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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三人被官兵带到城守府，现任城守名叫田乐进。因为矮胖男人要求请长老张信忠来替他做主，于是三人被关在牢房里待了一晚。
三人被绑着带到府堂之上，一见到张信忠，男人就哭爹喊娘的叫道：“二位大人，小的冤枉啊！一定要替小的做主啊！”
“张大人，你说一下这案件的具体情况吧。”田乐进说道。
“是，大人。昨日刑天道和武玄之在城内长乐赌场内赌博，因手气不佳，意图打砸来泄愤，王九旦和其他伙计维护赌场秩序不成，反被重伤一人，轻伤一人，重伤者已于昨日晚上不治。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定要严肃处理啊，大人。”
“张大人所说可否属实？”这句话是田乐进对着邢天道和武玄之二人说的。
“当然不属实。”邢天道上前一步。
“退下，没让你们跪着已经是田大人宽宏大量了！你怎么敢如此放肆？”张信忠呵斥道。
邢天道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我和武玄之于长乐赌场赌博不假，手气不佳和意图打砸来泄愤确是十足的颠倒黑白。我们发现了这王九旦袖套里藏着几个灌注有水银的骰子，他靠着这坑了赌客多少钱财我无从知晓，但他抵赖并喊人意图殴打我二人是事实。至于受伤的二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总不能要求我二人坐以待毙吧？”
“邢先生说的事实，你就不要抵赖了。”武玄之踢了王九旦一脚。
“王九旦，我问你，是张大人说的是事实，还是这二人说的是事实？朝堂之上公然欺骗本官可是要杀头的！”
“我——我——我——”面对田乐进质疑的目光，和张信忠命令的目光，又想到昨日的经历，王九旦连说了三个“我”，然后开始嚎啕大哭，裤子上湿了一块，而后又滴下水来。
“真是个废物，拖下去。”张信忠的脸上布满了阴霾，随后他站起身，对田乐进鞠了一躬，说道：“可是这二人重伤致人死亡，证据确凿，至少也该判斩手膑足之刑吧？”
“我二人出门在外，并无随从，总要学一些拳脚功夫以自保。我和邢先生都是王都富商，愿意缴纳三十金元以平息此事端。”
“哦？那现在就拿三十金元出来给我看看？”张信忠露出讥讽的笑容。
“愿意在官兵押解之下，前往附近钱庄取钱。”
“准了。”没等张信忠说话，田乐进就开口了。
取出了三十金元，回到府堂之上，张信忠又说道：“大人，人命关天啊！岂是区区三十金元就能收买的？若开了这个头，只怕北定，乃至天下，都会大乱啊！”
“我有一策，若不幸死去之人的家属愿意接受我二人的钱财，那此事就此平息，只怕……”邢天道又上前一步。
“如若不接受呢？”张信忠问道。
“只怕什么。”田乐进问道。
“只怕这位张大人从中作梗，之后对其家属不利啊。”
“大人！我张家在北定城安居乐业，已有三十二代人了！受其他望族之托，才担此大任，勤勤恳恳，殚精竭虑。我张信忠受到侮辱尚且能忍让，可这是对整个北定城的挑衅啊！也是对大人您的侮辱啊！”
“这件事没必要过多纠缠，我觉得邢天道说的很合理。”
于是官兵又找了死去之人的父母和妻子，在得知了二人给出的数目后，他们当庭表示接受。
送走了三名家属，已经临近傍晚了，张信忠仍然没有罢休的意思。
“至少要打三十大板，以示告诫。”张信忠心想，五十大板就足以把人打死，三十大板亦能废掉他们的下半生。
田乐进当然明白这一点，但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张信忠，他也不好直接驳回，他只能相信此二人的体魄能帮他们挺过眼前难关。
邢天道上前，这次不止是一步，他径直走到了田乐进面前。取出国王给他的谢礼，将上有姬隆亲笔签名和盖章的钱票展现在田、张二人面前。
“这……”田乐进竟然口吃了，这也是他此生第一次看到如此重赏。
“所以这就代表你杀人也不犯法了吗？”张信忠仍然不死心。
“我们没有杀人。倒是张大人你，应当明白僭越是重罪。”
“你——”
“够了！张大人你就不要再固执了。我不知道陛下因何而赏赐你如此贵重之物，但想必你一定有大功于陛下。听闻古代有免死金牌，我觉得这能当免死金牌用。”
“但是另外一个人——”
“你们走吧。不要拦着他俩。”
