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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水剑强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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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援深知机不可失,催马亲自率领汉军在后掩杀,诸军见主将披甲先登,自是不甘落后,连续追击数个日夜,叛军慌不择路,无心再战,或降或散,只有征氏姐妹最终率少数轻骑残部涉水逃脱,留下的军实辎重、车甲珍宝,不可胜算。
  马援传令清理战场,收治伤员,抚恤亡者,归拢降众,登记造册,遣散回乡,大军就地休整待命!
  数日后,有消息传来,征氏姐妹遁入禁豁口、西里附近深山之中。
  刘隆闻听,立即请命进剿。
  马援道:“交趾北方崇山峻岭不断,群峰连绵,层峦叠嶂,在此间缉拿征氏余党,如大海捞针。我拨给元伯将军八千汉军,可先暂时驻扎禁豁口,慢慢寻机捕捉!”
  刘隆领命走后,马援率军进入交趾郡城,张榜安民,重设官署,委派官吏,希图尽快恢复秩序,安定民心。
  他绥境有方,治理有道,广开恩信,宽以待下,依据职务任命官吏,而自己则只抓大事而已。
  若郡内官员们找他汇报具体公事,他一概不理,只是道:“此乃长史、掾史之职责,不必告诉我。哀怜老子,使得清闲游乐。如果是叛众来袭,或是大姓欺侮小民,奸猾之辈不服从又起反意,那时再来找我!”
  没几日,官吏们果真惊慌失措跑来找他,说是蛮夷又反了,请求关闭城门发兵讨伐。马援闻听大笑,道:“蛮夷怎敢再来犯我。你们中胆小怕死的,可躲到床下去。”随后经查,原来郡城内邻里寻仇,大打出手,并非蛮夷变乱,郡中人对马援的胆识俱都口服心服。
  交趾北坡,依山傍水,多有良田,但被杂草堙废,未加修整。马援看到后,当即命令开水门,通引灌溉,遂成熟田数百顷,然后亲率吏民勉劳耕作,借与种粮,谷实大收;然后,设置水务官员,在郡内广推此法,绥聚荒余,修理沟渠,增拓垦田,骆越百姓皆蒙其利,流民逐渐回乡!
  自合浦至交趾道桥通畅后,水产珠贝又迁徙回合浦海域,当地百姓见去珠复还,也都返回本业。两地珠宝与粮食贸易得以恢复并更加频繁,商业日趋兴旺。
  他见骆越习俗不爱学习,嫁娶礼仪,都十分落后,于是创办学校,设立校官,命令凡是郡内官吏子孙,都须到学校受业学习。郡中礼容和章句既通,遂有儒雅之士;春秋乡饮,选用明经,当地民众逐渐向慕。
  征氏残部藏于深山老林,神出鬼没,不时袭扰郡县,刘隆数次率军搜山,皆无功而返。他怀疑山下村中有人通信,于是派兵分布驻防,封锁要道,四处搜索,但依然未获征氏叛众踪迹,他心中逐渐开始焦躁!
  而马援则是不急不躁,每日按部就班,精心治理交趾,不断推出新政。
  一日,法雄忽然押解几名汉军来见马援,道:“这几个人违犯军纪,在西里的百姓家中掠夺,还杀了人!我带兵和田先生暗查征氏下落,恰好遇上,当场抓获。如何处置,特来请示将军!”
  马援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关入牢狱。杜谙道:“这几位乃是竟陵侯刘隆部属,为首之人还是他麾下得力爱将。如若我等直接将其拘捕入狱,刘将军面上须不好看啊!不如交给他,由其自己处置!”
  马援道:“昔日汉军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乃至军纪不整。如今远征岭南,竟陵侯只知追剿叛军,不知抚慰百姓,扰民之事,多有发生,此前我已屡有耳闻。当前征氏虽破,但仍暗藏深山,蓄势反扑,且其同党都阳,还拥众盘踞南方九真、日南诸地,虎视眈眈,我等尚无暇征讨。所以,此事若不加以严惩,在骆越百姓心中,我军与盗匪何异?如再激起蛮夷二次变乱,前番苦战可就前功尽废啊!”当即传令,将这几个违犯军纪部属,次日午时在交趾城内闹市当众正法,以儆效尤!
