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柳少主的“公道” 下

　　看到韩三变老泪纵横，感激涕零的样子，沈奚心凉了半截，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人这等事。
　　韩素儿一直站在韩三变身后，低着头，扭捏不安的揪着衣角。此时小脸煞白，浑身一阵抽畜，连连后退。韩三变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素儿的胳膊。
　　“素儿，不必害羞，快来给少主行礼。”韩三变拖着她瘦小的身子，前行几步。
　　韩素儿看了看柳幼鱼，又望了望爹爹那张脸，心道在这坊市之中予取予夺全在柳幼鱼一念之间。韩素儿咬了咬牙，万般无奈，曲身冲柳幼鱼施了一礼。
　　柳幼鱼点了点头，不经意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尔后目光转向翁姓修士。
　　“翁同合，我这里有一袋玄石，你清点一下数目。”柳幼鱼摸出一只蛇皮袋，抛给翁姓修士。
　　“柳少主，这玄石就当是给少主的觐见之礼了，小人是万万不能收的。”翁姓修士脸色大变，上前两步连连拱手。
　　“翁同合，你把本少主当成什么人了。”柳幼鱼面色一凝，眼中闪出几分冷厉之色。
　　柳幼鱼身为枯骨门少门主，当着这么多人面做出来的事，岂是他能拒绝的。翁同合苦笑一声，道了声谢，把蛇皮袋收入怀中。
　　“你收了我的玄石，与韩三变的事从此一笔勾销。翁同合，你没什么意见吧？”柳幼鱼沉声问道。
　　“小人没有意见。”翁姓修士始终弯着腰，头都不敢抬一下。
　　“如此甚好。那咱们就谈下一个问题。翁同合，你在坊市擅自斗法，坏了坊市的规矩，你可知罪？”柳幼鱼的脸瞬间一变。
　　“小人知罪。”翁姓修士腿肚子一哆嗦，心中暗道都说这个柳少主面冷心狠，看来传言不假。
　　“知罪就好。”柳幼鱼点了点头，转向吴执事，道：“吴执事，依你看该怎样处置他呢？”
　　吴执事上前一步，拱手道：“按照枯骨门坊市禁令第十七条，当重责四十杖。”
　　“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柳幼鱼冲吴执事挥了挥手，把目光转向韩三变，道：“本少主这里有五百块玄石，你且拿去，日后要好自为之。”柳幼鱼说罢，把一小袋玄石抛给韩三变。
　　韩三变接过玄石，千恩万谢，说了不少恭维话。在柳幼鱼跟韩三变交谈时，吴执事冲手下两名执法修士嘴唇微动，两名执法修士立刻向翁同合走去。
　　“两位不必动手，翁某自会跟你们回去。”该来的躲不过，翁姓修士冲两名执法修士抱拳拱手。
　　两名执法修士看他知趣，也不言语，各自放出飞行玄器。其中一人一拉翁同合的胳膊，三人跳上飞行玄器向坊市东南角飞去。待他们走远了，柳幼鱼的目光才转向玉矶子。
　　“若本少主没有猜错，你是北羌修士吧？”
　　“北羌玉矶子。”玉矶子低眉垂目，眼皮都没抬一下。处理完翁姓修士就轮到他了，他早有准备。
　　“玉矶子，你胆子倒是不小。”柳幼鱼冷哼一声。玉矶子不假颜色，出乎柳幼鱼的预料，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道：“你就没想过本少主会怎么处置你吗？”
　　“这是枯骨门的地盘，予取予夺还不是柳少主说了算。”玉矶子面色沉郁，扬了扬眉毛。
　　“明白就好。但你是北羌修士，本少主不好亲自向你出手。况且你是为了弟子的安危，也算是被迫而行，本少主心存仁慈，今日就不追究你了。”
　　“多谢柳少主。”玉矶子冲柳幼鱼拱了拱手，面色不悲不喜。
　　“不必谢，本少主勒令你明日黄昏前离开坊市，你千万不要错过时辰。”柳幼鱼盯了玉矶子一眼，又慢条斯理道：“回去看管好你的弟子，不要再让他出来惹是生非了。”
　　沈奚瞄了玉矶子一眼，他给师父惹了个大麻烦，回去之后，不知道会怎样处置他。
　　“吴执事，这次本少主到四象山来，有事与四叔相商，你先把素儿送到我的宅院，日后我自有安排。”柳幼鱼说罢，一踩脚下的双头鹰，冲天而起。
　　柳幼鱼一走，大家都松了口气。吴执事来到韩三变面前，拱了拱手。吴执事是筑基修士，韩三变在他面前一文不值。人家不是跟他客气，是跟柳幼鱼客气。
　　韩三变跟吴执事说了几句客套话。柳幼鱼临行时，吩咐吴执事把素儿带回去，可没说让他一起跟着。韩三变明白其中的道理，本想叮嘱素儿几句，鼻子一酸，竟说不出话来。
　　父女情深，韩素儿看到爹爹的样子，不免落下了几滴泪。那边吴执事已放出乌头飞梭，在等候韩素儿了。
　　“素儿，日后要好好侍奉柳少主，爹爹会时常来看望你。”韩三变道。枯骨门所在的青庭山壁垒森严，想进去谈何容易，韩三变明知自己是痴人说梦，也只能这么说。
　　韩素儿泪眼汪汪，跟父亲告了个别，转身向吴执事行去。刚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目光转向沈奚。
