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洗牛图腾

　　牛耳发现这份工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清闲得多。
　　外堂的执事们要过了辰时才会上工，只要在此之前，扫一扫院子，擦一擦门窗，上午的活就算完成了。
　　按照范执事的说法，以后自己辰时初刻上工，有整整一个时辰来完成这些工作。
　　当了十年社畜之后，牛耳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六尺门房。
　　原本民事路院两侧的厅堂便是专门给行走们提供，不过外堂的行走都是族学弟子，自然没有牛耳的位子。
　　正午时分，外堂民事路的执事们或前往宗内餐厅，或下山觅食。
　　身怀绝技的牛耳不像他们那般麻烦，只需优哉游哉地坐在门房反刍。
　　真正的美食，往往只需要简单的食材，经过胃液的发酵，便能迸发出诱人的酸气，让人难以忘怀。
　　牛耳细细品味着粗糙草茎渐渐变得酥软滑腻的奇妙，忍不住流下了绿色的哈喇子。
　　“夯货，果然会反刍！”午时未过，满头大汗的范刚回到了外堂，看到门房里的牛耳正反刍得忘我，竟生出了几分羡慕来。
　　“范总，您咋这么快就回来了？”牛耳赶紧抹一把嘴角的绿沫，梗着脖子硬咽下满嘴的草团，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
　　常年啃草倒是有些竟想不到的好处，比如此时的牛耳，只需咧一下嘴，脸上就自然浮现出非常职业的假笑。
　　“听说三年前就你一个混蛋获得了赐福，就这？”范刚随手将用过的餐具丢给牛耳清洗，还不忘数落几句，“祖牛也有糊涂的时候啊！”
　　“嘿嘿，范总说得是，这个反刍也就对吃草的人有用，估摸着祖牛也是看出我是个穷命。”牛耳陪着笑，陪着大腹便便的范大执事进了院子，生怕这个顺眼的新领导一失足栽个半身不遂啥的。
　　范刚对牛耳的识相很是满意，笑道：“莫跟我贫了，牛行走，你不是想让本执事给你开证明么？”
　　一听这个，牛耳立马点头不迭，没想到第一天范大执事就透出口风，这可太意外了。
　　刚想再拍上一拍，就听范刚又说道：“明日就是二阶弟子见礼，照例要拜谒山下的十八座祖牛图腾，正好你下午无甚事，先去清洗一下，若是做得好了，我就给你开这份证明。”
　　广原宗方圆怕有近二十里，只转上一圈就要花大半个时辰。十八门，十八图腾柱，想要在半天之内清洗完可不容易。
　　不过这会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牛耳想了想，捡了要紧的问道：“范总，清洗图腾有没有啥忌讳？”
　　“少问，多想，多做。”餐后睡意涌上来的范刚打着哈欠，指指脑袋，便不再理会牛耳的聒噪，径直进了偏厅休息。
　　范刚有没有读过给加某人的信，牛耳不知道，但他自己是读过的。碰了钉子之后，牛耳还是带着自己的伙计们下山了。
　　为了防止被不明真相的无知修士干扰，牛耳找了块纸板，写上“外堂行走”四个大字以表明身份。
　　纸板一裁两半，胸前背后各挂一半，实现了无死角展示。
　　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午时，路上到处是三五成群的修士老爷们，他们结束午餐，开始上工了。
　　看到一身零碎晃晃荡荡的牛耳，老爷们无不侧目让道，没有人预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大摇大摆的牛耳，看到他身上的牌子，更是迷惑了。
　　“执事司外堂的牌子很硬嘛，”看着一个个傻了眼的修士老爷，牛耳很是得意，“可惜今天牛老爷忙得很，不然就站路边给你们长点见识。”
　　不多时，山门外尊贵的牛族图腾柱上，有一只马猴蹲到了上面。
　　既然范刚没有特别嘱咐，那牛耳也就把这玩意当普通木头疙瘩了，抄起抹布就是一通擦。
　　远望牛图腾时，牛耳还觉得活灵活现，现在靠近了，才发现做工糙得可以，隔着抹布都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倒刺坑洼，清理起来极为费劲。