  消息传至禁豁口,刘隆不禁大怒,当即与左右部属说道:“我与马援并列将帅,如今竟然私下捕我部属,径直斩于闹事之中,丝毫不顾及我的名声与颜面,显然未把刘某放在眼中!大丈夫受到如此侵怨羞辱,岂能不找他拼命?”言罢,立刻披挂整齐,点齐两千汉军,浩浩荡荡直奔交趾杀来。
  马援闻讯,命令放刘隆进城,但知他此刻正在气头上,不宜与其见面。法雄道:“没关系,我携带佩剑随侍旁侧。万一有变,足能抵挡!”
  马援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啊!昔日蔺相如之所以不惧怕秦王却屈让廉颇,是为了国家啊!区区之赵国,尚有此义,我堂堂汉将,还不知顾全大局吗?”
  当即命令置摆盛宴好酒款待,每人双份饮食,并派杜谙、田恭等人出迎,自己则假托身体不适回了府,避开刘隆。
  用罢晚宴,刘隆怒气未歇,不顾田恭等人劝阻,仍欲勒兵去找马援。不料,刚迈步出门,就见随来士兵皆已东倒西歪,醉得不醒人世。无奈之下,他只得先到驿站歇息。刚卸掉盔甲,安顿下来,却见马援笑吟吟从外而至。
  刘隆推案而起,按剑直视马援,怒道:“刎颈不易,九裂不恨。匹夫所执,强于三军!你擅杀我部属爱将,实在欺我太甚!”
  马援从容不迫,针锋相对,回道:“岭南未定,征氏未除,竟陵侯莫非想要先来个两虎私斗吗?”刘隆顿时语塞。
  马援缓缓从袍袖中取出一个竹简,复道:“你且先看看这个!”
  刘隆接过来一看,面色惊变,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光武给马援的一道敕令,上面赫然写道:“昔日王莽、更始之乱,百姓涂炭,无处申诉。今我军征伐,并非为了掠地屠城,而在于平乱安民。诸将不是不善战斗,然而好抢劫虏掠。你可以驾驭吏士,好好领会我的意旨,不可再让岭外郡县受苦!”
  马援道:“元伯将军不严加约束部众,任其竞为虎狼,噬食百姓,今日马援张理天网,补缀漏目,罗取残祸,难道不是秉承圣意吗?此外,将军莫非忘记骠骑将军杜茂之事了吗?他战功赫赫,数度血拼匈奴铁骑,九死一生,后只因为部下草菅人命,就被陛下免职,缉捕回京严加惩治!”
  刘隆面色惨白,缓缓坐下,垂头不语。
  马援又道:“如今我以礼相待,劝你遵照圣意,约束部下,不再扰民,你必然不会抱怨与我;假若以汉律惩治于你,军法从事,也无可厚非,难道还会在乎什么手足之情吗?现在咱们关起门来,只有你我二人,此事可以小到把道理说清楚便罢,从此不再追究;也可大到依诏令、据军法,从严则可当斩!请竟陵侯回去后,务必好好反思一下!马某此举别无他意,既然已严惩肇事之人,就不会继续深究。请将军好自为之,严束部众,莫再欺犯百姓!”
  刘隆满脸愧疚,起身拱手道:“文渊将军宽宏明义,刘隆定当约束部众,岂敢
  有辞?”次日一早,他率众返回驻地。
  殊不料,数日后,法雄又抓获几名扰民汉军来见马援,声称仍是刘隆部众。马援怒不可遏,当即带领法雄押着这几名汉军,纵马连夜直奔禁豁口而来。
  刘隆本已歇息,闻听马援亲至,惊遽而起,衣不及带,屣履出迎。
  马援神情严峻,指着那几位汉军道:“请问元伯将军,这几位可是你的部下?今番马援不敢再自行其是,特地前来请教竟陵侯如何处置为妥?”
