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用生命挽救的地球人标本

　　飞船上剩余的几个人万分悲痛，尽管极力隐忍，依然难以平复。
　　现在必须马上返航了，以现有的技术条件，她们也无法飞进地球大气层去找寻倩倩，希望地球人了解到她的善良之后，能够尽可能地挽救她的生命。
　　望晨曾经三次靠近木星表面，也多次驾驶飞船和土星擦肩而过，长时间的宇航生活中，她多次亲眼目睹同胞们在外太空罹难，但是为了挽救他人生命而牺牲的宇航员却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闻所未闻。
　　不仅在宇航生活中，在整个王母星上也鲜有发生。
　　王母星人是一个极为理性的种族，年龄越长越理智，像望晨这样生存时间超过八个太阳年的人更是理智到冰点。
　　飞船上的几个人都见证过无数次的生离死别，但是很少有某位同胞的离开让她们如此震撼，整个返航中她们始终摆脱不了内心中不断增长的负面情绪，那是一种对逝去生命的敬畏和不解。
　　紧张的情绪和生存环境的改变使得若燃在昏迷的情况下不自觉地呕吐并且大小便失禁，巡芽子给这个地球人做了简单的消毒和清理，用机器触手除去他的衣物之后，她们很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结构和王母星人稍有差别，两腿交叉处有一个圆柱形的凸起，根部还有两个软软的象像气囊一样的球状物，这真是生物学上的巨大发现。
　　按照王母星人的个头大小来算，这个地球人算是一个比较大的生物，一个成年王母星人的体重大约是40到50千克，而这个男子至少有70千克，并且拥有粗壮的四肢；王母星人的四肢一般是修长柔软的，便于他们在海洋里面四处游荡，以动物为主要食物来源的王母星人比食植性的同胞力量要大，但是柔软性上要差一些，但是再强壮的王母星人也没有这么粗壮的四肢。
　　巡芽子稍稍测了一下他的心脏和脉压，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各项生命体征基本正常，只是他的精神力太弱了，这里的几个人都读不出有效的信息。
　　被王母星人注射完营养液之后，若燃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均匀，但是依然昏睡不醒。
　　望晨就目前的情况向王母星做了简单的汇报，之后尽可能地深呼吸，使肺里装足了氧气，这可以让她舒适一些，以便能以更好的精神状态来驾驶飞船。
　　在几秒钟之内，他们冲破地球引力的最后阻挠，逃离地球背面的阴影，进人耀眼的白昼。望晨眼睛晃了一下，尽管舷窗外面涂有厚厚的颜色，但是突如其来的亮光依然让她很不适应。
　　舷窗外面，两扇超级大的掠翼反射着强烈的太阳光，发出火焰一般的颜色，而在飞船的四周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等航速稳定下来再回望背后的地球，显得尤为壮观，现在已经离地球将近三万英里，可以看到蓝色的海洋中间镶嵌着棕色和绿色相间的大陆，以及由蓝绿色衔接而成的流畅的海岸线。
　　此时面前的外视显示屏滴滴响了两声，巡芽子凝神细看，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很小的亮点，亮点渐渐变大，变成了一个外形奇特但是结构很有规律的漂浮物，它的主体部分是椭圆形的，尾端长了两个方形大翅膀，上面布满了明暗相间的方格，像围棋的棋盘。
　　“这个是地球人的空间站吗？”巡芽子问。
　　望晨点了点头，之后用询问的语气和她商量，“这个距离倒是不远，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们发射信号！”
　　巡芽子想了一下，本来打算点头，可是一扭头看到旁边的昏迷着的地球人，马上改变了主意，这个倩倩用生命换来的地球人标本，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就带不回去了！
　　与此同时，这个空间站上的人仿佛已经发现了她们，距离越来越近，正在慢慢地向他们游动，发出强大的电磁波。
　　望晨马上将档位提到最高，飞船的掠翼迅速收进船体，核聚变合成推冲器突然发力，飞船微微地震了一下，她们几个也因为惯性突然后倾，肉眼中看到的星星迅速蓝移(蓝移是一个移动的发射源在向观测者接近时，所发射的电磁波频率会向电磁频谱的蓝色端移动的现象)。
　　弹指间，显示屏上的空间站再度缩小成一个点。
　　若燃还在昏睡，他的眼角渗出两滴眼泪，可是，没有人看见。
　　那一刻，若燃隐约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他为自己还活着而庆幸，同时，他对埋在心底的那个人默默地说：“依依，我庆幸我此生还可以守护你！”
　　可是，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相隔了7亿公里。
　　——
　　依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倩倩和她无声地、绝望地告别，黑色的眼眸里涌动着依恋和不舍。倩倩在空中漂浮着，长长的黑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地乱舞，她的背后是一片瑰丽的天空。然后，那边天空毫无征兆地爆炸了，发出肉眼无法承受的光芒，突发的电磁辐射照亮了整个太阳系，各种碎片以高至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向外抛散，并向周围的星际物质辐射激波。然后，周围的时空开始迅速地收缩、塌陷，一个黑洞将早已被爆炸撕裂的倩倩迅速吞噬——