“等一下，大人你难道忘了有一个十分棘手的案件？这位邢天道先生既然能在陛下面前建立奇功，这案子应该也不在话下吧？如若你能助田大人破获此案，我在官府的悬赏之外，额外再赏你五十金元！”张信忠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再议吧——”
“不久武先生就会与我分别，返回王都，届时我愿承接此案。”
（10）
第二日上午，石峰山脚。
“阁下大可再游历几日。”
“不了，已经三日了，我不可过久地脱离山上虚渊。”
“那此番游历，与阁下过往所经的游历，有何不同？”
“除了最后那件琐事，其余没什么不同。”
“现任北定长老，与过往的陶家相比，可谓云泥之别吧？”
“是啊，他似乎觉得，自己才是北定城的一把手，想必他的势力确实渗透了北定的角角落落吧。他对你我恨之入骨，却反常地让你接手一桩大案，我虽无法料到具体情形，但知其中必有蹊跷，阁下务必小心。”
“自会留意。”
“那么，就此别过？”
“在下还有几个问题。”
“好吧，但问无妨。”
“其一，倘若阁下只身经历此事端，当如何脱身？”
“要是没有你陪着，我就不会去赌场这种烧钱的地方啦，自然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如果有谁故意找茬，我也不会选择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抽身离开就是了，几个地痞流氓想阻拦我怕是比登天还难。”
“原来如此。那当时我若没有据理力争，事情会如何发展呢？”
“你应该也看得出，那城守田乐进不是个毫无主见之人，至于他为什么面对张信忠的冒犯也没有发作，可能是因为他初来乍到，需要树大根深的张家协助才能顺利推进种种事务，也可能是因为为了麻痹他，好日后一网打尽——我看得出，田乐进对于张信忠十分不满，所以即便张信忠坚持要杀你我的头，田乐进也不会同意，你不说田乐进也会找各种理由为我们开脱的。”
“总要有个兜底的计划吧？”
“如果真的情况危急，那咱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咯？你把金乌唤来，逃之夭夭，我则展现出真形，镇住其他所有人——相信我，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天下之人皆畏惧有神力者，只要我们展现出一点儿力量，比如徒手掰断刀剑之类的，保准他们吓得魂不守舍，乖乖放我们走。这样也不会形成什么怪异的传闻，什么一个人骑着三只脚的巨鸟飞了，一个人变成了数十尺长的巨龟，神力存在，只是少见。”
“阁下的力量之大，智慧之深，着实让在下大开眼界啊。”
“过奖过奖。那么，就此别过了。谢谢你陪我走这么一遭，也请你向至尊传达我的谢意。”
“一定。”
看着武玄之逐渐远去的背影，邢天道洞见了一个时代的尽头。
外传•陶明论家与国
前文提到，九百年前的陶家家主陶明关于家与国的论述给玄武一族留下了深刻印象。之后陶明将其写成一篇赋，收录在《陶明文集》中。
陶明淡泊名利，而非好大喜功，故《陶明文集》未广泛流传于世，现收藏于大梁城的王家藏书馆中。赋原文如下：
家国赋
古时候，天下的灾难繁多，后有圣人降临于世，教给人们休养生息的方法。驱走世间猛兽，把人们安顿于各处。制定礼节，以明尊卑；演奏音乐，陶冶情操；完善刑罚，铲除凶徒。因为有人弄虚作假，所以统一了钱币、秤尺、斗斛，作为凭信。因为人们纷争不断，所以建造城池、兵器、盔甲，守卫家国。
圣人知道自己终将迎来竟时，而人世会永续相传，又知世间无亚圣，故将天下分为七国，召集天下之人，选最贤能之家为国王，传承引导众生的大业。又对人们说：“若国王昏庸无能，残暴无道，便集万家之力，推翻他，另立他王。”
所以作为国王，以国为家，作为百姓，以家为国。要治理好国家，先要让家庭成员之间和睦。要让家庭成员之间和睦，先要让自己具备才能和品德。要让自己具备才能和品德，先要让自己心中有家和国。国王与百姓之间的持家治国之道，是相通的，只是程度有别。
修身齐家治国之后，便可以展望天下了，可惜自圣人之后，未有人达此境界矣。但有理想并为之付出持之以恒的行动，是人与野兽的关键区别。即便知道自己力不能逮，我也愿意心怀家国，逆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