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妍蚩师父

　　姬慕老人站起来，摆手让胡云扶起自己，在院子里缓缓的散步，一边笑着说道，“趁着今天兴致高，我就给你讲讲这老匹夫的故事。”
　　“据说几千年前巫族跑到西南十万大山里以后，分裂成九个氏族，后来怕人族和妖族的追杀，就改名叫九黎族了。巫族是靠血脉传承术法，几次大战之后，很多大巫的血脉断绝了，所以越发的式微了。他们有个长老会，由九族的族长和巫女、巫觋共同执掌大权。妍蚩就是巫族的巫觋，对外叫大长老，他是巫族这几百年最杰出的大巫了，当年的实力就相当于人族修士中的上四境了。”
　　“那他是怎么到这里的呢？”胡云好奇的问道。
　　姬慕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的天伤殿职责就是监视西南诸族，不让他们强大起来。这个九黎族就是其中之一。妍蚩当时很少在部族里待着，常年在天下四处行走，我们对他也不太关注。大约二、三百年前吧，九黎族和百濮族打了起来，百濮被打败后又联合别的部族来打。妍蚩带着一群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强大修士朋友返回了西南，打败了百濮两族的进攻。妍蚩自己也显露出极其强大的实力，打败了对方好几个上四境的修士，这就引起昭礼东宫的注意了，责令我们尽快找机会联合其他部族削弱九黎族。后来我们也确实又联合几个部族打了几次，妍蚩带着部族躲进了深山顽强抵抗了几十年，他以一人之力对抗其他部族众多的修士。有一天深夜，妍蚩单独找到我，说要以他的命换部族的存续，我爱惜他的才华也敬重他的品性就答应了他的条件。我也没要他的命，只是把他送到这里来囚禁起来，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老实待在这里，天伤殿就不会去动他的部族。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又过了几年我也到这里来了，我俩还在隔壁，一起在这里一百多年了，这还真是缘分啊，呵呵。”老人说道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云听着这百年前的恩怨，不仅怔怔出神。
　　姬慕看了一眼这个孩子，微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那个老头很可怜啊，是不是觉得昭礼宫太过霸道了？”
　　“侄孙不敢，侄孙只是在想是不是有更好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胡云回答道。
　　“嗯，小子不错，知道自己思考问题了。其实呢，这算是最和平的手段了。任何强大的王朝都不会允许身边有其他崛起的新兴势力，即使这个势力表现的非常驯服也不行。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直接屠掉，委婉一点的办法就是始终让这些部族不停的内斗，我们时不时的扶持一下弱者，让他们始终保持一个平衡。既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更不能让他们彼此团结起来。九黎族虽然失去了一个强者，但是部族得以保留存续，而且我们还会给与一定的帮扶，让他们继续牵制和纠缠百濮族，你说他们是赚到了还是赔到了，这个真的很难说啊。”
　　姬慕说了这么长时间，感到有些疲倦了。胡云扶着他回到屋内的锦榻上，老人沉沉的睡去了。
　　胡云放好茶水，收拾完卫生，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老人的院子。拿着打扫工具来到了隔壁妍蚩的院子，看见高大的老人在院子里一步一步的自己打着拳。
　　老人看见胡运进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自己每天的功课。一套拳打下来之后，额头微微冒汗，老人坐在椅子上休息。
　　老人看着忙着干活的胡云，看似随口的问道，“小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四合庭了，大周出兵想要剿灭白狄部，你会怎么办啊？”
　　胡云正在擦洗一个台阶，头都没抬的答道，“我肯定会尽力阻止啊。白狄部地处大漠戈壁，实力弱小，不会主动去招惹大周朝廷。如果大周想要去剿灭白狄，错肯定不在白狄。大周朝是我的父族，但我长在白狄部，我的朋友家人都在白狄，我一定会尽力阻止大周去攻打白狄。当然，如果白狄想要去攻打大周，我也肯定会去阻止，我不想让他们互相厮杀。”
　　胡云奇怪的抬起头，看着高大老人，“妍蚩师父，您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妍蚩斜靠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天空，随口答道：“岁数大了，躺着没事，闲唠嗑吧。”
　　胡云继续低头使劲的擦洗起台阶，他得赶快干完活，一会还要和老人练拳呢。
　　老人又随口问道，“如果你阻止不了怎么办？大周朝的军队打来了，你带着家人跑开吗？”
