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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章 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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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时节,不见绵绵雨淅沥,却逢簌簌雪飘落。这场空古绝今的反常大雪,横跨了炎夏,蔓延至清秋,直到冬至后才渐收渐止。
  南疆边陲龟甲谷雄关,自古号称兵家必争之地,在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金戈铁马纵横之后,附近数十里地内人烟散尽,空留一座废墟死城,矗立在荒凉的地平线上。
  残垣断壁之间,一个衣衫褴褛的稚童茕茕孑立。寒风凛冽,漫天飞雪,他冷得瑟瑟发抖,小脸蛋早就冻得煞白如纸。
  小家伙低头盯著露在破麻鞋外的脚趾头,漫无目的迎风踏雪前行,步履蹒跚。可还没走出多远的距离,终是筋疲力尽,瘫软跪倒在地。
  茫然环顾著满目疮痍的街道,他迷迷糊糊想起一位满脸血污的汉子,一个粗粝嗓音随之在他耳畔萦绕不绝:“记住你自己是谁……”
  他鬼使神差的说出话来,声若蚊吟:“我没忘记我是谁……”
  依稀记得在过去的某年某月,自己迫于无奈背井离乡的那日清晨,有个无比信奉“谶纬天意”的私塾老先生,用抓阄的土法子给他取名。地上摆上藤球、文房四宝、牛角刀三套小件,让他抓选。
  那时他在一间精致雅舍内跌跌撞撞,正想去抓藤球,殊不知风入厅堂,将帛书给掀得飘起。兴许能飞的东西异于常物,更吸引人的目光,他一激灵,爬过去便将帛书压在了小掌底下,抓阄圆满成功。
  私塾老先生喜不自胜,跟个卦签测命似的掐指一算,立马好生惊叹:“好小子,小小年纪便知纸上可写富贵的道理,将来必能入朝为官,以‘官’为名,真乃天造地设。”
  不过老先生另有疑虑,这孩子独抓一张帛书,却无笔在手,岂不是“纸上谈兵”。这还不够,当老先生看到这家人的姓氏,差点没眩晕当场,不禁悲从心中来。
  老夫一世英名,今日注定晚节不保了,姓“少”的家族罕见得很呐,不管再锦绣的名字,跟这姓氏搭配起来,效果不用多说,自然适得其反。
  姓多的可以叫多福多寿,姓钱的还可以叫钱多多、钱满罐,难道姓少的还能叫少金银、少富贵?“少官”之名理所当然可不就是“官职少”之意了。
  所幸老先生神思敏捷,捋著胡须别有深意道:“少官总比无官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官不在多高位足以。天意不可违,既然如此,往后就叫他少官(shàoguān)吧。”
  浮想联翩完自己姓名来历,少官已气若游丝,恍惚伸开那双生满破裂冻疮的小手,捧起凝结在地上的白雪,胡乱塞进小嘴中。
  埋头吞食著冰冷无味的白雪,他渐渐视线迷离,于是抬起虚握的拳头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惜一切都无济于事,很快就垂下了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沉重的小脑袋,瑟瑟蜷缩在地,缓缓进入了那个无饥寒交迫的天外梦乡。
  只要熟睡过去,他便再也起不来了。
  总算大地垂怜,破败街道另一端姗姗行来一位老人,一袭褪色严重的宽袖儒袍,款式与当世大相径庭,约莫是前朝流行过的古版常服。老人身高九尺,神貌儒雅庄严,尤其他那长及丹田的雪白美髯格外出彩,与满首乌黑青丝形成鲜明对比。
  遗落在战场上的残甲碎铁,军镇里有的是铁匠铺回收重铸,还算值些铜板,凑合能换些柴米油盐,贴补家用。看来美髯翁不虚此行,意态悠闲捋长须,盯著木车上一头瘦骨毛驴险些拉不动的遗货,美滋滋的笑出声来。
  可乍一晃眼,便发现不远处皑皑白雪覆盖的地面上,蜷缩著一个不知死活的孩童,白雪已经掩盖了他半个瘦小身躯。
  老人情急之下撒开牵驴缰绳,身影蓦然闪动,便是一步踏空疾行,转眼间翩然落身于雪地上,单膝跪地,双手拨开白雪,从雪坑里抱起这名奄奄一息的小家伙,捂进自己温热气息萦绕的怀中,急切道:“小娃娃,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小娃娃,跑到这里来做甚?”
