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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贡布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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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国,台城,城郭内一个距离城墙不远处的小院,偏僻幽静,少有人来。
  脸缠白布,身穿粗布衣裳的姑娘正在奋力劈柴,由于自幼学过技击,所以这点体力活并不劳累,旁边已经堆了一大堆劈好的木柴。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粗壮的使唤侍女正坐在边上廊檐下洗着衣服。
  姑娘现在过得非常开心,每天充实而自在,院子前后的空地上种了很多的蔬菜,院子里还有几只小鸡。靠着附近的两个商户给代卖的刺绣,倒也赚了一点小钱。兄弟定期给送来一些粮食,足够两个妇道人家安稳的生活下去了。
  七年过去了,姑娘已经二十三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姑娘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她就觉得现在的生活要比以前在府里锦衣玉食的生活更自在,至少自己能决定自己每天的生活。
  夜深人静的时候,姑娘偶尔也会攥着一个白色的蟒牙,静静的慢慢的想着一个已经逝去的翩翩美少年,是那样的英俊那样的神武。
  “砰砰”,传了敲门声。
  粗壮的侍女打开了院门,弟弟虞习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虞习和以前的模样变化很大,胖了不少,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抑郁,眉头总是微微的皱着。这几年他的压力很大,邢国的压力也很大,朝廷上下始终处于一种危机的边缘。
  邢国的国力没有明显的改善,很多田地荒芜着,来来往往的客商也不多。七年前的一场妖族祸乱之后,邢伯咬牙凑出一大笔钱又聘请了一位元婴修士坐镇都城。赤狄部的骚扰始终没有消停过,驻扎在边境的大军消耗着国内每年辛苦攒下的家底。白狄部的盟军只留下了一千人协助邢国稳定着国内的基本秩序,剩下的军队都退回到大漠深处去了,返回部族和远道而来的鬼方族战斗去了。周围的诸侯国也虎视眈眈,想着找机会揩油。要不是齐国给与了邢国一定的支持,邢国的日子过的会更难。虞习每天拼命般的工作,填补着这个国家的窟窿。
  后面走进来的人高高瘦瘦,一身白狄部的服装,头发扎在脑后,身背弓箭,腰挂长剑,正是贡布。
  贡布看见面缠白布的姑娘,一下站住了脚步,凝视着这个仿佛很陌生的姑娘。
  姑娘看见了贡布,站直了身体,放下了手中的斧子,眼睛里一下滚出了泪水。她缓缓的走到贡布跟前,说道,“认不出来我了吗?”
  听着遥远而熟悉的声音,贡布确认了眼前的姑娘,他也不仅眼睛微红。
  虞习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女和侍卫都走出了院子。
  温馨的寒暄过后,三人坐在院子中间的石桌旁,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贡布先开口说话了,“没想到你还活着,虞琳。几年前听邢国回到族里的人说你病死了,我还哭了一场,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看到你活着真好。”
  虞琳好奇的问贡布,“你到台城来干什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贡布回答,“部族有一批物资送到台城来,准备换一批铁器回部族去。我们和鬼方族已经打了好几年了,更北的北方持续的雪灾和水灾,好些北方部族南下来抢夺草场和牛羊,白狄部损失很大,连到邢国的路程都不安全了。我负责这批商队的安全。”
  虞习搭话道。“我恰好在商会遇到了贡布。他说想来祭拜一下你的坟,我寻思你的事也犯不上瞒着他,这么多年了这个世上也没人还能想起你了,我就把他带来看看你。”
  虞琳眼睛又红了,“谢谢你,贡布,谢谢你还记得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朋友。”
  贡布微笑答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看见你活着比什么都高兴,虽然我们五个人天各一方,但只要活着就总有机会能再见面的。”
  虞琳也微笑着说:“是啊,只要我们都还活着…”
  虞琳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已经发颤,“都活着?你是说胡云他还活着?”