  刘隆闻听,勃然大怒,大手一张,一个巴掌就将为首之人搧翻在地,吼道:“好大胆子,本将军已经反复言明不得再侵扰百姓,违令者斩!尔等至今竟还敢胡作为非!你们是谁的部属?”
  那几个汉军委顿在地,瑟瑟发抖,却皆默不作声!
  刘隆吼道:“快讲,究竟谁是你们的官长!”
  那几人还是缄口不言,刘隆当即传令升帐,召集众将!
  他披挂整齐,陪同马援来到中军大帐。命人将那几位违纪汉军带进来,让诸将出来认领。
  他连续催喝数声,竟无人出来接言。
  马援心中一动,立即道:“既然无人认领,就暂且先押下去!其所属官长可私下找刘将军领罪!”
  刘隆不明其意,怒气未息,仍要坚持当场查个明白。
  马援摆摆手,道:“此刻时辰已晚,明日再处理吧!”
  待诸将退下后,刘隆问道:“文渊此举,究竟何意?”
  马援微微一笑,面现神秘之色。
  刘隆道:“将军因何发笑?”
  马援道:“这几个人前来送给元伯将军大功一件,剿灭征氏,指日可待,难道不值得一笑?”
  刘隆满面迷惑,道:“这些日子,我派人到处打探,布下天罗地网,竟皆无征氏踪迹,乃至怀疑她们已远遁他乡或潜逃海外。文渊此话,却是从何说起?”
  马援道:“元伯将军试想,如若这几位军士果真不是你的部下,那么又会是来自哪里?为何又要假冒汉军呢?如果所料不错,应当还有不少假冒汉军,此刻正在扰民!”
  刘隆苦思良久,方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文渊的意思是,他们乃是征氏的部下,假冒汉军将士?”
  马援点点头。
  刘隆道:“那我即刻连夜派人严加审讯,务必探个究竟!”
  马援摆摆手,道:“元伯将军莫急,更不能打草惊蛇!我已有个计较在此!”
  当下,马援遣派法雄等先回交趾,自己则就留在刘隆军中,并令刘隆营中全部汉军皆留在营内,一兵一卒不得出去。
  接下来每日里,他忽又貌似无事,安稳如山,闲着不是观看营内汉军操练,就是喝酒清谈,刘隆见他行为古怪,十分纳闷。
  数日后,法雄带着田恭、曹训等来见,在马援身边耳语一番。
  马援点点头,起身走近悬挂在帐中的地图,田恭也趋步上前,指着其中一处,道:“此山中有一洞穴,征氏即在此处!”
  刘隆一惊,道:“先生何以知之?”
  马援笑道:“前番我让交趾郡内所有汉军驻留营中,暗中派田先生、法雄及其部众扮成百姓,四处查访。果然见到多有身穿汉军装束之人闯入村民家中劫掠。显然这些人必是征氏所属,意在挑起百姓对我军仇恨,煽动变乱,同时掳集粮食,运回山上!”
  田恭接着道:“我与法雄遂分头尾随,继而发现这些假冒汉军的盗匪扛着谷食,沿着不同路径奔向此间至险,金溪山!故此,可以断定,征氏叛众必藏于其中,群居穴处!”
  马援道:“我意已决,拟将计就计,法雄率属下三百部众依旧装扮平民,夜间潜上金溪山,寻得匪首藏身之地,埋伏周侧,若见山下火起,立即突袭洞中,捉拿敌首;曹训率一千汉军佯作押运辎重,车上载土,以谷食覆盖其上,尽张旌旗,行于金溪山附近山道,如遇叛众前来劫粮,当即弃辎重而走。元伯将军率汉军主力,偃旗息鼓,悄悄尾随曹训车队。叛众饥饿,必来争抢。此时,刘将军可布下罗网,围住此山,点燃烽火,趁乱杀出,将其一举歼灭!”
  刘隆抚掌笑道:“将军此计大妙!我料定征氏此番必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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