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若有清风徐徐 便是我来见你

　　第十九章若有清风徐徐，便是我来见你
　　雷霆似雨点密集，每一道落下的天雷竟呈现暗红色，威力无边，地火有如燎原之势越烧越旺，赵长生的无量大劫演绎的越发渗人，步入白热化阶段，这座混沌头颅所化的山峰生生被雷霆削平数十丈。
　　在山顶的一端，那柄原先被鬼面男子撑起的宝器天罗伞，在数不清的天雷下化作齑粉，没了这柄伞的庇护，那漫天雷霆，与地火如同失去束缚的远古凶兽携肃杀之势席卷而来，短短时间内，数百异种十不存一，在这等天地大劫面前连个灰烬都没能留下。
　　鬼面男子低吼，浑身黑气翻滚，浓郁之极，都快要看不清身影。黑气汹涌成形，那是一头啸月天狼。
　　修为到了知命境界会有法身凝聚，想必这鬼面男子的法身仿的是山海经中的啸月天狼。只不过看情形这具法身或许因为鬼面男子接受了异种族类的邪恶力量，已经趋于堕化，暗黑的物质不断从其身上流下，污染了大片土地，滋滋的冒着黑气。
　　它四肢着地，将鬼面男子牢牢护于身下，狼头高高扬起，一声长啸，竟喝散即将降落下的雷霆。双爪舞动，硬憾天雷！每一次硬憾，那双狼爪之上都有大片的黑气溃散，那是与这等天地大劫硬碰硬的代价！
　　地火无处不在，侵入鬼面男子的心神。下一秒，鬼面男子眉头紧皱，他在承受非人的炙烤，这种痛直面灵魂...
　　异种这边的天地大劫是因为赵长生有意为之将他们拖入当中一起承受，其威力自不用多说。可是这种威力却远远不如赵长生这个大劫原本就要降至其身的人。更不用说他先前近乎找死般挑衅天道的行为。所以赵长生此刻在大劫之下已如风中烛火摇摆不定，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他的法身早已溃败，雷霆直接劈打在他的肉身之上。一个又一个泛着焦黑的洞口在其躯体绽放，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前后通亮的洞口再也无法复原，这番与大劫无形中的较量，他的肉身恢复力已至临点，无法在调动一丝一毫的力量去恢复自身的伤势。大劫似乎没有穷尽，不留余地的倾泄着，仿佛在发泄先前这个凡人胆敢挑衅天道的不满。一道暗红色的劫雷落下，直直的劈在了赵长生的左肩，肉眼可见到雷浆四溢，电蛇飞舞。带起刺人眼球的灿烂，只不过这种灿烂之下随之消失的是赵长生自左肩而起直到腰部正中的躯体部分整个消失，没有鲜血绽放，只有赵长生泛着生红的血肉赤裸裸的呈现在这片天地，向宁尘向尤岸诉说着刚刚的惨烈。
　　地火在他的身下灼烧，血液被蒸干，整个人严重的缺水，形体干裂，脆不可言，随着力量的匮乏，他再也无法保证肉身不坏，皮肤被烧毁，露出里面的生红，金色火焰升腾，血肉渐渐焦黑。凄惨无比。
　　赵长生不断发出沉闷的嘶吼，饶是修为到他此等境界，也无法承受这种痛苦。某一时间，他的心神内，那道虎符彻底碎裂开来，金色火焰刹那间缭绕灵魂，非人的折磨使得赵长生仰天长啸，状若疯癫。本源不再完整的他，自身力量无时不刻在溃散，在逃离，就像是一个破了底的罐子，无法蓄水，只能听天由命般接受这种流失。于此又面临天劫，是绝计无法成功的，能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宁尘远远的望着这一切，看到那个男人在大劫中痛苦的嘶吼，看到那个男人一身的惨状，几近濒死。他的双目通红，恨不得自身代为受劫。双拳捏的发紫，指甲都深深嵌进血肉里，他感觉不到痛，只有满腔的愤怒，和无尽的悲切。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可从踏入森木藏开始这一切都变了。
　　尤岸重重的叹了口气，将放远的目光低垂下来，在这漫天遍地的天雷地火面前他是如此无力，甚至连救赵长生都无法做到，因为他太清楚了，一旦他这个级数的人物到了大劫范围内，恐怕这大劫威力还要在上升一个层次，那时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恐怖场景。他能做的只是在这个大劫范围外牢牢的撑着这件琉璃灯。庇护着他和宁尘。因为随着地火侵入赵长生灵魂，导致其心神的逐渐失守，大劫的范围已经隐隐约约朝着他们所在位置逼来。
　　某一时间
　　数十道光幕从天而降，距离宁尘不过十米远，如若看不真切，还以为是那漫天雷霆，光幕之中带头走出一女子，其身后跟着约莫四五十人。
　　林目一眼便看到宁尘的异样，直接跑了过来，却被女子隔空抓回，声音婉转且动人
　　“你不要命了，看不到这外面的雷霆吗，随便一道都能将你劈的渣都不剩，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小屁孩。”女子说完，扭动腰肢，迈着碎步朝宁尘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在其身后，一株巨大的古木虚影浮现，冠幕展开，正好将这一群人牢牢盖住。天雷劈下，将树冠击打的摇摆不定。沙沙作响
