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让步

　　严妈尴尬地说了句：“吃饭吧，饭都做好了。”
　　结果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她短叹了一声，便自顾自地摆起了小方桌，拉着严詡陪她一起吃了。
　　严詡象征性地夹了两筷子，然后拎着包，一步一拐的，向门口走去了。
　　严妈心疼地说道：“你再歇半天吧，下午就别去公司了。”
　　严詡淡淡地答到：“领导只给我批了半天假，不去不行。”
　　此时，躺在床上装睡的严爸，突然沉声说道：“下班准时回家。”
　　严詡闻言，撇了撇嘴，头也没回地说道：“嗯，我回来收拾东西。”
　　既然铁了心要搬走了，严詡就不打算放弃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和严爸抗争，就算再挨一次打，她也要坚持，因为这次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还有远处等待她的于安莱。
　　严爸不客气地说道：“你记得回家。”
　　严詡没有回话，也没有扭头，继续向前走去。
　　严爸又道：“你晚上按时回来，我不打你了。”
　　严詡沉默了一下，道：“知道了。”
　　一下午，严詡几乎没怎么在公司里走动，以免别人看见了问东问西的，主管李姐习惯性耍官腔说了她几句，但眼见严詡这般倦怠憔悴的面容，便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她的不是了。
　　晚上严詡到家的时候，严妈已经做熟饭了，只不过夫妻俩谁也没动筷，都在等着严詡回来。
　　严詡低声道：“爸，妈，我回来了。”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吧。”严妈笑着说道。
　　“妈，你们怎么还没吃啊？”严詡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爸嘱咐我的，说今天晚点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严妈瞅了瞅严爸说道
　　严爸则故意不理严妈，假模假样地夹了一口菜，然后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想好要搬出去了吗？”
　　“嗯，我已经想好了，出去和安莱一起租房子住。安莱她人挺好的，从上学的时候，就特别照顾我，帮了我很多忙，而且我们相处得也很愉快。”
　　严詡见严爸没说话，便接着说道：“我搬出去以后，每个月会按时给您上交500块钱的，虽然不多，但这只是暂时的，等将来我涨工资了，就会拿出三分之一的工资给你们。”
　　严爸略微停顿了下，放下手中的筷子，闷了一口白酒道：“其实我跟你妈一直不让你搬出去，是因为对你放心不下，怕你在外边学坏，怕你在外边出事。让你每个月上交钱，那是防止你胡花乱花，不知道节俭，如果你以后还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也不需要你的钱。”
　　严詡听完，眼眶有些湿润了，“我知道，你们是爱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约束好自己，也希望你们能给我一点点的信任。”
　　严爸又接连干了几杯，沉闷思索了会儿，说道：“好，我就给你一回信任，但必须要约法三章！第一，下班后直接回家，不许在外边瞎晃荡，于安莱怎么疯玩我管不着，但你要有自律不许学她。第二，每天必须给我们发条短信，或者打个电话报平安，我和你妈给你打电话，你必须接，不能让我们联系不到你。第三，”
　　严爸收回犀利的眼神，有些颤抖地说道：“每周抽空回来一趟，看看你妈。”
　　“爸，你的意思是，同意我搬出去了？！”严爸的突然让步，让严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觉得又惊又喜。
　　严爸斜睨了她一眼道：“嗯。”
　　严詡激动地咧开了嘴，发自内心地笑道：“爸，妈，谢谢你们，我保证会做到的。”
　　严妈抱了抱她，道：“别傻乐了，赶紧吃菜呀。”说着，严妈给她碗里夹了几个肉块，“你今晚早点睡，需要带啥，妈来帮你收拾。”
　　“妈，我的东西不多，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收拾就行。”
　　此时，严爸假意干咳了两声，语气严肃地说道：“别高兴地太早，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只要违反了一条，让我知道了，我就关起门，暴揍你三天！”
　　严詡忽然感觉臀部的肌肉猛地收紧了下，疼得她不禁蹙了蹙眉，“嗯，我都记住了，不会违反的。”
　　第二天是个周六，严詡一早给于安莱发了个马上到的信息，然后便兴高采烈地拿着编织袋出门了。