　　“相救之恩，素儿铭记在心，不知这位兄长怎样称呼？”
　　“在下沈奚。”沈奚有模有样的冲她拱了拱手。
　　“素儿记下了，日后但有机会，定当相报。”韩素儿说罢，曲身一礼，转身跟吴执事上了飞梭。
　　广场上只剩下玉矶子和沈奚二人。沈奚身子一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柳幼鱼那一击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伤的不轻，伤口血流不止，把半边身子都浸透了。
　　“沈奚，疼不疼？”看到沈奚龇牙咧嘴的样子，玉矶子嘿嘿一笑。
　　“疼！”沈奚心中暗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知道疼就好。”玉矶子略一停顿，道：“师父告诉你一句话，你记住了，其实你的命对他人来说一文不值。”
　　从广场上出来，玉矶子没了去商铺购物的兴致。沈奚耷拉着脑袋跟在玉矶子身后，满脸沮丧。玉矶子想找间客栈休息一晚，刚走出没几步远，忽然心头一凛。
　　他侧身望去，只见在一间商铺的台阶下站着一个身材粗胖的老者。老者身穿淡黄色长袍，圆滚滚的脸，下巴颏堆出三道褶，眼睑臃肿，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两人同时怔了一下，对视了足有三息，玉矶子方一拉沈奚的胳膊，掉头向西大街走去。
　　“照你这么说，那件铜铃法宝是摄魂铃不假了？”
　　在悦来客栈天字号客房里，两男一女共处一室，正是氓山五友中的三位，扶余、方舟子和陈玉凤。扶余坐在上首，方舟子侧面相陪，陈玉凤在他们对面。
　　陈玉凤刚刚向他们叙说完坊市广场上的见闻，方舟子脸上还带着鄂然的神情。
　　“没想到玉矶子如此凶悍，居然敢在坊市中妄动杀机。”方舟子插了句嘴。
　　“北羌修士个个心狠手辣，同阶修士斗法，辅月修士跟北羌修士根本没法比。”扶余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淡然道，
　　“那大哥还想……”方舟子望着扶余，脸上多有担惊之色。
　　“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不作死，都不会死。”扶余头不抬眼不睁，应了一声。
　　“大哥所言极是。”方舟子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玉矶子以八层修为秒败九层修士，其实力也不可小觑。”
　　“为兄敢冲他下手，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扶余眉梢一挑，面色有些不悦。
　　“大哥是大圆满修士，单打独斗玉矶子也不是对手，何况还有我们兄妹从旁协助。”陈玉凤道。一想到要灭杀玉矶子，他忍不住嘴唇哆嗦了一下。
　　“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方舟子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当即面色微红。
　　“咱们这么办。五妹，你去坊市西门观察动态，一有情况立即传迅于我。”扶余略一思索，安排道。
　　“是，大哥。为三哥报仇雪恨的事，就全靠大哥和二哥了。”陈玉凤声音有些哽咽。
　　“五妹，你这话就见外了，为三弟报仇是咱们兄弟义不容辞之事，日后切不可再说这等话。”扶余轻轻斥责了一句。
　　“多谢大哥。”陈玉凤站起身来，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冲两人深施一礼。
　　“二弟，监视玉矶子的事就得交给你了。四弟生性鲁莽，我怕他坏了事。”及至陈玉凤走出房间，扶余方道。
　　“大哥尽管放心。”方舟子呵呵一笑，信心十足道。
　　“明日一早，我跟四弟出发，在葫芦峪外设伏，你与五妹尾随他们，届时咱们前后夹击，谅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死亡沼泽面积广阔，万一……”
　　“没有万一。”扶余哈哈一笑，探身拍了拍方舟子的肩膀，道：“二弟，你修炼的功法与魔道功法类似，若改修大周天冥王经，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多谢大哥成全。”方舟子就等这句话呢，急忙上前两步，躬身一礼。
　　送走方舟子，扶余在房间里踱了几圈，自言自语道：“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位柳少主，否则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