　　宁尘的注意力一直在赵长生的身上，所以并未注意到来人，直到女子走近，宁尘才转过身来，一双充血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尤岸更是如临大敌，女子一身修为气息他竟然无法看透，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不过看刚刚那个小子好像跟自己身后的家伙认识？既如此这是敌是友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多一些吧。
　　女子临近，那株古木的树冠摇曳中直接将宁尘和尤岸一起覆盖，这漫天雷霆与燃燃地火在这冠下空间短时间内无法侵入。尤岸见此，收起宝器琉璃灯。其实在看到女子身后的那棵古木虚影之时他便有所猜测。冠下自成空间，万法不侵，是那棵树的标志。
　　“看来你这些年吸收了不少这里的灵力，如今能以灵态入世，与常人无异，我说的没错吧，远古十树之一的建天古木？”尤岸打量着女子，言道
　　“事情演变到这般田地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这份残魄辜负了赵长生的一片心意，没能在大变来临之时阻止这一切。”女子目光回转看向了深陷天劫之中快要堙灭的赵长生，眸中有不忍浮现，那是心痛。
　　尤岸被女子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不知所以，但也确信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仙资灵动的女子便是那传说中的远古十树之一的建天古木的残魄所化。
　　“你在说什么，什么来晚了？此次事情来的蹊跷，到底他们策聚营在搞些什么，我们这些别的营地之人都无所察觉？当初森木藏一境由几大营地一起决策，最终选择策聚营内的武部中人镇守这一处天险地带，怎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尤岸问道，有些急切，不仅仅是他，甚至还在外面抵御种乱的各大营地的营长都不知道当中隐情。这次的森木藏之变，以及以策聚营首当其冲的大规模“种乱”种种迹象表明都不是事出突然，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策划。
　　“你事后会明白的，大致的说本来是一件可以一劳永逸永保森木藏一境太平万年的举措，因为我的缓慢，导致事情出现了变化，这种变化是策聚营也没料到的，混沌神魂，这老东西真是死了也不安分”女子有些恼怒，一切都因混沌神魂而起。
　　“混沌神魂？那东西不是早就死了很多年了吗，留有阵法一直在堙灭他的神魂，不出意外，它断无兴风作浪的手段啊”尤岸不解。
　　“因为它早就在当初人族十六位前贤的鏖战之下，力竭而死，可能最初时神魂当中的神智还是健在的，但随着前贤布下的阵法日夜熬炼，当中的神智早已泯去，没了神智的混沌神魂你猜那是什么样的绝世珍品，任何人都可以吸纳。因此这些异种族类不惜如此大动作就是为了它啊”宁尘在一旁解释道，事情从变化以来他一直看在眼里。所知甚多。
　　尤岸面露古怪。
　　“不对的，不对的，你们搞错了，当初交接森木藏一境的时候，几个营地最高级别的长官都在，我们有过仔细甄别，那混沌神魂的神智绝不是短短两百年时间就可以泯灭的，当初交接之际都觉得是块烫手山芋，最终是你们营长揽过这个包袱。这当中必有隐情，对了你应该到过那里吧，混沌神魂是何状态，现在没有谁比你更清楚”尤岸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女子。
　　女子微微点头
　　“我在山顶汲取灵力起初勉强够用，到后来随着需求的增大，我进入了那座奇方洞天，我知道那里是当初你们人族大能封印混沌神魂的地方，灵力相对来说更为浓郁充盈，至于我为什么能进入那里，而不遭受赵长生的拦阻，个中缘由等此间事了你自会知道。”
　　“山中无甲子，更何况此乃洞天福地，不知过去多久，奇方洞天内发生了一场人为的大祭，那场大祭的目的便是为了释放混沌神魂，那老东西果真没死透啊，不过现在好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说道这里女子望了眼心口位置，那里紫光荡漾，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隐现，眸中杀机毫不掩饰，似乎那种场景再来一遍，她仍旧会选择那样做！
　　尤岸嘴巴张了张，似乎极为吃惊
　　“你吞了那东西？”
　　女子笑了笑，却背过身去，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她的身影在这一刻动了，脚底生莲，一步一绽放，她脱离那道冠幕，将之留给了其他人，自己独身去往那大劫最中央处，那里是已经快要消散的赵长生！
　　雷霆漫漫，地火燃燃，但仿佛在这一刻女子万法不侵，足底生莲，就那么的走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随后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此番所为，事情对错，已经不可考究，如若我错了我自会承担一切责任。”
　　尤岸看着那道在大劫中行走，视若无物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郁闷的坐回宁尘的身旁。