　　可她前脚刚一出门，严爸严妈后脚就跟过来了，非要亲自送她过去，原因无他，还是对她不放心。
　　严詡心想：算了，要送就送吧，好不容易才让他俩答应了，要是再反悔可就不好了。
　　快到于安莱楼下的时候，严詡对着出租车后座的二老道：“爸妈，今天是周六，安莱可能还没起床，她一个女孩儿子家…，你俩进去不太好吧。”
　　严父白了她一眼道：“你自己上去吧，我和你妈知道你住哪儿就行了。”
　　严妈不舍地说道：“好好照顾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不行就回家。”
　　“好啦妈，您就别挂念我了，没几天我就又和您见面了，我向您保证一定吃好喝好，决不会饿着自己哒。”
　　严詡下车后，向二老招了招手，“爸妈，你们路上小心，我先上去了。”
　　严爸哼一声后，便让司机调头回去了。
　　严詡拖着大编织袋，按响了于安莱家的门铃。于安莱打开门，看到严詡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送进了她的怀里。
　　严詡笑道：“好了美女，别感动了，让我先把行李拿进来呗。”
　　于安莱起身揉了揉眼睛，然后随手将严詡的编织袋拎进了屋。
　　“你昨天回去后，叔叔阿姨有没有为难你？”于安莱边帮严詡收拾东西，边问道。
　　严詡耸耸肩，不痛不痒地说道：“唠叨了几句，我都习惯了。”
　　“那你是怎么说服他们搬出来的？他们不是一直都态度坚决，不同意的吗。”
　　“很简单，夸你就够了，我跟他们说你人美心善，对我又照顾，虽然我爸妈对我不放心，可是他们还挺喜欢你的，所以就同意了。”
　　于安莱眼神躲闪了下，然后半信半疑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嗯，不然呢，总不能是我偷跑出来的吧。”严詡摇头笑道。
　　“我知道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了，今早还是我爸妈送我过来的呢，要不是我拦着，他们还想过来看看你呢。”
　　“呃…，那还是不要了，我现在这么邋遢，该给你爸妈留下坏印象了。”
　　“邋遢倒不至于，再说了，你长得这么可爱，就算我爸妈真觉得你邋遢，也还是会喜欢你的。”严詡打趣地说道。
　　于安莱僵硬地笑了笑，“对了，你还缺什么东西吗？我这里什么都有，你可以用我的。”
　　“嗯！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和你客气的。”
　　今夜，二人一同躺在卧室的双人床上，盖着同一条夏季凉被，面向对方翻身侧躺着，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在那熟悉的气息声中，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半个月后，于安莱听李克原先的战友说，李克在局子里住了十天后，回到部队就被开除了，几乎所有的战友都以他为耻，没人再和他联系，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儿。
　　严詡觉得这么处罚实在太轻了，不过连睚眦必报的于安莱都不计较了，她也没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一天，于安莱心事重重地跟严詡说到：“我可能又要辞职了。”
　　“辞职？为什么？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严詡不解的问
　　于安莱摇了摇头，嘴唇抽搐了下，“上个星期，我们公司组织体检了。”
　　严詡双手扶住于安莱的胳膊，焦急地问道：“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
　　于安莱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哽咽道：“我怀孕了…”
　　严詡顿时感到晴天霹雳一般，惊地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怀孕，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个体检结果是不是出错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查查，结果肯定就不一样了。”严詡不可置否地看着于安莱，有些不淡定地说道。
　　于安莱目视着她的眼睛，绝望地说道：“是真的，已经有两个月了，我也有两个月没来事儿了。”
　　“是那个混蛋对不对？！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是不是…”严詡惊慌到不敢再说下去。
　　于安莱抿了抿嘴，闭着眼“嗯”了一声。随即，两颗硕大的泪珠便一齐掉落到了清秀的脸庞。