　　“不会的，我一定会尽力的去阻止。如果阻止不了，我就站出来保护白狄部，白狄部是我长大的家，我不会让别人来屠杀我的族人的。同样我也不会让别人去屠杀大周的族人？”胡云头都没抬，随口答道，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妍蚩躺在椅子上，看着天空，久久不说话，仿佛睡着了一般。
　　胡云手脚麻利的干完活，站起身伸了一个微酸的后背，正要招呼老人，回头发现妍蚩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的看着自己。
　　妍蚩沉声问道，“胡云，你可愿意正式拜我为师？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当然愿意”，胡云脱口而出，“我早就把您当做我的师傅了。”
　　妍蚩继续说道，“切莫着急答应。我这个拜师与你人族的师门传承拜师不一样。我九黎族是靠血脉传承功法，如果你正式拜我为师，也就要继承我的一道血脉，成为一个九黎族人，而成为了九黎族就要为保护九黎族而战，直至战死，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和责任。当然，你得到的好处也会很多，这个我先不会和你说，待你正式做出决定后再说。你先回去和你家老祖商量一下，毕竟你是姬氏的王族子弟，事关重大，我不会勉强你。即使你不拜我为师也无妨，因为我教你拳法本就是和你家老祖有协议才教你的，我也不会因你不拜师而不尽心教你。今天先不练拳，你回去好好想想，和你家老祖商量好再给我答复。”
　　“哦”，胡云答应一声，晕头涨脑的走出了院子，走出来之后才想起来，没和老人施礼道别。
　　胡云又回到了自家老祖的院子里，姬慕已经醒了，正在院子里一边翻书一边散步，看见胡云进来，不仅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好像没怎么挨揍啊，看你有什么心事啊？”
　　胡云坐在地上，把妍蚩的话向老祖说了一遍，开始听到让胡云成为九黎族人时，姬慕不禁“呸”了一声，当听到给的好处也会很多，姬慕不禁严肃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书，闭口不言，在院子里沿着围墙开始走起圈来，袖中的手指也开始掐算起来。胡云知道，这是自家老祖开始郑重的想事情了，胡云抱着手站在一边等待起来。
　　姬慕转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来，脸上露出微笑，“这个老匹夫，打的好主意，想来个一石三鸟啊。不过对我姬家是来说好处大于弊端，当然要答应啊。”
　　他转身告诉胡云，“你现在就去告诉老匹夫，必须是觋，我就答应了，而且我可以做主从此以后对巫族的所有限制都取消了。”
　　胡云感觉自己又像几年前一样，成为了传话鸟，来回的给两位老人传话。
　　他回到妍蚩的院子，把姬慕的话说给妍蚩。
　　妍蚩也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沉声说道，“好，我答应了，告诉你家老祖不得反悔。小云，正式拜师吧。”
　　妍蚩端坐在院子中间的椅子上，胡云跪在老人面前，磕了九个头，正式拜入九黎族大长老妍蚩门下，成为老人的亲传弟子。
　　妍蚩也不废话，待胡云站起，老人手指一点自己的胸口心脏处，空中凭空凝出一滴血珠。血珠慢慢的飞向胡云，在胡云的目光中，血珠进入了胡云的心脏处。
　　“轰”的一声，胡云耳边仿佛同时响起了几百面大鼓，眼前一黑，浑身一涨，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燃烧沸腾了起来，全身的经脉都扭曲到一起，身上的皮肤不停开始龟裂，他张开嘴想要拼命的呼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呵呵”的发着声音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云恢复了意识。他首先感到了身体的不同，身上的皮肤比以前更加的紧致，肌肉里仿佛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体内的经脉更加的坚韧。他慢慢的爬起来，他看向天空的太阳，不再感到阳光的刺眼，他望向墙角的树木，甚至能看到树木的缝隙中飘出的灰尘。
　　胡云转身看向纹丝不动，依旧坐在椅子上的妍蚩，颤声叫了一声“师父”。
　　这声“师父”和以往不同，带着更多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血脉相通的敬爱。
　　妍蚩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外表的不动声色掩盖了内心的心潮澎湃。人生暮年，既找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衣钵传人，也为部族找到了一条稳健的出路，还能给部族的强大创造出更好的条件，自己总算是再无牵挂了。
　　妍蚩站起身来，对胡云说道，“你现在体内已经流淌着我九黎族先祖的血脉了。这回咱俩再打过一场，让我看看你的变化。”
　　“好”，胡云答应一声，飞身一跃跳到院子中间，却差点扑在地上，身体的灵活和力量还非常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