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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一定守口如瓶。”诸葛先生脸色严肃。
云飞扬走上前，附在诸葛先生旁，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地说了几句。诸葛先生的脸色微微一变，但终究也没有显出异常讶异的神色。
“看起来你其实早有把握了？”云飞扬盯着他说。
“早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不敢确定罢了。”诸葛先生道，“这一手，是柳相的意思吧？”
云飞扬微微一笑道：“此话我就不能再告诉你了。”
“定然是的，料倾云阁里，也只有柳相有这般手段，这般魄力。”诸葛先生叹道，“柳相真不愧为柳相啊。只是，如此对其他两派也未免太不公了些。”
“倾云阁的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评论。多说无益。”云飞扬冷冷道。
“哈哈哈，”诸葛先生忽而笑道，“十几年前，在下便以率直真性闻名于江湖，现在虽然年长了些，这宝贵心性可还没有失。”
“不得不说，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云少阁主缪赞。”
“好了，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此刻可以下去医治我二弟了吧？料来此刻他也该醒了。”
诸葛先生微微一笑，转身下楼。云少阁主亦跟了下去。
柳如儿已泡了三碗茶了，柳风起则正坐在她的对面，双目只是直直地盯着茶壶，若有所思。
“二弟你醒了？”云飞扬喜不自胜。
柳风起听到这声音便如针扎一般蓦地站起，“大哥！”
“二弟！”云飞扬一把将柳风起紧紧抱住。诸葛先生和柳如儿在一旁笑而不语。
云飞扬转过头来，道：“刚才那男子呢？”
“我给老妈子带去某间房睡了。”柳如儿微微笑道。
“那人是冯胥的亲信张主簿，难缠的角儿，如儿你这几日可能要麻烦些了。”诸葛先生道。
“先生放心，这点事还难不倒如儿。”柳如儿仍是笑着。
柳风起走到诸葛先生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诸葛先生忙伸出手要将他搀起，却被柳风起轻轻拨开了。他正色道：“柳某向来恩怨分明，此次蒙先生救命之恩，目前无以为报，先磕一响头给先生！”说罢便额头触地，清脆有声。一会儿，柳风起才直起身，缓缓站起，道：“他日诸葛先生若有需要，柳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诸葛先生平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笑道：“久闻倾云阁二少阁主最是性情直率恩怨分明的正直之人，今日一见，不愧盛名啊！”
“二弟啊，你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我至今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啊！”云飞扬笑道。
柳风起叹了口气，拉来椅子缓缓坐下，柳如儿斟了碗茶给他。
“那日我与大哥在淮北分别，我便一路南下，三日便赶到了金陵。但一到金陵，我在两天内便连遇三拨杀手，随行仆从死伤甚多，到第三日便只剩下我与阿四了。”
“对方什么来路？”云飞扬关切道。
“我不知，那些人都挑夜里动手，着夜行衣，光线不明，而且似乎故意隐藏武功家世，我实在看不出来，不过剑法高明，应是某一剑派之人。”
“江湖上剑派大大小小有数十上百，这可不好查啊。”云飞扬喃喃道。
“第三日，诸葛先生便找到了我，那时我不知先生是为救我而来，还与先生过了几招，不知是否有伤到先生，实在惭愧。”柳风起说到这，不由得向诸葛先生笑了笑。诸葛先生说了句“无妨”，便示意他接着说。
“诸葛先生说此地有人一定要我的命，实在躲不开，便做了两张面具，分别装在我与阿四脸上。如此一来，我便成了阿四，阿四成了我。诸葛先生吩咐阿四先行一步，我假意购置物品，悄悄跟在其后。
“等到了对面的秦淮村，阿四便在当夜被人杀了，而我则在村里的一处人家后院的柴堆里熬了半夜，到黎明前才接着前行。可谁知，当我到紫金山上时，忽然又冒出了两人要劫杀我。那两人武功好生了得，剑法凌厉，招招致命。”
“我也是费尽了全身气力，才拼死将那两人杀了。但我也受了重伤，接着倒在了某处树丛里。”柳风起轻描淡写几句话，云飞扬和柳如儿却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凉意。当今江湖上敢多次劫杀柳二少阁主还能将其打成重伤之人，实在是令人不能不心有余悸。
