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事故

　　“你今天怎么就这么果断了？以前你不都是要纠结好久吗？”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头脑一热，想也不想就……”
　　电话那头，宇零被白夜云毅然决然的离职举止惊呆了，就这么事事犹豫一个人，上一次离职的时候还在家苦恼了一个月时间，这次一点离职征兆都没有就果断离职了，速度之快令他叹为观止，更加觉得和先前的白夜云不是同一个人。
　　“也行，加班那么严重离了也好，再找呗。”
　　“你怎么和我姐一样，你就不问什么原因么？”
　　“你自己想好就行，我能做的就是在你没钱的时候支援你。”
　　玄都09区中心商业园，高达六百六十六米的长鹰国际大厦顶楼，一位留着干练寸发男子套着一袭黑色长风衣，内衬的白色衬衫上随便吊着褐色的领带，黑色西裤下隐约露出一双满是伤痕的皮靴，正威风凛凛地背靠顶楼天台的栏杆上，往后看去，能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傍晚时分，万家灯火通明，横穿不夜城的永夜江上，装饰成金贵华光的邮轮也缓缓出航，著名观光地点的江畔外滩上也已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宇零挂断了与白夜云的通话，静默地将手中的香烟徒手掐灭，随手向后一抛，烟蒂还未落地，便被随影而来的机械回收桶接住，并狠狠教育着他。
　　“头脑一热……老白不是那样的人才对……”
　　宇零慢慢回味着白夜云的变化，以他对白夜云的认知，一个为一件小事而纠结半天、犹犹豫豫踌躇不决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因为工作压力而当场离职，这其中一定有奇怪的地方。
　　而这个变化的起源……
　　“洗衣机的血腥味！”
　　想到此处，宇零瞳孔微缩，他身上隐约抑制不住散发出某种磁场，使得还在教育他的机械回收桶发出“滋滋”的杂音。
　　“零，09区有‘傀影’出现，丁级。”
　　“收到。”
　　耳麦里传出紧急任务的声音，宇零收起繁杂的思绪，虽然很担心白夜云的状态，但当务之急是要处理紧急发生的危害。他娴熟地爬上栏杆立定站好，“禁止攀爬”的投影信号不断在旁闪烁着。
　　【警告！警告！您的行为过于危险，请立即离开危险地带。】
　　【警告！警告！您的行为过于危险，请立即离开危险地带。】
　　【警告！警告！您的行为过于危险，请立即离开危险地带。】
　　那机械回收桶仍然在发出唠叨的警告提示，宇零撇过头对它不屑一笑，对普通人来说，他的这种行为确实非常危险，可那是对普通人而言。
　　黑色风衣被吹得高高飘起，宇零张开双臂，高空中的强风吹拂拍打在脸上，这能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知晓你的痛苦。”
　　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零从高达六百六十六米的顶楼处一跃而下。
　　傍晚时分，白夜云早早地就离开了公司，原本打算和同事们吃一顿散伙饭，可他们临时被大老板叫去开会，这顿饭就只能延到改天了。
　　聚不聚餐对白夜云来说其实无所谓，他看了眼手机上宇零发来“今晚晚点回”信息，微微叹了口气，站在敞开的地铁门前沉默着，等过了三趟地铁列车。许久，他转身离去，换乘另一趟地铁线路。
　　没有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而是选择来到一家看上去小巧精美的樱州料理店，白夜云将双肩包放在一旁无人桌椅上，随手划走落座即现的虚拟菜单，他熟悉地伸起手朝老板喊了喊：“老赵！”
　　“哟，小白来了，今天下班挺早。”
　　赵昀双手湿润地从后厨中走出，他身着白色干净的厨师服，挂戴着围裙，没有丝毫毛发的脑袋上依旧盖着一顶厨师帽，额前用毛巾当作发带绑着，脸上洋溢着服务业和煦真挚的专业笑容。
　　“还是老样子吗？”
　　“嗯，老样子吧，另外再加一扎生啤。”
　　赵昀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也没多问，笑着为白夜云准备起食物。
　　店里这个时间段的客人并不是很多，门扉两侧放着两棵绿植，入门可见的吧台顶上挂着几个红灯笼，灯笼上用繁体字写着“欢迎光临”。桌上的餐具摆放得十分整齐，还盖着一层防尘的薄膜，且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的香气，淡淡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传进耳膜，足以让人疲倦的精神得到放松。
　　白夜云也趁着间隙用热水烫了下无菌碗筷，不多时，冒着热气的唐扬鸡块和章鱼烧便送了上来，一扎生啤也轻放在白夜云面前。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似乎是被赵昀盯着发毛，白夜云咬着一颗章鱼烧抬起头，忍不住问道。
