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上星星参北斗

　　我们几个最爱听别人讲故事了，见海子爹又摆开了场子，全都凑了过去。
　　海子爹抬起头，用手指着满天的星星：“你看啊，这天上的星星啊，最亮的是东边的启明星，古人那可不叫启明星，那叫太极还是太白金星。再找找看，都能找到北斗七星吧？对，就是像大漏勺的那个。
　　这北斗七星绕着太极星慢慢转着呢，它转一圈，咱地上刚好就是一年。这勺子把儿，你看这会儿指着阳坡这个位置，也就是南边，说明是夏天了，要是指着东边，就是春季，指北边，就是雪花飘飘了。”
　　我们一大堆人，都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人常说，天上的星星参北斗，这是啥意思吗？”
　　“这个啊，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北斗星，在天上的群星里面，就像旧社会的皇帝，地位是很高的，小星星见了，都要参拜它。这就叫天上的星星参北斗了。”
　　“天上跟咱人间一样啊，也讲究这些？”
　　“那可不！你看北斗星在哪个方位？北斗北斗，当然是在北边。你再看，旧社会的皇上，都叫面北而坐，大臣们向北而拜，三呼万岁。不光皇上，就是县太爷都一样，自古衙门朝南开的说法，也是这个理，这就叫天人合一。”
　　“哦……这样啊……”
　　“所以啊，古人说，天人是有感应的，天上星星有变化，地上就有对应的事发生。
　　“真的啊，有那么玄乎？”
　　“这还有假，咱可惜不是诸葛亮刘伯温，看不懂。人家能看懂，就知道天上有啥变化，地上就会有啥事发生，神着呢……”
　　听着听着，我也不时昂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心想到底哪一颗星星对应着我？要是知道了，我也就能天天看它有啥变化，就会知道自己会不会出事儿了。
　　“真有诸葛亮这样的神人？”
　　“有，咱村里过红白事，不还经常请说书先生吗？解放前，那可是一说就是三天三夜，故事多着呢，小时候我爱听。现在，好多都不让说了。”
　　“那你给说一个吧！”
　　“好，嗯…那就说个老陈仙的事吧，小鬼抬轿。”
　　老陈仙，大家都听说过，解放前，他的传说可多了，都知道他是我们兰河这一带的神人，算命看风水，施法驱鬼啥都会。
　　说这老陈仙，乡下人有事请，凡他答应来，就从不用事主接送。不管多远，也从不在事主家留宿。
　　这给乡民们留下了极好的口碑。不像请其他大夫、先生的，就必须要好吃好喝好招待。老陈仙的这个规矩在他仙逝后，大家才从他儿子的哭声中知道原因。
　　原来老陈仙法术高强，每次事毕，天黑后，坚决拒绝事主的挽留，独自回家。走到四下无人时，抽出随身带的双股剑，口中念动咒语。唤来四个小鬼。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离地三尺，在空中如坐轿般疾行，这就叫小鬼抬轿。
　　几十年来，无论阴晴雨雪、路途远近，老陈仙都是这样，从不在事主家留宿，直到八十四岁。
　　老陈仙八十四岁的一天，一户不算太远的人，家人有病，请老陈仙去瞧病。同样不顾主家的苦苦挽留：“您老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歇下明日再走不迟，况且天这么黑，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老陈仙双手一拱：“常年如此，无妨，无妨”。扭头就钻入黑黝黝的夜色中。
　　看看四下无人，拔出双剑，念动咒语，唤来四鬼，疾驰而回。不到半袋烟的工夫，就已到离家不远的老虎沟上空，再一眨眼间，就要收回法术，安全到家了。
　　事不凑巧，亦或是天意使然，这二更天的夜，偏有黄鼠狼偷了一只鸡，叼在口中，被老陈仙在头上掠过的风声一惊，口中一松，这鸡回过气来，张嘴就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咯......