　　可宁尘却在这时，猛然爆射出去，速度之快几乎是一眨眼就消失在原地，再看过去，他已经来到女子的左右，宁尘目光看向女子，没有说话，可女子仿佛知他意。一股无形的力量涌来，金色光点洋洋洒洒遍布宁尘全身。
　　然后尤岸便看到两人一起奔向了赵长生。
　　“都是疯子，不要命了，你们这些小家伙，可不要意气用事，小赵，已经回不去了，他们现在过去，只是了却心中那份遗憾，其实那样会更难过吧。”尤岸看的极为透彻，其实不只是他，连先前那女子其实也是知道的吧，小赵已经救不回来了，甚至连宁尘也是知道，所以才会那么难过的。倒不是说他对于此事没有一点感触，只是这种大世环境之下，生离死别已经见识的太多，他也难过他也抱憾一个铁血汉子就这么死在了大劫之下。可是他更清楚事情还远未结束，所以他能很好的把控自身的情绪。
　　林目一行对于赵长生的映像大都停留在那一次罗浮阁内试炼举行的会场上，对于这个男人感到的只有严厉以及外界传闻所说的铁血无双，因此对于赵长生即将溃散并没有像宁尘那般痛心疾首，可尽管如此，众人仍旧觉得可惜。人族将失去一位血骨铮铮的汉子。
　　那道站立的笔直的身影，现在看去颇有些凄惨，残躯屹立，眉目睁开，自地火侵入灵魂，他已经放弃抵抗，非不愿实不能，他的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干涸的宛若晒干的河床，浑身躯体随时可能断裂散开。他艰难的抬起了头，望了眼劫云，又低头看了眼身下，那里烈火灼烧，也亏得他这具体魄平日里打磨的足够强大，不然早就被燃尽，眸光抬转间，碰见了疾驰而来的宁尘和那位女子，赵长生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如释重负的笑。
　　女子临近，抬手触摸那张有些干裂的面庞，眼中有泪水隐现，宁尘呼哧的喘着粗气，不是因为一路飞驰导致的力竭，而是赵长生这般模样让他心痛的无法复加，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对于每一份关爱，如今他都看得格外凝重，但现在，这份凝重的感情好像要随着眼前这人即将消散，这份凝重变成心痛直刺心底！
　　“我..来晚了，对不起，救不了你。”女子眼角滑落晶莹的泪滴，语气哽咽。
　　赵长生费力的挥了挥手，不在意道“没什么，你能来就好，我还以为我当初的选择错了呢，你不知道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现在看来我想错了”
　　“怎么会，当初敞开心扉，你便知我，感谢你在我弱小的时候给予帮助，我的成长确实太慢了些，没能阻止这一切，我..有愧于你”女子仍旧伤感，这大劫似乎随着女子的到来已经趋近尾声。
　　“矫情的话就不说了，当初的选择我也存有私心，你不必感到歉意，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跟营地里最帅的小家伙说些话吧，嘶.可真疼啊”赵长生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宁尘，这一刻眸中有慈爱有不舍
　　“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们不苟言笑，其实你们都是最棒的，我真的很爱你们啊，看到你们就想起以前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就只剩我了，宁尘，这一次不能再陪着你们了，不能再做你们的教官了，记得替我像营地里的那些小家伙们问个好啊。我自幼听风观雨，这一生最为喜欢这两者，可是后来所学却又背离这两者，但是无妨，我仍旧忠爱的，倘若以后有清风拂面，那便是我来看你来了，若有雨水击打面庞，那也是我在和你打招呼呢，别丧个脸啊，开心点，你笑起来才好看，别让过去掩埋内心，向前看。”赵长生慢慢说着，脸上笑容愈来愈盛，他看了眼四周，似乎要将其牢牢记在心里。
　　宁尘牵强的摆出了一个笑脸。
　　“赵师，一路走好！”
　　“这才对嘛，大丈夫谁能不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那我赵长生怎么也是一个堪比泰山重的男人，我的老驻守，别撑着了，属下这就带你一起上路！”语落，赵长生回转身体，拖着残躯，双手张开，奔向了鬼面男子，天空中劫云聚势，似乎这最后一道天雷演绎的尤为隆重，好为这场天地大劫做个完美的收尾。
　　鬼面男子的啸月天狼法身已被天雷击散，自身也在地火的炙烤下狼狈不堪，看着那张开双臂的身影，无奈道
　　“当初在边疆的时候就知道你小子敢打敢杀，铁血的很，到现在我才有直面的感受，罢了，这么多年，真的十分煎熬，就随你一起下去见那些老兄弟，顺便去道个歉，要是不原谅，便..不原谅吧”残躯身影拥抱住鬼面男子。能够看到鬼面男子那张狰狞的脸上此刻竟有一种解脱的轻松笑容，雷霆肃杀而下，二者在哪惶惶雷光中支离破碎，地火席卷而上，灰烬全无。
　　天边劫云散尽，露出阳光，地火犹自隐去，一片苍然，一切像是没发生过，只是空气中残余的雷霆之力时不时的闪过电花，还有那遍地的干裂痕迹和周边的灼烧惨状无不显示着此地曾发生的壮举！
　　至此，赵长生的无量大劫随着鬼面男子以及一众异种的消散算告一段落，只是逝去的人虽已逝去，可活着的人仍旧面临着新的状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