　　“啊，没有没有，只是好奇罢了。你在工作日从来不饮酒，这次突然点起酒，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赵昀笑眯眯地说道，“还是老规矩哦。”
　　白夜云被章鱼烧烫得使劲张嘴呼气，好不容易吞下去后，又赶忙喝了一口清爽的啤酒，微醺注视着老板那双浓眉大眼说道：“用折扣换取客人的小‘秘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啊。”
　　“这怎么能说是恶趣味呢，不过是想要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而已。”赵昀乐呵一笑，“我猜，你是离职了对吧？”
　　“嗯？”白夜云夹起一块唐扬鸡块，蘸着甜辣酱放进嘴里嚼了嚼，“你怎么知道的？不会在食物里安了监听器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我只是看你今天格外的轻松，不像之前那样满脸愁苦，看上去好像卸掉负担和压力，而你又不像是失恋的状态，那就只有离职喽。”
　　赵昀端着一盘烤鱿鱼和一碟酱油芥末，轻放在白夜云右手侧，后从灶台上又端来一碗梅子茶泡饭，推到白夜云面前的高台上。
　　“送你的，不用客气。”赵昀双手撑在工作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夜云，“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啊，毕竟人工智能已经能替代人类很多工种了，你有找好下家吗？”
　　“没有。”白夜云理直气壮地回道。
　　“哈，不愧是年轻人，这么意气用事。”赵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准备走进后厨，“你啊，太冒失了，想要在玄都生活，没工作可不行，今后有什么打算你可得想清楚了。”
　　白夜云单手撑着下巴，眼睛转向在播放实时新闻的电视。画面中，一位袅娜娉婷的女记者正身处爆炸事故现场第一线，为屏幕前的观众第一时间报道事件。
　　“根据本台记者消息，今日下午18时36分，玄都08区一居民楼中，发生一场异常壮大的爆炸，相关人员已前往调查事件起因。此次灾害致使一百二十四位居民轻伤，八十六位居民严重烧伤，九位居民下落不明，另有一位居民在事发前身处于爆炸中心，前线消防部队十分钟前曾传来疑似死亡的消息。”
　　“对本次事件，本台记者会持续跟进，敬请关注。”
　　“嚯，又一起爆炸事故，最近可不太平啊。”赵昀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吧台上，手臂同白夜云一样的姿势撑着下巴，一起看着电视上的直播新闻，“不愧是玄都电视台新晋花旦，阮芊苧不论怎么看都那么好看。”
　　“又一起？最近很频繁发生这种事吗？”白夜云小酌一口扎啤，对赵昀称赞女记者的话不由点了点头，阮芊苧确实好看，“不过有一说一，怎么能让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伤到怎么办。”
　　“这已经是第三起了，我没记错的话，最早开始在地市06区，是一栋破旧居民楼发生爆炸，然后又到玄都07区的居民楼爆炸，再接着是刚刚玄都08区的爆炸，这爆炸真是一路北上啊。会是管道泄漏吗？”赵昀忧国忧民地说道，随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说的对，关于这件事我会写一份建议书投递给电视台。”
　　“咳咳！爆炸事件的地点都是在居民楼吗？不会这么巧合吧？”白夜云没想到赵昀会有建议书这一手，越聊感觉越不对劲，他连忙把话题拉回来，疑惑问道。
　　“虽然新闻媒体都说是因为设备老化的缘故，但看这阵势，谁知道是不是巧合呢，指不定哪天就轮到我们9区喽。最近爆炸事件可把治安科刑侦科给忙坏了，我那治安科的侄子还在家族群里提到，现在各区领导都很关注这件事啊，让我们多注意家中隐患安全，出门关电什么的。”
　　白夜云边吃边听赵昀说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自从经历过那几次噩梦之后，他不知不觉慢慢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各种未知的事物了。
　　“全是居民楼？未免太巧合了……还有九位居民下落不明，被烧成灰了？”白夜云醉眼朦胧地思索着。
　　一直吃到晚上八点，眼见得店内客人不断增多，白夜云付完赵昀的优惠账单后，背着双肩包离开。
　　而在灯影之处，有一双古怪的眼睛正紧盯着白夜云的背影，悄无声息地尾随其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