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树上开花

　　满天的草叶渐渐落下，一切又重归了平静。
　　洛风雪目送着商山四皓走远，收回视线后沉思了一会儿，才笑着对楼鸟说道：“都是你这小家伙！又让我背上了无谓的因果。”
　　长出了一口气，洛风雪伸着懒腰便欲转身离去。口中低吟浅唱道：“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天河后浪推前浪，代代新人追新人。”
　　正想着就这样离开，只留给这些俗世的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相信若干年后，自己成就剑仙境界威震神州之时，这将会又是一桩美谈。
　　对了！自己刚才应该留下名号了吧……
　　正思索间，忽觉肩上一轻。原来是采梨飞了下来用小嘴叼着自己的衣袖不教自己离开。
　　采梨就是那只楼鸟，是自己给它取的名字。若说自己下山这三年唯一的收获恐怕就是它了。
　　两年前它还是个蛋的时候，它的父母为东海龙王所杀。自己无力阻止，只能将尚在壳中的它抢救出来了。
　　想起那个人的实力，不对，是那条龙的实力就令自己揪心，那可是实打实的地仙境界啊。
　　自己认识的人里恐怕也只有家里的老头子，与剑神世家的那位可以相抗衡吧。
　　采梨阻止了他的离开，飞到眼前示意他将这几条毒龙的尸体装上再走。
　　洛风雪哭笑不得，认真的对这只贪心的小鸟说：“不行，你最近吃的太多了。你吃得这些龙蛇大多含有剧毒，你需要时间来化解。明白吗？”
　　化解毒素的时间有可能是三天两天，也有可能是三年两年。具体就要看它吃的食物种类和自身的消化能力了。
　　“叽叽，叽叽叽叽！”显然，这个说法神智未通的采梨完全不接受。
　　“绝对不行。”
　　“叽叽叽叽。”
　　一双清秀的大眼，一对精致鸟眼，十分凶狠一眨不眨地瞪在一起，谁也不肯相让。
　　这场比较高端的战斗，还是以洛风雪的失败告终了。
　　他一手提着储物袋，一手抓着体型超过自己几十倍的毒龙尸体碎块。张开口袋将毒龙往里一扔，尸体就不断放光缩小，乃至彻底消失在这个小布兜里。
　　这个小布兜名叫乾坤一气袋。是道家显通祖师张怀无意中制作出来的空间法器。
　　天河洛氏的先祖与道家关系向来不错，因此也拥有了这种空间法器的制造方法。
　　洛风雪捡着地上的碎块儿，无意中靠向了公主的御辇。
　　正端详着毒龙一颗内丹的洛风雪忽有所感，猛一低头，避过了迎面晃来的剑光。
　　洛风雪惊奇地朝御辇方向望去。这时掠过的飞剑在空中竟然调头，划过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又射向了洛风雪的背后。
　　好似背后生了眼睛，洛风雪倒戳青云剑，刻着古朴花纹的剑鞘准确点在了飞剑的剑尖。
　　没有将其砸飞，用上粘劲一拖一带，就将这柄凌厉无匹的飞剑甩回轿中。
　　啪！大轿上厢房木门被狂暴的剑气生生切碎。
　　在木门碎块崩飞之后，轿前已站着一位红衣飘摇，仗剑而立的女子。
　　没等洛风雪做出反应女子已经开口。
　　“承蒙先生仗义出手，相救之恩大理段氏不敢或忘。”声音轻柔，语气中却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肃然之感。
　　“大理段氏习惯以飞剑谢人？”洛风雪讥讽笑道。
　　公主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男子，说道：“先生虽有出手之举，却来历存疑。孤弱女子，身处险地，心中惊惧之下失手出剑以求自卫，失礼处请先生谅解。”
　　洛风雪似笑非笑的说道：“公主所言未免有些不尽不实啊？”
　　白凤心头一紧，仍旧面色平淡道：“先生何处此言？”
　　洛风雪沉默着，若有所思地扫视了周遭一圈。
　　这时瘴气逐渐消散，露出遍地死伤的尸体。大部分虎贲军卒是被毒龙压死，瘴气毒杀。山贼则多数身首分离，死状凄惨。
　　余下双方未死的就躺在地上痛呼呻吟。
　　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绝色姿容的女子，洛风雪剑眉轻扬，突然说道：“你欲杀我，其根源恐怕就在于，这场惨烈伏杀，根本就是由大理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吧！”
　　此言一出，惊雷顿起。
　　洛风雪眼中精光闪烁，来回踱步着冷笑说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场戏的台本，皇帝一定有，人老成精的商山四皓也有。你，也定然早就知晓！
　　最是无情帝王家。唯独在这场戏中付出代价最大，伤亡最重的双方士兵，没有。”在这里他特意言明是双方士兵。
　　看公主没有接话，他就接着说道：“本来我只觉诧异，大理皇城据此不过五十余里，对于真正高手而言不过几息之间。
　　而从采梨发现毒龙，到我来此，显然已鏖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大理军方反应太过迟缓，此为疑点之一。
　　疑点之二嘛。”男子微叹口气，“我了解商山四皓的实力，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而且在场的这些士兵。
　　这场戏应该需要很多的血，才能显得真实吧？”
　　公主妙目圆瞪，冷声说道：“先生言辞激烈，思想却是荒谬之极。
　　宋理联姻后结成兄弟之邦。列国其中不知有多少想要出手干预，破坏联盟。
　　你又怎会怀疑我大理这受害者本身呢？这非但是对我大理战死的一众将士不敬，更是对我大理皇帝的大不敬！”
　　洛风雪立定，负着双手斜眼看公主，“我有说过，公主被劫，联盟就会被破坏了吗？”
　　白凤双眼闭合，心中默念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坦白讲，公主开始是完全不知道这套计划的。
　　天知道，当她被通知恩赐结姻大宋时，心里是何等的慌乱。她就算在智慧，也不过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女孩子。
　　公主当时只是单纯的以为，是金国的日益扩张带给了父皇压力。自己已经做好了接受使命的准备，为大理带来关系牢不可破的盟友。
　　可到了几十执金吾倒下的时候，她就彻底明白了这场名义上的联姻的全部内情。
　　父皇根本就没有打算真的促成这件事！他是要借此契机，向金国开战！
　　父亲若是真心联姻，不会只安排了这点微弱的守卫力量。包括后来的援兵迟迟不来，更加验证了公主的心里想法。
　　既然想清楚了这一点，其他的一切疑点也都顺理而解了。
　　金国刚同大宋结束南线战事，元气尚未恢复。
　　而大理早已养精蓄锐，立志改革多年，正值国力巅峰的它渴求也需要一战，来向国人和世人展示多年改革的成果。
　　金国，就将是第一个刀下鬼。
　　公主被杀，虎贲军遭袭。这个消息足以使举国沸腾，也足够向金国开战。
　　那时大理军民合力君臣上下一心，举国讨伐的力量将是何等恐怖？
　　宋国准皇后遭袭，这是将宋人的师出名义也找好了呀。说不定还早已和宋国通好了气，合纵戮力攻金。
　　只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戏中，又扮演的是何等角色。
　　是被诛杀当场的公主，还是被保护雪藏，永远不得出现在世人眼中？
　　不管怎么说，这场布局总是一等得精妙。她的父亲段清明可以绝对做得出来。
　　借局布势，无中生有。这是兵家《三十六计》，第二十九，树上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