“后来呢？”云飞扬轻声问道。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是诸葛先生救了我。我醒来时便在这里，柳姑娘服侍着我。再后来，你们便来了。”柳风起说到这，向柳如儿轻轻笑了笑。
柳如儿款款行礼道：“这是诸葛先生吩咐我做的，如儿不过是尽了职责而已。”
“二弟你试试还能不能调息运气。”云飞扬又道。
柳风起盘坐下，双手由上至下，凭空缓缓下按，体内气息自百会流转至涌泉，行过任督二脉，周行一圈，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似有所阻滞，不是很顺畅。”柳风起缓缓开口道。
云飞扬看了眼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捋捋胡须，“二少体内还有一种毒未解，待我这两日调一下药，施几次针，五日之内，定保二少痊愈。”
“多谢诸葛先生了。”柳风起拱手谢道，轻轻咳了几声。
“我二弟在此间，可算安全？”云飞扬道。
“如果此间不算安全，方圆百里内少阁主再找不出安全的地方了。”诸葛先生有些不怿，“秦淮楼可不是一般人敢来闹事的。何况这里还有柳姑娘，还有我就在对面，少阁主尽管放心。”
云飞扬点点头，走到柳风起身边，将一张纸条塞给了他，“既然你已安全，我便即刻南下，赶赴寿宴。记住，这纸条待你痊愈后方可拆开，绝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看见。”这后一句自是说给诸葛先生和柳如儿听的了。柳风起将纸条揣入怀中，道：“大哥放心，小弟明白。赴宴要紧，小弟的伤不必挂怀。”
云飞扬点点头，再对诸葛先生和柳如儿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云某这便南下了。”说罢飞身而出。屋内三人望着窗外消失的身影，心里各有所思。
上官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虽是初秋，暑气未退蚊虫仍是一样的多且猛，细微而犯人的噪声，还有一身的起起伏伏大大小小的包引起的瘙痒令人实在难以入眠。他猛地坐了起来，伸出双掌，在空中胡乱地施展了一番，然后气喘吁吁。
徐清兰被吵醒了，“容儿你不睡觉做什么呢？”
“娘，我出去坐会，睡不着。”
“明儿还要早起下地，坐会可以，待会得回来睡觉。”
“知道了娘。”上官容说着便起身出门。
他走到中庭，外边刚好响起了三更的打更声。即便是夜里，中庭也闷得厉害，沉沉的没有一点风，白日里遗存在土里的热气仍在依稀地往上蒸着，不过已比屋内好多了。
他寻了个石墩坐下。石墩凉快，他于是又翘起了腿，若有所思。其实他也不知道思什么，不过是无谓的发呆而已。
他转头看向大叔的屋子。屋子里相当沉寂，一点动静也没有。
静得出奇。他踮起脚缓缓走过去，从稍开的窗缝里小心翼翼地往里瞧。床上被子叠放平整，屋里空空如也。
“大叔还没回来？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上官容心里不禁生出了可怕的想法。他一想到白天里那滩血迹，更加深了自己的可怕的猜测。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决定出去找大叔。尽管这位大叔的武功远在他之上，他也觉得自己可以救他。
他往前走了几步，刚要跨过院门门槛，左边屋里便传出一声如雷的鼾声。
上官容身子不由得一颤，轻轻退回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子底下，一双眼悄悄往里望去。
蔺长天正半卷着那条薄薄的布被，仰面朝天，看起来睡得正香。
“奇哉怪也！”上官容心里暗自念叨着，这话是诸葛先生教他的，他觉得念起来很有那种讶异的感觉。
上官容于是慢慢退了几步。他现在陷入了抉择。经过这么一下，他觉得再要睡着已是很困难了，但也不能就这么一直呆坐在院子里到天亮——否则他要成了蚊虫最好的晚餐了。
他最终决定出去走几步。秦淮村离城有一段距离，是穷乡僻壤，不晓得什么是宵禁，自然也就没有城里那套禁止人在晚上随意出行的规矩。村里的女人是从不在夜里出来的，夜幕下唯一能听到的女子的声音定然是对面秦淮楼里顺风传来的。村里的男人也只有那几个偶尔喝得烂醉之人才会在半夜里出来晃荡，但他们几乎也不会在三更后还在外面——或者已经酣睡在某个角落了。
此刻静的出奇，旁边的紫金山黑漆漆一片，幽暗恐怖。上官容独自一人踱出了院子，前面的树林里断续传出阵阵蝉鸣，还有远远秦淮河河水拍到岸上的流水声，除此外几乎没什么别的声儿了。上官容忽然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自他有记忆起，似乎还从未有过三更半夜独自一人的经历。
忽然旁边一条黑影闪过，上官容顿时战栗起来，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