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僵尸也会死

　　“说是完成文明任务，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是准备把我放生在这个鬼地方吗？你说你不愿意复活我就算了，倒是给我找个靠谱的世界啊。什么僵王朝，什么果王城，什么找工作干活，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一连赶了七八个小时的路，廖学参感觉精神要崩溃了。他一边数落灵魂领域那个声音，一边不停脚地在树林里疾跳。
　　现在的他小腿一蹦，两脚一点，就能平跳出去一丈远。上臂再配合着摆一摆，赶路的速度可谓是飞快，可再快也经不起七八个小时不休息啊。
　　此时日已西斜，很快就要天黑，他虽然身为僵尸，没有累的感觉，但任谁跳好几个小时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把偷懒化作本能的廖学参。只不过现在身在他乡，死生都不由己，索性就咬着牙一直坚持下来。
　　只是离山越近，道路也出现了上行的坡度，他的速度便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望着高耸入云的山顶，力不从心的感觉也不知不觉出现。
　　“啊！这山这么高，啥时候是个头！”
　　廖学参冲着绵延到草木尽头的小路怒吼了一声，缓缓停下脚步。
　　伴着他的吼声，山路边的一大丛灌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是有什么大型动物被惊醒了。可这方圆万里都是僵朝地界，凡是带血的活物怕都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了，怎么可能还有大型动物。
　　“谁？出来，别装神弄鬼！”廖学参嘴上大喝一声，身体却随时准备跑路。要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现在这世界，比人更吓人的东西可不少。
　　那草丛又晃了几下，方才“扑棱”弹出一个脑袋，唬得廖学参后跳三步，差点没栽进身后的树丛。
　　“别慌、别慌，我是顾君墓的锹手，讨喜杯时路过这里，没成想困的紧，便倒下睡一会。”
　　那脑袋扑棱棱晃着，像树梢上荡来荡去的松鼠。好不容易把头上的草叶晃掉，才噗通一声跳了出来。
　　廖学参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浑身青灰的黑脸僵尸，一米七八模样，套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灰白大褂，大褂的窟窿眼里还零星挂着几片落叶。若是不考虑他僵尸的身份，廖学参怕要把他当成流民，即便放眼僵尸界，估计也属于相当落魄的存在。
　　廖学参听清他的自我介绍，赶忙挤出一丝笑容，贱贱地问道，“大哥是从顾君墓来的？”
　　那黑脸僵尸似乎注意到廖学参会笑，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便回答，“是啊，是啊。小弟我是从山北边来的。怎么，大哥你要去顾君墓？”
　　廖学参笑容不减，心下道，看来这柔僵的身份也不全是遭人眼红。便回答，“是啊，我要去顾君墓办点事。不过第一次爬这座山，有点不习惯。话说这山是真高啊。”
　　对面的黑脸像石化了一般呆立几秒，突然又开口道，“你去顾君墓，为啥要爬山啊？”
　　廖学参想了想，刚才自己沿大道过来，没看见有岔路啊。按理来说，无论什么地点，只要足够重要，必然会连通大路的，难道这附近还有比顾君墓重要的地方？
　　“难道这条路不是去顾君墓的？”
　　那黑脸僵尸支起手呼扇了两下，八成是否定的意思，“这路是往北鲜山石矿去路啊，去顾君墓不用爬北鲜山的。”
　　廖学参一听，才知道这座山就是北鲜山。《僵朝风物志》里对北鲜山是这么介绍的，山高逾千丈，内拥明锆石，开采八百载，无穷无尽。可惜那竹卷是古董，记载的东西过时，廖学参也没想到所谓“山北顾君墓”的山就是北鲜山。
　　“哦，那有劳，我怎么才能去顾君墓？”
