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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阶弟子见礼的喧嚣过去，牛耳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新世界。
今天是外堂难得的休息日，又是发薪日，对上班族牛耳来说，久违的幸福感觉又回来了。
接近正午时分，牛耳倚在半掩着的房门上，一手虚握着一沓崭新的票子，另一手五指微分，快速在票子上点过，哗啦啦作响。
这正是后世专业的点钞技巧。
牛耳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与那些空做发财梦的人不同，他早早便学习了点钞术，以防发财后手忙脚乱，可惜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
手中的三十张广原钞是他在外堂行走一月的报酬，三千钱，算不上多，以他的水平，一息之间便点得清楚，很不过瘾。
数钱的间隙，他还要望向院外，生怕可爱的小师弟再来搜刮。
直到肚子咕咕叫唤，牛耳才站起身，不舍地将票子揣进了怀里。
“万全生意好像不错，最近来得都少了。”
摇头晃脑的牛老财心里嘀咕着，打开了院门，准备多薅点草慰劳自己，便看到嬉皮笑脸的万全正站在自己面前。
真是怕啥来啥。
“师兄你这手可真俊啊！”要不怎么说做生意好呢，连万全都学会说好话了，“啥时候也教教咱。”
“要不要我把票子也教给你？”牛耳打着哈欠，问道：“你搁这站多久了，咋不进来？”
万全这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咱也是刚来，不过看到师兄正忙活，没敢打扰，嘿嘿。”
实在懒得跟这小子多啰嗦，牛耳挥手示意他进屋，正好再随便整点路边草，好好招待这个青草贩子。
“哥！”
稚嫩的小姑娘的声音突然从万全身后传来，牛耳一下懵了。
一个扎着两条小马尾的小圆脑袋从万全身后探了出来。
“哪来的黄毛……”话说到一半，牛耳突然感觉不对，“三丫？”
跑，有多快跑多快！脑袋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他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两步，死命地压制着倒霉蛋的本能，但心底的愧疚，悔恨却越发强烈……
如果是倒霉蛋在这里，怕是要再咽一回气。
牛耳的脑海中，只有牛三丫这个名字，关于这个唯一亲人的记忆却是支离破碎，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你……你咋来了？”牛耳声音有些颤抖。
“老师让我晋升一阶了呢！”满脸笑意的三丫，从万全身后跳了出来，小丫头身高刚过万全的胳膊肘，身上套着个麻袋一样的青布袍，衣角都快拖到了地上，“昨个听说万二叔要来，我就央他带我过来了。”
“啊？啊！那好，那好，快进来吧。”牛耳木木地转身领他们进屋，只觉得挪步摆臂都要自己控制，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出自己的别扭来。
“这里味有点怪。”小丫头鼻头微皱，吸了两口气，才故意做了个干呕的表情。
“屋后就是净河，味是大了些。”牛耳给两人搬好木凳，随口回道。
“不是啊，跟在门口不一样呢。”小丫头也不坐下，只是在牛耳的屋里找寻着异味的源头。
牛耳这才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万全，极力压低声音说道：“咋不提前告诉我！”
万全摇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辜。
“哥你这些衣服多久没洗了呀！”
眼看三丫打开了自己的跑路专用设备柜，牛耳忙过去拉住了她，“你刚来，先歇会再说。”
“可是我不累……”
不等三丫说完，牛耳逃也似的奔出了屋，从水缸里舀了两碗凉水，又舀起一瓢，猛饮了两口，这才感觉清醒了些。
趁着两人解渴的工夫，牛耳瞄向了三丫，脑瓜子里却是转得飞快。
牛耳从怀里抽出两张票子塞给万全，“师弟，你去我常去的那个饭店整点小菜。”
“啊？”万全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挨了牛耳一脚，“好，咱这就去。”
看了一眼票子，万全又小声道：“这可只够俩人的……”
寻常邑学弟子平时不舍得在吃食上破费，坊市饭店也就那么两三家。
别说万全，就是牛耳每次路过坊市最有人气的邑学大饭堂，闻着飘荡出的劣质菜子油的香气，都会忍不住放慢脚步。
这小子明显不想错过打牙祭的机会，牛耳无奈又塞给了一张，这才打发他出去。
刚把碍眼的人支出去，他便有些后悔了，现在单独面对自己三年未见的妹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哥，我这三年一点也没偷懒，老师给的书，你留给我的笔记，我全看完了……”
“老师说，只要我好好修炼，再过三年，也让我进宗……”
“你看我这件袍子合身不，家里的衣服我改改都能穿……”
也许是察觉到了牛耳的窘迫，小丫头像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提到袍子，还站起身，转了一圈。
这是牛耳六年前穿过的袍子，肘上小丫头缝的两块补丁很是显眼，如今穿在她的身上，还是过于宽大了。
记忆中模糊的小脸蛋正在跟眼前这个看似活泼的丫头重合，瘦削的微黄脸颊，略有些宽的额头，一双眼睛倒是显得比以前更大了。
牛家邑距离此处不到八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想要回去的话不算什么难事，牛耳只能猜测倒霉蛋在广原宗遇到了太多打击，选择了逃避，这样的感情他也曾经有过，但如此绝然，实在难以理解。
这时候要说些什么，他的嘴巴张了张，却是没蹦出一个字来。
小丫头还是打开了牛耳的衣柜，一件件翻看得很是仔细。
牛耳便坐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个对他来说有如天降的伶俐妹妹。
“这么热的天，哥你这里又离河这么近，马上就是雨季，还不把衣服放坏了……”三丫斜坐在床沿上，很想从这一堆破烂中找出些还有挽救价值的。
“我就是懒，嘿嘿。”牛耳总算缓过了劲，干笑两声。
“那我以后有空就来帮你洗衣服，好不好？”小丫头的眼睛在这不甚亮堂的屋里闪着光，让牛耳压根说不出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