  虞习也不仅站了起来。
  贡布挠了挠头,迟疑着说道,“我没有云哥准确的消息。但是云哥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说云哥没有死,应该只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早晚会回来的。”
  虞琳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急匆匆踱步,手里不停的搅动着衣角,嘴里翻来覆去的叨咕着,“他没死,他没死,他被困住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贡布和虞习看见虞琳这个样子,都有些担心了,虞习走到虞琳面前,把住妹妹的肩头,大喊一声,“喂,先醒醒,先坐下来。”
  贡布也把住虞琳的胳膊,使劲喊道,“他目前没有准确消息,但是他只要出来了就一定能回来,你得照顾好自己。”
  虞琳慢慢的平静下来,喝了一些水后,脸色苍白但是已经恢复了平静,“放心吧,我没事,就是知道他活着有点惊喜。我真的没事,我现在更要好好的活着了,我要等他回来。”
  安抚完虞琳休息后,又坐了一会,虞习和贡布两人并肩离开了小院。俩人沿着街道向着城内的上会走去。
  贡布瞥了一眼,看着街边的军队和衙役挨家挨户的搜查盘问,不禁问道,“怎么了,在搜查什么赤狄部的奸细吗?”
  虞习忧心忡忡的说道,“不是,说是在搜查妖族的逃犯。七年前那场妖族之祸后,四合庭派人来查了好几年,也没找到那伙妖族修士,后来不了了之。今年不知怎么了,又来了很多镐京秉烛台的人,要求我们必须全力配合搜索那伙妖族逃犯。台城附近的几只禁军全动起来了,挨家挨户的搜索。这下可好,气氛刚好几天,一些请来的客商吓的又要走了,唉。”
  “噢”,贡布目光闪烁的低下头。
  贡布是知道自家那个大伯的厉害的,小时候看着他老实巴交、沉默寡言还没觉得怎么厉害,这几年随时自己境界的提高和见识的增长,越发感觉到胡大的厉害。境界深不可测,思维紧密细致,谋划布局长远。跟在胡大身边的服四伯,凶戾强悍,手段阴狠。他在大青山文良洞府的附近远远的看见过山里那几个妖族修士。要说胡云在邢国被坑的这么惨,胡大他们无动于衷,七年前的那场妖族之祸和服四没有一点关系,贡布是打死都不信是不信的,只是不能问也不能说而已。
  胡大给仇由族训练的那些孩子有几个已经陆续的参加了和鬼方部的战斗,战场上表现的都很抢眼,未来这些孩子将是仇由族崛起的最大希望。
  贡布和虞习告别后,押着换来的铁器返回了大清湖。
  大清湖现在的外围已经筑起了一道高高土墙,土墙上有白狄部武士在巡逻,土墙外的草原和戈壁上矗立着一些警戒哨塔,远处还有一些坚固的堡垒,天空中有红翼鹰武士在不断的巡逻。
  此时的大清湖是抵御鬼方部的最前线,白狄部四族的很多武士都驻扎在这里。土墙里、土墙外、堡垒里、哨塔里、湖上、大青山附近都有白狄部的营帐。
  战争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快五年了。开始鬼方部还是零散的来劫掠,碰到白狄部的坚决反击后就撤走了。随着更北方的地方不断雪灾和洪涝灾害,更多的北方部族过来了,或者和鬼方部汇合到一起,或者四处劫掠。
  白狄部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虽然始终没有失去一块土地,战场上也没有吃太大的亏,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战争,已经严重的损害了白狄部四族的经济基础。由于战场就在大清湖附近,其他赶来支援的三族主要也得靠仇由族供应粮草,仇由族的粮食储备早就捉襟见肘了,现在靠着大清湖里的水产还能勉强维持。就看白狄部和远道而来的鬼方部谁更能耗下去了。战斗减员也很严重,很多年轻的武士战死了,也有很多的少年成长为优秀的战士。
  与部族交割了公事。贡布骑着大红来到了湖中小岛。
  胡大还是坐在那个小岛上,多少年来模样没什么变化,姿势没什么变化,甚至连坐的位置好像都没什么变化。一些半大孩子在不远处苦练着武艺,这里又增添了一些新的仇由族的孩子了。