　　——
　　这个世界经历了长时间的如同死亡一样的黑暗，终于出现了光明！
　　那光明有些刺眼！很快，这刺眼的光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扰动，像是心脏最初的律动，这是生命的感觉。
　　若燃刚刚恢复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努力尝试着睁开眼睛，却睁不开。继而有一个针管一样的东西被插进他的嘴里，挤开他的牙齿，将一些水状物注入他的囗中。
　　他隐约感觉到一张俯视着的人脸，又很快消失了。
　　一个冰冷柔和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话，但那不是他能听得懂语言。他从那句话里面感觉到了安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但是他的思维仍处于初醒的迟钝状态，只知道有人挽救了他的生命。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移动，周围有人在走动，很快他被移入了一堆仪器中间，有人在探他的鼻息，那是皮肤的触觉，带着一点点温度，紧接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开始接触他的身体，又迅速移开。
　　他就这样醒过来又昏睡过去，如此反复很多次。
　　——
　　王母下令召开各行业精英紧急会议，这很不寻常，因为大家通常只在各自领域内做专项研究，很少有跨行业的合作。
　　会议在王母的寝殿里举行，那个地方相当于地球的南极，拥有最强的地心磁场，王母星人的读心能力会因为地心磁场的增强而减弱，所以那也是这个星球最安全的地方。
　　巡芽子在会上做了很长的报告：早在二十个太阳年之前，他们就已经得知在太阳系第三颗行星上有智慧生命的存在，只是并不知道他们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此次蓝星号返航，几位先驱通过精密的计算得知，在地球上竟然存在着超过一千亿以上的精神力，这就意味着那里存在着或者曾经存在过一千亿以上的智慧生命，而且是敌是友还不太好说，王母星人一旦暴露在地球人面前，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强者手中的食物。弱肉强食是生物界的不二法则，双方一旦发生冲突，她们战胜地球人的希望太过渺茫。而且以现有的科技条件，她们还不能在地球表面着陆，所以下一步的目标是以现有的地球人标本为母本，克隆出若干个地球人，再将其放回地球，以获取关于地球的更多信息。
　　“巡芽子前辈，为什么要这样，难道那个地球人不能孕育下一代么？”一位精英问。
　　巡芽子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至少那个标本体内并没有发现可以独立孕育出生命的卵细胞，至于地球人是怎么繁殖的，还要等他醒来之后才能通过读取精神力了解到！”
　　会场上有小范围的躁动，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不能独立孕育出下一代的生命体。
　　下一个做报告的人是地质学界的一位精英，她叫出尘子，已经活过了13个太阳年，按照地球人的算法，早已超过了150岁，行将就木，需要两名助手扶着她才能走上台，并且她的眼睛早已经失明了，仅能依靠微弱的精神力来感知周围人的想法。
　　她的牙齿已经全部掉光，吐字含混不清，一张口，全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肃穆：从地球上取回来的空气样本太过复杂浑浊，不太适合王母星人生存，具体能不能大批量地净化还有待继续研究。但是，她们从地球人标本的鞋底花纹里取到了大量尘埃样本，由各种颗粒状矿物质、有机物质、水分、空气、微生物等组成，其中大部分元素的种类是王母星并不存在的，如果这些东西聚集成团，特别适合植物的生存。据地质科研团队推断，地球上的大部分植物应该是生活在这些元素里面，而生活在海洋里的只是少数。因此地球上有很多资源等待着她们去开发。
　　王母说：“我们总有一天会在地球上着陆，或者地球人在王母星上着陆，但是未来对我们来说可能不太乐观，因为照目前的情况看，地球人比我们强壮！”
　　下一个发言的精英是冰川学家，她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天文学家经过对木星多年的观测研究发现，木星正在向外释放大量的能量，释放出去的能量远远多于从太阳吸收的能量，而这些能量来自木星内部，却波及到木星的卫星王母星。因为木星是由液态氢组成的，和太阳相同都没有坚硬的表皮，以对流的形式向外释放能量。它的中心温度高达3万摄氏度，核心一直在发生热核反应，木星能够把自身的引力变成热能，再加上从太阳吸收过来的能量，它的温度会一直上升。因为太阳作为一颗已经存在50亿年的恒星，总有一天会烧完不再发光，如果当太阳消失的时候王母星人依然存在的话，那木星就成了太阳系的第一大能量来源，可以保证生命的延续，但是从短时间来看却不是好事。如果王母星表面的冰层一旦融化，冰层下面的氧气将会被大量释放出来，穿过已经融化的冰层逃离出去，而王母星的引力并不足以抓住这些氧气，到时候他们再想生存必须通过人工制氧，这并非长远之计，除非他们能够向离木星更远的星球移民。众所周知，木星的卫星当中，只有木卫二存在氧气，所以他们唯一的移民方向，就是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