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兵营

　　唐峰最近老是走神发呆，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自己。无论谁突然经历他这么个一波三折，也不可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唐峰打小就是乞丐，他记事以来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要不是有个老乞丐照顾他，他早就饿死了，大家都叫那老乞丐独眼儿，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
　　其实独眼儿的另一只眼睛早也瞎掉了，虽然看着好好的，但是独眼儿的确看不见。
　　乞丐们都说独眼儿是装瞎，要不他从哪里找来个婴儿？一个瞎眼的乞丐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怎么会还能养活一个婴儿，这不可能！
　　有些乞丐甚至试过悄悄抓把沙子撒到独眼儿能睁开的那只眼睛上，看看他是真瞎还是装瞎。但是独眼儿每次都能事先察觉，躲过他们的试探。乞丐们就更加确信这狡猾的老东西就是在装瞎。
　　只有独眼儿亲手养大的唐峰知道他是真瞎，唐峰以前没有名字。
　　独眼儿告诉他，他命硬。唐峰小时候独眼儿找不到足够的东西给他吃，又怕他饿死，就用树叶和杂草喂他。还一直叫他小石头，希望他能坚强一点儿。
　　就这样唐峰居然顺利的活到了四岁，就在那年独眼儿死了，独眼儿死前跟他说，他活得一定比自己久。
　　唐峰不明白独眼儿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从那天起，唐峰就开始和其他乞丐一起要饭。
　　就这样一直到他十五岁，唐峰一直想去给米商搬米赚一份工钱，但是老板嫌他太瘦，不要他。
　　唐峰个子不算矮，但的确是瘦骨如柴，米商的那些大袋子他也试过，的确是扛不动。
　　他只是想吃饱而已，但是这真的很难。而幸运却在这时砸在他的头顶。
　　有一天一个大肚子的老爷找到了他，问他是不是一个瞎了只眼的老乞丐养大的，今年多大。他都如实回答了。
　　大肚子老爷叫唐福，是南城人尽皆知的大商，十几年前在吕国还只是个小饭馆的老板，后来拖家带口的跑到赵国改作牲口买卖了，没想到几年下来居然暴富，事业稳定了之后，他便起了念乡之情，带着硕大的家产又搬回了吕国。
　　直到前一阵子和厌倦了家里的黄脸婆，想起了自己过去的风流生活，他才想着去自己曾经喜欢的青楼逛逛。哪怕自己的身体不复当初了，但也能见见那些老朋友啊，毕竟妓院里的女人永远是最懂男人的。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些年，妓院儿的老鸨还能一眼认出他，两人如失散多年的老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当唐福提到小青时，老鸨红晕的脸却是变了色，好像有些伤感。
　　“小青十五年前就死了，她不知道怀上了谁的孩子，非要生下来，结果难产死了！”
　　唐福扳着指头数了一下，十五年前自己应该刚刚去赵国不久，之前......对了！之前还在吕国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就是找的小青！
　　他现在清清楚楚的想起来了，他当晚和家里的黄脸婆闹翻了，在青楼里喝的烂醉，说了不少胡话。
　　他说要休了家里的黄脸婆，把小青从青楼里赎回去。小青当时感动的一塌糊涂，还说以后除了他，谁的客也不接了，一定等到唐福来赎她的那天！
　　唐福十分确定，小青生下的一定是他的孩子！当他问老鸨孩子在哪时。老鸨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还是唐福用银子才把老鸨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给钓了出来。
　　“当年小青生下孩子就走了，是个男孩儿，又不能把他养在这风流之所里。我就，我就把他交给后街的独眼儿老乞丐了......”老鸨越说声音越小，然后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不过我给了他二两银子，应该是能养活孩子的......”
　　唐福已经不想再听了，他虽然喜欢这儿，但他知道这里的都是吸血虫，小青这种人十不存一。这老鸨当年能给丢下二文钱都是菩萨心肠！
　　唐福回去赶紧动用自己的关系去找当年的那个孩子，最后终于找到了小石头。
　　他大致听了听小石头的过往，最后才给他起名唐峰。
　　......
