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家公子

　　长街上，行人如织，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公子请留步。”
　　一位道服上带有补丁的落魄中年道士出声，叫住了一位手拿白色折扇，正抬头打量客栈匾额，打算抬腿进入饭庄的华服公子哥。
　　道士轻晃身形上前，对转过身来的公子哥拱手做礼，一副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满面和煦。开门见山的说道：“贫道玄一乃正岳山一清教长老，方才远观公子一表人才，想来必是贵气之人，不才粗略通点望气之术，见公子头顶黑云笼罩，恐有不详之事让公子烦忧，见公子与我有缘，上前冒昧叨扰几句结一个善缘，讨一口饭吃。”
　　公子哥看了眼脸上笑容满面活脱脱一个神棍的落魄道士，眼睛微不可查的泛起一丝紫光，面上不落礼数的回了一个礼，道：“黑云罩顶？公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把戏，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贫道观公子紫气周围黑云凝聚，且呈愈发厚重之势。凭一身气运也无法将之驱散，想来有祸事缠身，公子顶上紫气通天，当是一等一的富贵之人，按理说，公子有如此气运，寻常小病小灾自能吉人天佑。如今黑气如跗骨之蛆，驱之不去，此祸如此来之汹汹，公子如若不防，此劫难渡啊。”玄一道士见公子哥回话，无视公子哥话里的不耐之意，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与之攀谈了起来。
　　“哦，既然道长拦下在下，怕是已有渡劫的良方，还望道长赐教。”公子哥依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
　　“赐教不敢当，不过贫道的确有一法子，不敢说能平稳渡过此劫也能给公子指条明路规避一二。贫道与公子一见如故，此次下山与公子如此有缘殊为不易，济世救人也是我等本分……”
　　“道长有何良方，还请直说。”华服公子哥见道士越扯越远，不得已出声打断。
　　“哦，贫道扯远了。”玄一急忙止住话语，正色道：“公子本身便是有大运道之人，对于灾劫本就有一定的抵挡之力。但也如贫道所说，一般小灾小劫奈何不了公子，如若有劫，必是大祸。贫道掐指算来，公子要渡过此劫怕是要落到贵人身上，有贵人相助与公子自身气运，加之贫道为公子护法，必能保公子平安。”
　　玄一长篇大论头头是道，说了半天还是转了回来。
　　“运道之说虚无缥缈，道长怕是找错人了。”公子哥暗觉好笑，哪来的江湖术士搞些骗人的把戏。刷的一声打开了绣着山河图的白色折扇不再理会，摇着扇面转身进入了客栈。
　　道士一看对方没了兴趣，急忙对转身而去的公子哥高声说道：“公子莫不是以为贫道是那江湖骗子弄些糊弄人的把戏，公子如若不信，过些时日便知贫道所言是真是假。”
　　“咻”
　　从客栈里飞出一个钱袋，已踏入客栈的公子哥摆了摆手止住跟上来的道士，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客栈中传来。“如若是我命中注定当有此劫，公子我也认了，就不劳烦道长苦心救我，耗损道长道行了。”
　　玄一一把接下飞来的钱袋似是还想说什么，见华服公子朝着客栈楼梯处走去，也没继续往上跟，最终叹息一声，将钱袋收在袖子里，拱拱手：“公子过些时日便知我所言真假，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可到城外伏虎观找寻贫道，贫道在观内静候公子。”
　　也不知公子哥听没听见，转眼便消失在楼梯处。
　　…………
　　客栈二楼之上，一位身穿粗布麻衣，嘴唇一圈乱茬胡子，顶着个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很狼狈的男子将视线收了回来，转头看着身边正在消灭桌上食物的一男一女两个孩童。一边将桌上稍远一些小孩夹不到的菜换到近前。一边说道。
　　“吃慢点，别噎着，到城里了就不会饿着你们。”
　　稍大点的男童抬头看了眼男子，嘴里还含着菜含糊不清的嘟哝了两句，又低下头继续努力消灭食物。
　　男子笑了笑不以为意，招手吩咐小二上一壶茶。
　　小二一脸精明之色，转动眼珠无声地打量了一下男子的装束，似乎是考量男子是否有能力掏得起酒钱，面上却无鄙夷之色，做买卖的，人情世故倒是很练达。满面笑容的说道：“公子需要什么茶，小店虽小，好茶还是有一些的。”
　　“无妨，你自行做主上些普通茶便好。”男子回了一句，低头给女童擦粘在嘴边的饭粒。
　　小二见状，瞟了一眼两个还在埋头吃饭的孩子，心道这满桌子饭菜也不差这一壶茶钱，当下不在计量男子是否有能力付钱结账，道了声客官稍等便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将一壶绿茶上了饭桌。
　　小二刚上完茶，刚才与道士交谈的华服公子哥便无声的坐在了男子对面。眼角余光扫了扫正在吃饭的两个孩童，也不理会布衣男子，将手中的折扇放在桌上后便先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轻吹了吹杯上的茶沫喝了一口，一脸舒坦。
　　“想不到杨谨杨大公子对这粗茶也能下得去嘴。”男子似乎对公子哥的一翻动作颇为看不惯，接过茶壶给自己以及两个孩童各倒了一杯，说道。
　　“哈哈，平日里好茶喝惯了，偶尔喝些乡间粗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名叫杨谨的公子哥笑容可掬的看着男子。手指点了两下桌子，四周嘈杂的环境突然静了下来，接着说道：“况且好茶什么时候都能喝到，李公子这副模样可不多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微泛起紫光，细细打量着布衣男子，面上却是对自己口中的李公子落魄的样子感到大为有趣，杨谨丝毫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乐不可支。