　　黑脸僵尸平举右手，上半身僵硬地转了一百二十度，指向廖学参来路方向，“那里往左转有条不起眼的土路，那才是通顾君墓的路。”
　　廖学参看着对方夸张的动作，也下意识地模仿了一下，可顿时觉得腰眼一紧，感觉腰都要断了。再回过头时，却发现两只黑洞洞空眼眶出现在了额前两寸的位置，青黑色的肌肤占满视野，一张低垂的黑脸就要亲自己脑门上了。
　　这黑脸僵尸竟不声不响地跳到自己面前。
　　廖学参心里一惊，差点瘫坐在地，好在全身发僵，膝盖回不了弯，硬生生站住，半步没动。
　　“那个，要不我自己走就行，你不用带路，你忙你的，呵呵呵，呵呵呵。”廖学参心虚地傻笑两声。
　　那黑脸僵尸却没回话，不过脑袋缓缓斜倒，几乎转到了水平的位置，似乎是在细心观察廖学参的脖子。
　　廖学参顿感头皮发麻，转身就跳，头也不回地向对方指的方向去，嘴上还喊到，“不用劳烦了啊，真的，我自己走就行，别跟来啊，别来啊！”
　　直到廖学参进了对方说的岔路，那黑脸僵尸还是呆在那处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扭转脑袋，始终盯着廖学参。
　　脱离了对方的视野，廖学参才回味出后脊发凉，“难道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就变了，还要准备咬我？不过，同为僵尸，谁怕谁啊，大不了咬回去嘛。”廖学参心里想着，也就不在意了。
　　沿着环山小路又蹦了一会儿，顾君墓渐渐出现在眼前。
　　黑红的墓葬遗迹里布满了此起彼伏的脚手架；错综复杂如迷宫的地下沟道中散落着到处都是的生锈铁锹和生锈铁担架；不知名的铁木混制机器屹立在较大的坑洞里，随着风吹，吱呀呀乱响；坑外露天敞放的草席上整整齐齐地排着十几具未腐烂的尸身。
　　这还真是墓地啊，很有乡土特色。
　　廖学参一边说服自己，同为僵尸不要害怕，一边小跳着向那排尸体靠近。
　　这些尸体并未起僵，怕就属于傀了。所谓傀，经过僵族秘法洗炼，就能变成听话的傀儡。
　　只是这些摆成一排的傀儡显然还没经过处理，身上沾满了红土草叶，有的还带着活蹦乱跳的蜘蛛，或是缓缓蠕动的蚯蚓。
　　廖学参感觉好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中风一样的拄在路中间打摆子。
　　“你就是半柔死僵〇七三吧！”
　　一个阴仄仄的声音突然从他耳畔传来。
　　廖学参一回头，就发现离他最远的那具绿色尸体忽忽悠悠坐了起来。
　　那尸体脑袋僵硬地扭动九十度，露出眼眶、鼻框、嘴框四个黑窟窿，“我是这里的负责僵，等你好久了。”
　　廖学参今天怕是被吓出抵抗力了，望着对面的泛着绿色金属光泽的僵尸，居然不害怕了。
　　“啊，我是，”廖学参点点头，“报福寺的掌事让我来这里报道。”
　　“随我来吧，”绿色僵尸忽忽悠悠飘起来站定，复又向一旁飘去。
　　廖学参紧跟其后，暗暗回想《僵族起源》那一卷里的内容。金质化绿色的僵尸通常是阴僵，和柔僵同属稀有僵尸，带尸毒，部分有异能。不过这个负责僵还会飘行，应该就是所谓的中阶僵尸了。
　　所有僵尸，仅在初阶时以出身评判高下，到了中阶，各有各的优劣，这是僵朝等级制里的一大特色。只是升阶并不容易，天时、地利、秘法，缺一不可。所以这负责僵怕是个厉害角色。
　　廖学参乖乖跟在绿僵后头，尽量表现的乖巧一些，恭敬一些，直到那绿僵把他引到一间石头房子前。
　　绿僵转过身，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廖学参，死气沉沉地说，“既然是柔僵，能活动到什么程度，让我看看。”
　　廖学参尝试着从上到下扭动身体，发现除了头部和脖子上的肌肉能动，其他地方依然僵硬。
　　绿僵张了张下颌骨，仿佛叹气，“哎，我本来还抱有一点希望的。啥也不是。”
　　廖学参尴尬地笑了一声，以免双方难堪。
　　绿僵便继续说道，“没办法，先将就着用吧。这顾君墓共有一十七块挖掘区，十三区的记录官昨天死了，你来顶他的位置。”
　　“死了？”廖学参脱口而出，“怎么死的？”
　　按理来说，只有落雷和驱魔人能杀死僵尸。但今日云淡风轻，泥土干燥，不像刚下过雨；而驱魔人也没理由冲到僵尸堆里单杀一个记录官啊。
　　那绿僵下颌骨扇动，轻描淡写地说道，“头没了，八成是被什么东西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