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苦痛之路

　　第四万层，是无尽的泥沼。
　　白玉的仙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隐约能看出是阶梯式的浑浊泥沼。
　　取代了火焰灼体的难言痛楚的是泥沼中令人作呕的气味，以及空气和泥沼中蕴含的将神经摧毁和躯体腐蚀的毒素。
　　这一层，是向澜这一生中第二次体会到“死亡”的味道。
　　踏入泥沼的那一刻，他身上因为斩魂刀的解放而诞生的拥有防御能力的衣物就失去了作用，双足开始溃烂，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开始生出了灼烧感，即便不去触摸，向澜也知道自己的皮肤烂掉了。
　　在泥沼中摇晃着身体、似乎随时可能倒下的向澜，鼻间、眼前、耳中、指尖，他的五感无时无刻不在体会着名为“死亡”的恐惧，似乎只要他一倒下，他就真的可能会死在着“肮脏”的仙路。
　　身体中的灵力让他勉强能和腐蚀的泥沼对抗，让他不至于立马死亡。
　　若有若无的死亡恐惧和时刻侵蚀着肉身的痛楚让他全程瞪大着眼，不断被刺激的神经绷得死死的，直至他来到了第五万层他紧绷的神经都没有放下。
　　事实证明，他紧绷着神经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第五万层，是无尽的海洋，而他的位置，正是看不见阳光的海底。
　　在这里，有的是沉重的海水，以及无边的黑暗，若不是脚下还有大地的实感，若不是身体前进带动的流水还有一丝声音，若不是仅有的一些感知告诉他他这个人还存在，他真的要在这片海底世界中迷失自我。
　　没有光明的世界，他要搞着自己的直觉与感知踏上向上的阶梯，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人给压扁的海压中，他要搞着紧绷的肌肉在海底艰难移动，只有痛苦被最大化的世界，他要靠着紧绷的神经和坚定的意志来保持自我。
　　体内的三座牢笼似乎都与他失去了联系，整个过程只有流水与淡淡的呼吸回响在他的耳边。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在海中呼吸。
　　他很庆幸若不是在四万层中时刻紧绷着神经，以最好的姿态来面对这个世界，不然他进入这方世界的一瞬间就会被水压给压扁。
　　这五万到六万的世界，向澜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海底世界花了多长的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没走到一万步，感知在这方世界中被无限的淡化，当走出了这方世界来到了下一层，他甚至对无尽的刮体锐利之风生出了美妙的感觉。
　　在踏足第六万层的时候，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张开双手拥抱这方世界，这一刻他才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的美好。
　　他甚至流出了眼泪。
　　这个眼泪一半是从深海恐惧中脱离油然而生，一半是被将身体刮出一道道血痕的锐利之风给刮出来的。
　　第六万层的世界，是无尽的金锐之风。
　　这个称呼是向澜根据之前的遭遇而自己取名的，但确实是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的最好总结。
　　踏上属于六万层的阶梯，第一时间及体的不只是空气，还有四面八方的狂风。
　　这些风和先前那些没有实质性伤害的飓风不同，六万层的狂风之中满是如同刀子一般的厉风，这些厉风经过身体，必然能带出一道道血痕，向澜才刚刚踏足这一层，裸露在外身体便多出了数之不尽的伤口。
　　随着始解一同解放的衣服也没能撑多久，仅是踏足的那一刻，他双臂的衣物就多出了数道口子，内里的肌肤当场出血，而随着向澜踏上了更高的阶梯，他衣服的防护作用也是越来越弱，到了第五十阶时，向澜的防御就全面崩解，他的身体也同他的其他部位一般多出了许多伤口。
　　痛感一瞬间就淹没了他。
　　但是，这些痛感比起深海恐惧来说，真的是要好上太多了，那种只能麻木前进的世界带来的迷失感，是能将人的存在都给吞噬的。
　　于是乎，这一层向澜虽然也是饱受痛苦，却是要比上一层走得轻松多了。
　　血流满地，出血量超大却还是能平稳的走着的向澜在呼啸的厉风中稳步前行，但他踏足第七万层之时，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脸色极度苍白的他也是在伤口愈合的同时恢复着气色，只是身上的衣物还是来时那般的破烂。
　　身上的布条勉强遮掩着私密部位，那些风下手可是一点都不轻，但下身对于男性来说最重要的部位被伤及之时，向澜当场倒地不起，一脸便秘的表情已经进入了怀疑人生的模式。