  在胡大的身边意外的看见了蹲坐在地上的文良,满脸青肿、浑身伤痕,但是看着精神状态不错,笑嘻嘻的。
  贡布向胡大伯父施礼,向他陈述了在邢国台城看到的一切,也说起了虞琳的故事。
  胡大端坐在草席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听到虞琳的事后,才转过头来看了看贡布。
  “你是想让我帮她吗?”胡大问道,声音轻忽又缥缈。
  “一定要帮!您不去我去!”文良在边上大声的接话道。
  胡大瞥了他一眼,文良谄笑着低下了头,嘴里小声嘀咕着。
  “侄儿不敢,只是觉得您有必要知道这件事。”贡布低着头说道。
  “嗯,虞家倒是出来个好女孩。找时间我会去看看的。”胡大答应道。
  “谢谢您,伯父。那些秉烛台的人还请您多加小心。”贡布继续说道。
  “不是多大的事。贡布,你对白狄部现在和鬼方部的战争怎么看。”
  “哦?我怎么看?我就是个小小的祭祀,我的任务就是保卫部族,别的没怎么想,大酋长和大祭司他们应该想的比我周全吧。”贡布有点疑惑的说道。
  胡大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其实打败鬼方部不难。难的是打败鬼方部以后,白狄部尤其是你们仇由族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守着这个大清湖安稳的过下去,还是趁此时机吞并别的部族,强大起来。如果仅仅就是为了过下去,只要现在这样守下去,再过大约一年左右时间,鬼方部就会坚持不住。可是如果你们仇由族想要趁此机会强大起来,就要早早的做好准备,而且最重要的是需要你们仇由族的长老们要拿定主意,也需要你们全族上下的团结一心。”
  贡布思索着胡大的话,离开了小岛。
  贡布回到家里,见到了父亲狄科和兄长鲁哥,遇见了正巧来访的未晞祭祀。未晞祭祀是听说狄科老哥回来了,就顺道过来看望一下。
  狄科已经呈现了些许老态,常年的野外生活和战斗使他腿脚不如以前灵便了,他现在带着一队老卒驻守在土墙上已经好几个月了。鲁哥身材魁梧结实,留着浓密的胡子,他凭着战功成为了仇由族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他现在统领着两支千人队,大部分时间驻守在土墙外的营垒中。未晞祭祀面容变化不大,现在在族里的位置更加重要了,那只黑猫还蹲坐在他的肩头。
  大家好久没有团聚了,在母亲、古娜和几个尚未出嫁的女儿的操持下,四个人很快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鲁哥说着在营垒的趣事,贡布说着去邢国的趣事,一家人其乐融融。
  酒饭过后,四个男人坐在帐篷里,交流谈论着部族里的大事。未晞和狄科父子三人现在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他们的态度可以部分影响着仇由族的一些方向。贡布说出了白天胡大对他说的话。
  未晞、狄科和鲁哥都面色严肃,他们深知胡大的话不是无的放矢,确实是摆在仇由族面前的大问题。如果只想着要安安稳稳过日子,那么打败鬼方部就完成了目标,仇由族还可以继续种地捕鱼慢慢发展。如果想要快速壮大,就必然要使用一些激烈的手段,族里的长老们会现在怎么想,白狄部其他三族会怎么想,会不会掣肘他们。
  四人连夜乘船来到了小岛,找到了仿佛坐在原地一天没动的胡大,五个人低声快速的交流着彼此的想法,时而发出坚决的反对声,时而发出轻轻的赞成声。
  天光放亮,未晞和狄科父子三人坐船离开了小岛,四人融入了岸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悄悄的传播开他们的想法。
  随后的一段日子,越来越多的仇由族人私下里讨论起这个问题,一股暗流开始轻轻的搅动着仇由族的思维和未来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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