是回了一句,“又是晨读时光了呢。”
  仿佛这样的对话已经有了很多次,神态的恭敬的张夫子见小田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慢慢坐回了竹椅,重新捋起了花白的胡须,随着不远处开始响起的孩子读书的声音开始陶醉起来。
  杨狗子是这群读书少年人中不起眼的一个。他很瘦,有个更瘦更小的弟弟。他当然也不叫杨狗子,至于叫什么名字也不在乎,乡下人嘛,叫什么名字的都有。以前是穷苦的泥腿子,在家里跟着他爹在地里刨食半饥半饱的过了十几年。后来有一年黄河发大水,冲没了草房,淹没了庄稼,半饥半饱的日子也没了。他们一家也变成了流民,一路往东。路上发生的事情他不敢再想,也不愿意再去想,恍恍惚惚间就跟着到了青州城外,他不知道这里叫青州,一路上走过了很多地方,他都不知道那些地方叫什么名字,也不想知道。但不能不知道这里,因为他的爹死了,也许是饿死的,也许是病死的,就死在了这里,他总要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他去打听的时候看到山脚下青色的篱笆墙外有两只野狗在抢一块饼子。他很饿,他的弟弟更饿,饥饿战胜了最后的恐惧,虽然他看起来比这两只野狗都瘦,他还是冲了上去。一场恶斗,虽然他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衣服更加的破破烂烂,本来就有的伤疤上又添了新的伤口。万幸结果总是好的,他抢到了这块不大不小的饼子。饼子有些黑,也很硬,但是他却很开心,虽然还没有吃到,但是他闻到了粮食的问道,虽然有些发酸,却总是粮食的味道。
  有粮食才有命!当然,树皮,草根,也能填饱肚子。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道理。以前没那么深刻,这半年的颠簸流离才真真地加深了理解。就在他把饼子塞到光着身子,拉着鼻涕的弟弟手里时,不远处的篱笆门打了开来。一个干净漂亮的少年站在那里,目光温和的看着他和弟弟。然后从那天开始,他和弟弟就有粮食吃了,不但有粮食吃,还能吃饱,不但能吃饱,还能吃到肉!
  有粮食才有命!他的娘是饿死的,那时候弟弟还很小,死在了老家。他的爹是饿死的,就死在这青州城下。他和弟弟本来也是要饿死的,但是有人给了他粮食,那就是给了他命。谁给了他粮食,他的命就是谁的!农家少年的心思很简单,也很朴素。后来,他知道少年东家姓田,东家比他大不了几岁,也不让他叫东家,叫先生就好。
  东家的山脚下有地,郁郁葱葱;山腰上也有地,黄绿相间。但是东家不让他去种地,只让他去读书,去练武。他不想练武,也不愿意读书,只想种地。但是他什么都愿意听东家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他那么多粮食吃。东家找人教他认字,他就努力学认字;东家教他算数,他就认真学算数;东家让他跑步,爬山,练拳,他就跑的比别人时间都长,爬的比别人都快,练的比别人都刻苦。他有些笨,但是并不傻,他要报答东家,而只有学好本事了才能报答东家。虽然他还是很瘦,但是他很有力量。这种力量是因为吃的饱,也是因为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杨狗子知道,不仅是他自己,其他的孩子都和他一个心思。他的弟弟二狗子,孙大头,于瘸子,高小树,高小花,小小的小橙子,还有每一个人。看着不远处沐浴着晨光,含笑看着他们的东家,想着刚刚吃饱的肚子,听着周围兄弟姐妹们琅琅的声音,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杨狗子的眼眶还是开始有些发红,对东家的感恩又多了一分,他和其他的孩子一起摇头晃脑的大声吼着,是的,是吼,而不是读: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干将发硎,有作其芒。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青山,与天不老!壮哉我青山少年,与国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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