　　唐峰有三个哥哥，父亲带他回到家的时候，大娘嫌弃和不可置信的样子让人感到可笑。大哥二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有小妾生的三哥一脸热情，和父亲一样的接待他，喜欢他。
　　唐峰这三个月的生活是自己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吃的不光是大鱼大肉，还有好多他见都没见过。薄薄的一身衣服穿上居然这么暖和。
　　三个月来他感觉自己力气都大了不少，现在要是让他去米铺抗那些大袋子，他信心十足！
　　但是好景不长，前不久唐福去石国做生意去了。就在唐福走的那天晚宴上，大娘第一次主动来和唐峰说话。
　　“咋们唐家财力雄厚，给吕国做了不少贡献，上面允许咱家有一个人去参军，参军之后可以练武，你将来要是立了战功，还能光宗耀祖！”
　　唐峰不懂这些，他只能去问对他最好的三哥。
　　唐峰三哥本就是小妾所生，而亲娘又死得早。他在这个家里孤立无援，直到三个月前家里来了个傻乎乎的弟弟，他一眼就看出父亲对他的喜爱不是自己能比得了的。他决定全力帮弟弟拿下继承权，这样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的多。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娘出手这么快，而且仿佛没有后顾之忧。他竟然要把唐峰送去参军，难道不怕父亲回来后震怒吗？
　　他不知道大娘莽撞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但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敢反抗大娘。他只能帮自己的便宜弟弟打点打点门路，让弟弟在军队里过的好一些，并虔诚的希望他能活到退役。
　　随即唐峰便进了新兵营，不得不说，他来这里还挺开心的。和他同一个营帐的几个人都挺好相处，他第一次交到朋友。虽然这里吃的穿的住的没有家里好，但是起码和之前当乞丐时相比好多了。唐峰在这里体会到了别样的快乐。
　　只是前天上午有一人惹怒了那位大人，他被杨千尉叫走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听说有人看到他的尸体被抬出新兵营，埋到了不远的土丘上。
　　现在他在主帐外边轮岗，刚刚有一个陌生军官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去了，听着应该是来代替死掉的那个人的。
　　“来人，给这小子松绑。带他去那个倒霉鬼的营帐。”杨千尉对着帐外大叫道。
　　唐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走了进去，杨千尉很凶，大家都怕他。
　　被绑起来这个小生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虽然脸上有些伤痕，但还是能看出他原本的俊俏。唐峰正要动手给他松绑时却愣住了。这绳子看的他眼花缭乱的，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解。
　　“废物！滚，赶紧带着他滚！”看到这小子半天下不了手，杨千尉忍不住发火了。
　　唐峰赶紧推着这小生往帐外跑。很快，他们到了一个新的营帐。里面还有几个人，相比主帐十分拥挤，也很昏暗，里面只有盏小小的油灯。
　　......
　　江可凡被绑着在马上一天一夜了，牵马的人最少和他保持着两丈的距离。
　　他又被带回了吕国，但是这次没有进城，而是去了城东谷口内的兵营。江可凡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儿。他只是听刚刚两人交谈说到新兵营，一千人，比武选拔什么的。
　　现在又被带到了这个昏暗的营帐，押自己过来的那个笨小子让其他人帮他解绳子。一共上来三个人，他们对着绳子拉拉扯扯，完全不顾及江可凡的感受。
　　“把矛头拆下来，用它割。”
　　最后还是江可凡出声，这些家伙才恍然大悟。只是这矛头并不锋利，最后还是费力不小的劲。
　　江可凡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吕国的新兵，但他知道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否则招兵为什么还非自己不可？
　　他曾一度认为这是吕王搞得鬼，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弄到王宫里去，但仔细一想，吕王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杀了自己才对。
　　现在居然还给自己松绑？这就更不可能时吕王了，江可凡只能认为自己被牵扯到了另一件事情中。看来他去赵国的日子要变的遥遥无期了。
　　营里突然传来号角声，这是禁声号。此号响过之后表示营中禁止喧哗，普通士兵禁止外出。违者罚大板五十。
　　只有刚刚押自己过来的傻小子装好矛头后，又淡定的走了出去，应该是回去站岗去了，其他人都赶紧躺了下来，江可凡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找了个靠角落的地铺躺下。
　　刚开始没有人说话，江可凡以为大家都在睡觉。但不知道谁开了个头，大家慢慢的都加入了低声的讨论。只有江可凡没有出声，刚来第一晚，江可凡决定多听少说。
　　这些新兵无所不谈，几乎先是每个人都说了自己以前令人难忘的一些经历，人情，事物。
　　这些都是吕国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次征兵好像时临时决定的，规模和时间都与以前有一定差别。
　　有个人说他叫高壮，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但是他有四个姐姐和三个妹妹。最小的妹妹刚刚学会走路，而最大姐姐的却已经出嫁多年。
　　这个“可怜”的孩子被抓走时，他年迈的父母拼命阻止，甚至对着军官跪地求饶，但这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不但要活下来，我还要立大功，当大官。我一家老小还指望我回去养活他们呢！”高壮说话声音有点土里土气的。
　　要是听他这么说的话，与其说是征兵，不如说是直接到家里抢人。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道理大老远去抓江可凡啊？
　　他们聊着聊着终于说起来江可凡感兴趣的东西——新兵比武选拔。
　　但可惜的时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具体的内容什么都没有提到。
　　他们只是七嘴八舌的争论着，谁力气大，谁动作敏捷，谁长得壮之类的，不仅仅如此，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划了起来，说是自己一定能力压众人，当上百尉什么的。
　　而且这些话居然激怒了其他几个人。刚开始还是一对一的决战。后来慢慢演变成混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五天前，江可凡可能会加入他们的打斗。但是现在江可凡只是感到他们可笑并且幼稚
　　“里面的人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屁股痒了吗？……”有巡卫过来了，江可凡本以为自己可能都会受到牵连，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却阻他们。但是巡卫只是狠狠地大骂了他们一顿。最后扔下一句“下不为例”便走了。
　　军队怎么可能这样？江可凡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