　　布衣男子也不搭话，眼珠转动着扫了一下周围，面色如常。
　　“不过，李涯，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会被逐出家族。”笑过之后，杨谨说起了正事。
　　“六大家族同气连枝，我被逐出家族的原因你们不应该很清楚吗？”被称为李涯的布衣男子目光微敛，回了一句。
　　“可笑，偷盗家族圣物？你李涯犯得着偷盗家族圣物吗。”杨谨哼了一声。“出事以后我多方探查，却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你家族中对外的说法也模棱两可，偷盗圣物，可笑，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理由偷盗圣物。”
　　这个世界幅员辽阔，其上生活着无数凡人，凡人之上更是有着法力无边的修士存在。在修炼者的权利架构组成里，六大家族无疑站在了权利金字塔的巅峰。
　　李、杨、王、陈、夏、林六族，犹如六座大山让众多修炼者仰望。
　　而六大家族每隔30年举行一次会武，旨在对六家年轻人进行一番考察，但谁也想不到会武刚结束不到一个月，本届会武第一的李氏大公子被逐出家族，消息传出，各方势力猜测不断，纷纷派人询问，得到的答案却是李涯擅自偷盗家族圣物，具体详情以家丑不外扬为由不愿多说。
　　更加让人不解的是另外五大家族的对此态度也暧昧不明，同时保持沉默，更是下令家族子弟不得接触李涯，几位这段时间犯了点小错的家族后生也多被禁足不许外出。几番下来，让旁人云里雾里看不清楚。
　　杨瑾对这件事也认真打探过，但是家族里大多也是一头雾水，少部分有资格知情的人自己又无能力去问，还好当事人联系自己，让自己有机会亲自来问当事人。
　　“此事你不必再问了，多说无益。”李涯摇摇头，还是不愿多说什么。
　　对于自己被逐出家族，李涯对此也不能给旁人多说些什么。有些事，杨谨知道了对他未必有益，说不定牵连之下连他也会被追责。
　　现如今被削去族籍，逐出家族。只能叹一声世事难料，几月前自己还是风光无二的六族会武第一李涯李公子，短短时日自己便从万众瞩目的李氏公子沦为一条丧家之犬，令人唏嘘。
　　“李涯你给我说清楚，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以你在家族的地位，哪怕被幽禁也比被逐出家族好，你父亲是族长，这事他就没说些什么。”放下手中的茶杯，杨谨缓缓说道。
　　“这就是我父亲的意见“”李涯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看着杨瑾。
　　“怎会如此，你父亲他……”杨谨傻眼，来此之前还以为是李家家族长老商议的结果，谁曾知竟是身为族长的李煌的意见，那有这样把自己儿子往死里逼的父亲。
　　李涯给双方各自续了一杯茶，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杨谨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从小玩到大，手足之情早已远超所谓的家族兄弟，但既然是族长的意见，难道其中另有隐情？如今想来包括自己家族在内的其余家族的态度如此也不足为奇了。
　　“那你当下准备如何？”见他不愿多说，杨谨也只能问一下以后的安排。
　　“先找个安身之地，其他事暂且再说吧。”看了看依旧埋头吃饭对身旁发生之事毫无察觉的两位孩童，李涯一脸平静。
　　“你是要去临阳城？”约自己在这个小城见面，结合他的行进路线，杨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李涯笑了起来，自己的行踪看来留意的人很多。
　　杨谨见他如此，心里便有了底。“去临阳城也好，到时候若有需要，联系我就行，能帮的地方我不会推辞。”
　　“那就在此谢过了，你也多加小心，别被我牵连。”李涯对此倒显得无所谓。
　　“如此我先走一步，此番找了个借口偷溜出来，时间长了不好交代。杨澄长老你也知道，被他知道就麻烦了。”喝完杯中茶，心中盘算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杨谨起身欲走。
　　“等一下。”李涯出声，叫住杨谨。
　　“还有什么事？”杨谨有些奇怪。
　　“没看见这么一大桌子菜吗？”李涯翻了个白眼，有点牙痒痒。心道联系他之前自己暗示得还不够清楚吗。
　　杨瑾目光微妙的看了李涯一眼，挑了挑眉，心里哼哼几声，刷的一声打开了折扇，人便消失了身影。
　　李涯面无表情的看着杨谨消失，凭借多年来对对方的了解哪能还不明白，自己被他耍了。
　　揉了揉因周围突然嘈杂起来而显得发涨的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看了一眼杨谨刚坐过的长凳，上面放着的一个包裹，李涯笑了笑，目标达成了就行。
　　“快吃，吃完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转头看了眼两个疑惑的小家伙，李涯温和的说道。
　　“刚才……”，小女孩有些疑惑，指了指刚才杨瑾坐过的地方。
　　没特意解释什么，李涯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起身说道：“你们继续吃，我去把账付了。”
　　轻提杨谨放下的包裹，纹丝不动，李涯不由暗骂一句王八蛋，手上加重些力气才将包裹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