　　雄鸡一唱天下白！二更天鸡叫，天也不会亮，但却吓坏了抬着轿子的四个小鬼。四小鬼惊吓得四处逃窜，可怜老陈仙猝不及防，反应不及从空中掉下来，当场昏迷不醒。
　　第二天被发现后，大伙把老陈仙抬回家。可惜年事已高的老陈仙，身体不能承受这一摔之苦，三天后，就此撒手辞别人间。
　　老陈仙一生神算，却无法算到自己的死。这是泄露了天机太多，遭了天谴。
　　所以，人常说，医不自治，卦不自占。你看啊，医生都不给自己号脉开方，算命先生也不给自己算命……
　　这个故事刚听完，我就觉得背后簌簌地冒凉气……
　　吓得我浑身一激灵，用手在背后一扫，摸到毛茸茸一团东西，吓得我啊了一声就站了起来。
　　转回头向后一看，是二虎在我后面。二虎哈哈大笑，撅着嘴继续吹气：“哈哈，害怕了吧！”
　　二虎妈抬手糊了二虎一巴掌：“要死啊，大半夜的，人吓人，吓死人的，小心把二蛋魂吓丢了。”
　　我瞪了二虎一眼，没理他，不然还以为我真的害怕呢！我挪到我哥前面坐下继续听，有人在我后面，就不怕脊背发凉了。
　　海子爹还真有不少故事，各种神神怪怪的，听完故事，大人们还在扯闲话，我困得睁不开眼，却不敢一个人睡。百无聊赖，就坐在哥哥身边看天上的星星，模模糊糊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白天我妈和那几个家长，还在盘算着张瞎子啥时候来。说这事儿马虎不得，不要因为地震这一闹，把这事又搁一边了。没有个说道，心里始终不踏实。
　　还真邪门，说曹操，曹操到。晌午饭刚过不大会儿，张瞎子来了。
　　我们一大群人，都挤到海子家，我看见了张瞎子。
　　普普通通一个人，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穿着黑布褂子黑布鞋，手里拿个拐棍，走路有人扶他时，他也拿棍哆哆地敲着走。再看脸色，紫黑脸，眼睛眯缝着，也不看路，看来是真瞎了。
　　海子妈给让到里屋，张罗着给做饭去了。海子他爹和大伯陪坐着寒暄。
　　人家刚来，大家也不好急吼吼地问啥，就在院子边坐了一圈乘凉。几个老娘们就小声说着这张瞎子的传闻。
　　张瞎子并不是从小就瞎，解放前，张瞎子上过私塾，十六七岁就敢走南闯北了。二十来岁，刚结婚不到一年，害了一场病，视力越来越模糊，慢慢就看不见东西了，后来就彻底瞎了。
　　这一瞎，媳妇留下了个刚满月的娃娃，跑了。张瞎子没办法，在老娘和邻居们的帮扶下，把孩子拉扯着过了周岁。然后瞎子把孩子交给姐姐代管，自己不见了踪影。
　　三年后，张瞎子回来了，接回娃娃，开始给人算命为生。前些年在我们在一片，还是很有名声的。算命打卦从不过份，有一说一，不像一些神婆神汉，一碗清水就能包治百病。
　　算命打卦，是封建迷信活动。来人问事儿，都是私下里找他，至于卦金礼钱，瞎子说是祖师爷定的规矩，不敢不收；乡里乡亲的，都对他瞎子有恩，看着给就行，一分钱不嫌少。十块钱的话，人家有讲究的，嫌多，还不收！
　　过了一会，海子爹走到院子，对我妈几个说，先回去吧，说好了，人家今天不走了，和咱一起挤防震棚。有啥事，晚上时间多着呢。
　　一说防震棚，我们几个半大小子，马上就来了精神，一窝蜂地飞到八亩地，疯玩地不亦乐乎。
　　天麻麻黑，全村人又陆陆续续都到了防震棚。我没看见堂哥，就问二虎，二虎说：“刚才看见你大娘拉着他，好像去了海子家。咱等着吧，排队着呢，一会儿挨个去。”
　　天刚黑定，我看见我哥石顺山蹦蹦跳跳跑过来了，迎上去问：“都说些啥？有事没事？”
　　我哥吭哧着说：“我也没听懂，好像没啥事吧，一会儿轮到你，你就知道了。”
　　好吧，看样子，也不像有多大事，便和哥哥几个在棚子里疯。
　　不一会儿，二虎晃着手电光，后面跟着二虎妈，走了过来。二虎老远就喊：“二蛋，到你了。”说着就把手电筒递给我，我妈也听见了，走出来，和二虎妈又小声叨叨了几句，拉着我胳膊朝海子家走去。
　　路上真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心里七上八下地就进了院子。见两个红点在台阶上一亮一暗，知道是在抽烟。海子爹招呼我妈，坐到院子边。
　　我妈先开了口：“张先生，我是二蛋他妈，又要麻烦你了。都是地震给闹的，屋子里不敢坐，大晚上的，张先生不冷吧？”
　　“没事，没事，这大热天的，这会儿倒凉快”。张瞎子接话，声音不大，但我还听得清楚。
　　“我二蛋惹的这事，让人不放心，麻烦先生给看看。”
　　“嗯……我都听说了，放心，没多大个事，不碍事，不碍事的。都是个人的命，不要听别人一说，自己也心慌了，我给娃先算算。对了，娃叫啥来着？”
　　“生下来图方便，在大家子里排老二，就给叫二蛋，叫顺口了，还没给取大名，先生给看看，怎么着取名合适？”
　　“把生辰报一下啊。”
　　“属牛的，X月X日的，哦，大概是早上天蒙蒙亮，还没到上工时间。”
　　“哦……清明已过，天蒙蒙亮，大概就是六点多吧？”张瞎子问的仔细。
　　“对，对对…”
　　“那就是卯时，要得算命准，除非时间真。我再说一遍，你看时辰对不对啊？属牛，X月X日，六点多卯时。”
　　“嗯！没错。”
　　张瞎子用大拇指在其它几个指头尖上，啪啪一阵转，然后张口对着我妈说：“记一下，你娃的八字是：癸丑丙辰癸酉乙卯。”
　　“你娃属牛，嗯，癸丑年生人，纳音桑拓木命。性格很倔吧？今年龙年，岁在丙辰，辰龙属土。上个月的事，这四月建木，木旺克太岁辰土，确实是命犯太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