　　特别是两个支愣着的牛角，更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唯一不凡的怕也就是这块木头的材质了，据说在这杵了百多年，丝毫见不到朽坏的迹象。
　　“外行，哈哈哈……”一串脆生生的笑声飘过来，初如磬，近似铃，见多识广的牛耳一下就判断出，正有一个雌性生物快速接近。
　　果然，一匹黑色骏马奔驰而过，马上的少女一袭白衣，手中马鞭飞舞，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少女的笑容一闪而过，却让人难忘，好一个精致的瓜子脸，与唐水儿相比也不遑多让。
　　“唉，我果然还是喜欢可爱型的。”牛耳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喃喃说道，“不对，倒霉蛋你又作怪了！”
　　也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弟子，敢在宗内纵马，不过牛行走大人也管不着，还是眼下的工作更重要。
　　这丫头竟然说自己外行，论起干活，牛耳可是专业的！
　　收拾心情，他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图腾上。
　　一对突出的牛眼圆睁，死死盯着牛耳。
　　嗬呀！突然的变故吓得牛耳下意识便要后退，却忘了自己正攀在图腾顶上，一脚踩空便直坠下去。
　　“啊？祖牛显灵了！”周围一片喧闹。
　　趴在地上的牛耳，疑惑地直起了身子，也顾不上失礼，看向了祖牛图腾。
　　“真的，真的！祖牛十年显灵一次，果然是真的！”牛耳身边围满了身着青白麻衫的弟子们，他们看看图腾，再看看牛耳，满脸的羡慕。
　　“退后，快些退后，聆听祖牛教诲，我等都有裨益。”很快便有一个俊朗的高大弟子站出来，背对着牛耳指挥那些情绪激动的邑学弟子。
　　“赵萃师兄说得在理，大家退后。”很快有几个出声附合。
　　一众弟子乖乖退后三步，跟随着那位赵萃师兄一起向祖牛图腾行礼。
　　身处众人的中心，牛耳只觉得面上烧得厉害，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难以动弹。
　　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团青草涌了上来……
　　有些飘飘然的牛耳总算醒了。
　　他身体悬空，所幸慌乱中一只手死死抓住了祖牛的角，只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倒霉蛋见礼的那一刻。
　　第一次看到倒霉蛋的连贯记忆，想必对他来说，这一刻也许毕生难忘吧。
　　牛耳重新爬上了图腾柱，这个差点让自己摔惨的老牛头竟然又把眼睛闭上了。
　　好神奇的玩意，难道真有灵不成？
　　“那个赵萃，应该就是邑学社现在的社长了。”心有余悸的牛耳仔细回想着，不过其他人的面庞却依然模糊，也不知倒霉蛋凝固的记忆啥时候才能松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牛耳总觉得牛角有些不对劲。
　　好奇的牛耳手上用力，只听咔吧一声，这头老牛的角真的松动了。
　　牛眼也随之睁开。
　　再扳下去，牛眼又闭上了……
　　丢人啊，牛耳可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这种拙劣的手段给唬住。
　　咔吧，咔吧……牛眼随着牛角的转动忽闪忽闪。
　　这机关估计也许久未动，现在随着牛耳的摆弄越来越顺畅。
　　想必老爷们知道自己修好了祖牛的机关，也会很开心吧，搞不好升职加薪就在眼前了。
　　咔嚓！
　　牛耳望着断在手中的牛角，欲哭无泪。
　　都是什么事啊，牛耳实在受不了倒霉蛋这见鬼的气运。
　　每次做点小梦就要倒霉，这次更是离谱。
　　好在这会烈日当头，四下无人，还有补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