　　还好伤势并不是太严重，之后自己身体的恢复速度也慢慢的跟上了，“那里”也得到了恢复，不然向澜真的要以为自己将在这个仙路的试练中失去男性的身份了。
　　踏上了七万阶的向澜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在宽大的白玉阶梯之上，回响着悠扬的琴音，向澜虽然不熟悉这潺潺流水的乐章，但“好听”二字他还是能下判断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和之前的阶级无异的仙路，会有可供休息的地方，或者说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供人休息的时间。
　　“这一层正常人来是不可能像你这样若无其事的。”
　　向澜刚坐下，域外天魔的声音就响起了。
　　“什么意思？”
　　“看看你的脚下。”
　　进入了识海的向澜低下了头，地上的水在不断的荡起涟漪，涟漪从四面八方荡起，似是有雨滴在各个角落打下。
　　站在了水面之上的向澜，自身的存在没有影响到涟漪的波动，而水面的波动也是没有让向澜有湿润的感觉。
　　“这里是你的识海，或者说是你的精神世界，现在在外面响起的琴声，针对的便是你的精神，换作一般人，他现在就要陷入幻境无法自拔了。”
　　“那我怎么没事？”
　　小丑手搭在脑后，语气有些无聊的道：“你的灵魂强度超标了呗，虽然你用不了，但外面的能力也影响不到你。”
　　“毕竟这里有我们三个老东西存在，怎么说都不会被这种小把戏给伤到你的灵魂。”
　　“你这一副监护人的口吻可真是让我不适应。”
　　“哈哈哈，监护人么，到是挺准确的，”小丑大笑几声，“我和你们这个和世界的生物还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自尊。”
　　“在变成这副样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什么意思？”
　　小丑却是没再回答，久久等不到回应的向澜一脸迷惑的退出了识海。
　　“又是谜语人。”
　　摇摇头，知道了自己在这一层什么事都没有之后向澜也放下心来，虽然有点作弊的意思，但自己好歹也算是穿越者，先前受到了比常人更多的“厚礼”，这时候轻松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吧。
　　合理，很合理。
　　向澜休息了一刻钟左右，便起身继续行动，他和别人的距离已经不知差了有多少，难得有一个他完全不受影响的层次，正是他追赶的好机会。
　　虽说剑鬼并没有提到有竞争的内容，但自己好歹也是个金丹，好歹也是和一般人不同的穿越者，让一群小孩子跑到他的前面，这位曾经的成年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说白了，就是不爽，因为不爽，所以不能任由自己一直在末尾。
　　向澜向下看去，望不见底的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将他伤得鲜血淋漓的金锐之风在永无止境的刮着。
　　转过身，向澜继续爬着对他没有影响的七万层仙路，却是不知道，位于主峰上的峰主们已经将他视七万到八万层的考验为无物的情况记录了下来。
　　八万层，是泥石流冲击的寒气世界。
　　九万层，是山般的丛林世界。
　　八万层的泥石流从远空而来，带着地摧山崩的气势扑打在了每万层的无形屏障之上，如先前的泥沼那般将整整一万个阶级的仙路都给淹没的泥石流还带着渗人的寒气，似要将人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冰封的寒气配合上带着强劲冲击的泥石流，将一次次搭上高阶的向澜给打了回去。
　　九万层的世界，是相当自然而美好的绿色世界。
　　前提是没有比猛兽还要凶狠的植物们。
　　一旦附着就要割肉不然就会就会无限繁殖腐蚀肉身的袍子，能将地面都抽打崩裂的墨绿藤蔓，落下的叶子能够直接插入坚硬的大地的树枝，长着鬼脸有着迷惑心神力量的树干，如大蛇般能将坚硬的巨石给崩碎的各种枝条。
　　这九万到十万的层级，是向澜目前为止遇见过的在场面上最凶险的一关。
　　原本他以为深海关和泥沼关就是最危险的了，没想到这个深林世界他的前进方式不是单纯的一层层往上爬，得先要找到能够去到上一层的路才能通往上一层，不然就会在不小的森林世界中徘徊，接受这个世界的植物的不断毒打。
　　好在每一层的森林世界空间是有限的，不然无限的森林世界还真的有在其中迷失的可能。
　　这关唯一的良心就是一些树木上结的果实能够恢复灵力、体力和精神力，能够让迷失在森林中的人得到休息。
　　不知用去了多少的时间，向澜总算是成功的走出了择人而噬的幽深森林，迎来了久违的洒满全身的阳光。
　　他来到了第十万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