  四下里不存一丝人烟,只有栖身于枯树上的一群觅食乌鸦嘎嘎作鸣,老人喊了半天,自然也没能听到一个人声作出回应。
  兵荒马乱的动荡年月,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样的悲凉惨事,随时随地都在发生,这小孩儿生不逢时,偏偏都赶上了。
  美髯翁想起自己随身携带著数枚用蜂蜜炼制的糖点,慌忙从宽袍袖袋中取出,剥掉一层油纸,小心翼翼塞到孩子嘴里,然后恨恨仰起面庞,冲天怒骂:“苍天无道,果然是真瞎了,够胆你打下一个惊雷,看我乐(yuè)子牙敢不敢吞了下肚。”
  话音落尽的刹那,这位自称乐子牙的老人衣袂飘摇,剑气激荡四野,滚滚雪烟如浪潮决堤,又似云海翻涌,向外盘旋炸散,直冲上空低垂云霄。
  那头瘦骨毛驴自然也不能幸免,被强悍劲气托浮得身躯离地三尺,悬空刨蹄嘶鸣,半天才落回地面,四蹄不停踩踏,跟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般“手舞足蹈”,大概极为享受这飞升妙感。
  乐子牙一袖剑气流转,风卷残云,气势磅礴,让那被凡夫俗子视为主宰生灵气数的苍天露怯,久久之后都没有作出反应,也只是象征性响起了充满玄机意味的隆隆闷雷声。
  瞬息之间,这座号称可容纳十万人口的龟甲谷军镇,风止雪停,满城地面再无一片雪。
  稍微恢复意识的少官本能嘬啖著嘴里的蜜糖津,虽然依旧陷于昏迷之中,无力睁开疲惫双眸,但脸上隐约泛起了一丝血色,回光返照。
  乐子牙心中大石总算落下,喟然长叹:“难怪老夫每次梦中修悟,总是被一个小孩儿的啼哭声牵引入境,原来是机缘所致。我乐子牙往后要有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相依为伴喽。”
  对于膝下无子无女的乐子牙来说,能够老有所依颐养天年,老来可享些许含饴弄孙这等天伦之乐,远比让他捡到万两黄金还要高兴千万倍。
  老人登时眉飞色舞,解下自己的外袍作襁带,把这位孤苦伶仃的小家伙背到身上,哼著从诗词经赋中改编而来的惬意小曲,捡径离去——回家。
  身畔的那头瘦骨毛驴大概熟通人性,四蹄踏地也变得欢快,脑袋左摇右摆,荡出愉悦幅度,拉著木车上的残甲碎铁遗货,优哉游哉跟在老小两人的后头,时不时嘶出难听的怪叫声,其声一样透著一股喜庆韵味,约莫是以此表达它对小主人的喜爱之情。
  从因战火殃及而荒废的龟甲谷军镇东门行出,越过大片荒芜山地,穿进幽深山谷之中,再沿著一条曲折林荫小径而行,在路径尽头处听到潸潸流水声时,一座巍峨山峰出现在眼前。峭壁悬崖高处垂挂一帘瀑布,雪白溪水倾泻而下,仿若银河落九天。
  乐子牙牵驴来到高悬瀑布底下,立身于流水冲击而成的水潭边沿,张望隆冬时节群山暮雪景色片刻,然后缓缓蹲下身子,挽袖掬起夹杂著雪花的冰冷溪水解渴,擦拭脸上水滴时扭头瞧了一眼背上孩童。
  小家伙睡得酣畅淋漓,呼吸匀称,乐子牙情不自禁抚须而笑。
  把车上遗货藏到山脚下的一个山洞里之后,乐子牙仰望著远处隐没在飞雪云雾之中的崎岖野径,直抒胸臆:“云深长空低,山高瀑布险,小家伙,跟爷爷一同登山如何?”
  这位美髯翁自问自答:“好,咱们这便开始登山,山顶风景奇雄险峻,鲜少有人得见这般瑰丽大气象呐。”
  南疆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来到半山腰处,便是走进了云线之中,半座山峰淹没于飘渺云雾之中,早已看不见山下萧瑟景象。
  风雪攀山路,曲折入云巅,牵驴缓行至一处山坡脚下时,天色早已暗淡朦胧,夜幕渐渐降临。
  乐子牙再次哼起了自曲自赋的歌谣,大概是唱给背上这名小家伙听:“笑问江湖何处去,长歌风雪夜归人。不访山中仙,不闻俗世曲,只愿沐雨识春,蝉鸣卧夏,落叶听秋,飘雪览冬。莫笑我蹉跎岁月老,惹一身百世春秋,空守红尘也自在,当自在,又奈何……”
  苍山高处不胜寒,风声呼啸不绝,鹅毛大雪纷飞,但飞雪离乐子牙身畔三尺之距,便自行弹开飞逝,竟是风雪不侵。
  满目银装素裹之中,一座竹楼屋舍若隐若现。屋舍虽然仅仅是用茅草铺葺,拱架依树干搭建,可这并不意味著这座低矮竹楼就破旧和简陋,光从外形上看,就显得格外精致典雅,当真称得上是世外高人清修之地,想必耗费了乐子牙不小的心思和精力。
  推开柴扉,进入用竹片篱笆围成的宽敞院落中,一阵鸡鸣声闹出不小的动静。乐子牙随意挥拂衣袖,也不知怎就点亮了悬挑在屋檐底下的两盏油纸红灯笼。
  灯火通明处,可见院落中数块菜圃错落有致。南疆气候常年如春,极少有雪,一年四季百花不绝,菜圃里的蔬菜瓜果虽然覆盖了一层残雪,但依然难掩其葱郁之色。
  乐子牙用脚跟把柴扉院门关上,卸下瘦骨毛驴身上的竹篮,让这头任劳任怨的毛驴自行活动。可这头难看的小毛驴并未就此离去,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乐子牙的手臂,在得到主人的口头允可后,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草厩里吃草歇脚。
  从院中拾九级木阶而上,站在屋檐底下,乐子牙脱掉沾泥的鞋袜,拍掉可能落在身上的雪花,入屋前还不忘轻声呢喃:“小家伙,咱们到家喽。”
  屋里尽铺密织竹蓖席子,四壁以及窗户皆用打磨光滑的竹片编造。除了摆在客厅中间的一盘方形沙盘火炉和茶餐具之外,其余桌椅卧榻等家具无不是用楠竹巧制而成。
  进屋把小家伙放到卧榻上,盖上一床被褥,乐子牙迅速挑亮炉中火炭,精心调制出一副药汤。所幸小家伙虽昏迷不醒,可意识尚存,能小口服下。
  但愿他快些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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