　　得到于安莱确认答复的那一刻，严詡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如此锥心刺骨的事实，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身处于真实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的事情要发生在安莱的身上，她明明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为什么上天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一直都那么骄傲，那么地不服输，她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
　　难怪她会在地下车库被吓成那样，难怪她会哭着打电话找我求救，她是内心有多恐惧才给我打的那通电话啊，我居然还以为她只是被关了一个晚上，还以为我救了她…
　　于安莱抬起眼皮，近乎哀求地说道，“小诩，你，抱抱我好不好？”
　　严詡稳了稳自己的思绪，张开双臂，深深地将于安莱揽入怀中，久久没有撒开。
　　夜晚，俩人背靠着墙，促膝靠在一起。
　　“小诩，你相信报应吗？”
　　严詡顿了顿，温和地说道：“从前我信，认识你以后就不信了。”
　　于安莱苦笑了声，道：“实话跟你说，我以前没有真心爱过哪个男生，交的第一任男朋友不过是因为身边的朋友都有了，所以我就觉得自己也应该有。
　　“至于后来交的那些嘛，大多都是因为无聊，打发打发时间，基本上谈个三五天我就腻了，然后就换下一个。
　　“那些人中，也有几个是真心喜欢我的，他们都对我百依百顺的，从来没对我说过一个不字，可当我甩他们的时候却还是毫不留情，甚至连个分手理由都懒得编，就扔下三个字，不合适。”
　　严詡道：“那个人呢？你对他也不是真心的吗？”
　　于安莱感叹了一声，道：“李克，他算是我交往时间长的了，持续了有将近一年，但严格算起来，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三个月，因为除了第一个月我们经常见面以外，往后我都对他爱搭不理的，每次他来找我，我都找借口不见，懒得找借口了，才凑合陪他吃顿饭。“
　　严詡道：“既然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和他耗那么久？”
　　“我确实不爱他，但我也需要有个人来烦我，一个人的生活实在太难熬了，所以就算和他分了手，我一样会去找下一个，这样的话，还不如就可着他一个人耗呢。”
　　严詡听着，低头沉思了一阵，她无法客观评价于安莱的对错，毕竟她骨子里是个偏心的人，所以在她的心里，即便于安莱有再大的不是，都不该受到李克如此地对待。
　　“那两个月前，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严詡问道。
　　于安莱搓了搓脸，叹息地说道：“两个月前的晚上，我和我爸大吵了一架，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我要是再不回山西，他就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还要断了我的生活费，”
　　于安莱说着，冷笑了一声，“哼，我哪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就跟他说，想断就断，我不用你的钱，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严詡瞳孔放大道：“这么严重…！”
　　“这是他早就和我约好的，他管我到实习结束，等我一拿到毕业证，就必须马上回山西，是我一直拖着不回去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想回去而已。”
　　“可是断绝父女关系…，这太严重了！”
　　于安莱好似无所谓地说道：“父女关系是断不了的，他只是说说而已，如果能断，我早就想断了。”
　　严詡真觉得这父女俩是一个性子的，都是爱冲动，话赶话，不过细想来，气头上的话的确不作数，只是于安莱以后没了严爸的接济，她这养尊处优的生活便得不到保障了。
　　“唉，那后来呢？”严詡叹道。
　　“和我爸吵完架以后，我觉得心情很烦，于是就打车去酒吧喝酒了。刚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我觉得头晕晕乎乎地，但还不至于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我正要准备打车，却迷迷糊糊地看见了李克。
　　“当时，他穿着皮衣傻愣愣地站在酒吧门口，说要送我回去，我不知道他是路过，还是刻意在等我，只是那一刻，我确实有一点不清醒的感动，然后就同意他送我回家了。”
　　于安莱说着，眼中泛起泪花，一闭眼，那浓密卷翘的睫毛便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