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熠熠龙语天

　　四周关注着这一边的人皆是屏息凝神。
　　剑断天微微皱眉，而后神色间多了一丝不耐：“阁下把手伸到背后是有何意？此刻你我二人正面相对，此举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有些不大合适吧？是想取物还是想出其不意也都说不过去吧？”
　　这番话他可没有半点作假，真真正正觉得眼前此人似乎真的太……也不知道那“云夜剑尊”的江湖称号是怎么传来的。
　　事实上哪怕是这样的关头，小易尘和龙泠儿都忍不住心头发笑。
　　二人正面相对，这样明显的动作也想偷袭？
　　不过下一刻，众人齐齐错愕。
　　只见李冻身形只是轻轻一晃，三道寸许隐约可见的黑色光芒一闪而逝，却是去往三个不同的方向。
　　剑断天眼中剑芒一闪，便是脚下一顿，青衣瞬间腾空丈许高。
　　轰一声巨响，汹涌内体瞬间破体而出，夹杂着一片锅碗瓢盆破碎之声，周身木桌被锋锐之气切割成木片。
　　龙泠儿被连连震退了六七步，小易尘只感觉一股巨大气浪将自己抛了起来，狠狠撞在墙边。
　　若不是最后一刻剑断天有所收敛，他恐怕已经五脏重伤。
　　一片寂静。
　　没有人知道剑断天为何突然功力失控般腾起，只见其脸色无比凝重。
　　龙泠儿急忙轻轻扶起小易尘，“看来敌人用了阴招，不然师父不可能这样急速出手。易尘弟弟你……没事吧？”越说越担心，美眸一刻不离地盯着他。
　　小易尘撑着墙面站起来，摇摇头，眼神迅速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剑断天腿上，青袍之上有一寸大的黑色斑点。
　　他一怔，而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身侧。
　　在离他站起位置的不远处，一根通体漆黑如墨的三寸长针，静静地插在红木之中。周围嗤嗤的泛着细小气泡，已是将一块巴掌大的坚实红木浸黑。
　　心中直冒冷汗。
　　因为它与自己身体的距离，不足一尺。
　　如果不是先前大叔将自己震退，那么后果绝对是他承受不了的。
　　小易尘能看到想到的，龙泠儿自然也想到了，忍不住失声道：“师父是为了我们才……不然一定不会用这样最费力的方法来闪避！师父，小心啊……”
　　此刻她只希望，剑断天雄浑浓厚的内力，能压制住这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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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某处。
　　“还算没有蠢到极限，知道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算是入门了。”中年人微微点头道。
　　“也就是说，这个人可以……”那属下亦是陷入思索。
　　“嗯，若是那三针阎王引全部以最大力道射向剑断天，恐怕连那一针都不会中……自身矛盾的人才更容易制造矛盾。这个李冻虽然心性差，心机却不差，改日加以苦训或许可以成为新的影卫二。”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过今日。毕竟剑圣，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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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冻看了一眼剑断天身上的黑斑，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计划很险，不过还是成功了。
　　此为血影秘毒，无论是谁，一旦见血神仙难救。
　　假痴不癫，声东击西，投鼠忌器，如此连环计才勉强让他中了一针，这个人的实力，真的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了。
　　一息……
　　两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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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息过去……
　　依然寂静。
　　剑断天纹丝不动，一只青色布鞋牢牢钉在桌上，居高临下，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脸。
　　至少十息了。
　　李冻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不是中了阎王引吗？即便圣极境界的内功，也不可能抵抗如此时间吧？
　　“呵呵。阁下好手段，不过血影之人没有告诉过你吗？”剑断天终于动了，他并指如剑，浑身一颤，话音未落便在身在高处化为一抹青色残影。
　　李冻瞪大眼睛，无限放大的瞳孔中，尽是惊惧。
　　这……怎么可能……
　　仿佛时间静止，只见那青色残影无声消失，只剩一缕快到极致的寒光，一闪而逝，如天空中带不起一丝波澜的彗星陨落。
　　剑断天缓缓落下，一身青袍在李冻身后再次飘凌起时，这才猛然间有阵阵肆虐的锋锐之气迎风暴涨，方圆十丈，巨风似烈马呼啸，剑气如刀破空。
　　但那青衣倒影却一如既往纹丝未动，因为这剑风掀起的一刻起，一切早已结束。
　　剑断天右手并指如剑，滴血不沾，声音平静至极。
　　“天下之毒，对在下无用。”
　　砰。
　　李冻倒地，一手紧紧捂住脖子上那纤细如发丝般红线，口中道出二字：“你……你……”
　　再无气息，唯有鲜血渐渐将暗红地面染得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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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黑衣中年人轻轻吐口气，拍了拍身边呆滞的下属，“果然啊，十年前那一战他不惧暗器，门主便察觉有蹊跷，如今还是他亲口道出，显然是说给你我听的。”
　　“他在嘲讽我们故伎重演，又小输一筹。哎，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那下属这才回过神，“不过刚刚那一招……”
　　并指为剑斩武尊，那么正面对上，剑圣之下的存在，如何接此招？
　　他深深呼了口气，煊赫天上无双剑，独秀人间第一芳……不愧是无天剑圣。
　　“无天剑闪吗……快剑极致又如何？看着吧，这样才更有趣啊……”中年人神色从头至尾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为何只用指不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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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真的好强大。”小易尘心悸道，忽然注意到龙泠儿俏脸有些苍白，“怎么了泠儿姐？”
　　“我……我有些难受。”龙泠儿细声道，“那个人真的就这样死了么？”
　　前一刻还在他们面前款款而谈，后一刻不省人事，还倒在先前他们坐过的饭桌旁边。
　　无论是谁见了这样一幕都会难受吧？更何况是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
　　“泠儿姐你是……第一次见到杀人？”小易尘眼珠一转，猜道。
　　“嗯。”少女轻轻点点头，似乎并没发现此刻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小易尘眨眨眼，忽然想起几日前自己头一次杀人的情景，脸色微微古怪，安慰道：“没事的，他刚才可是险些用诡计杀了大叔啊。”
　　“嗯。”她依旧轻道一声。
　　“好啦，现在还危险着呢，要振作啊。”小易尘见她似乎心不在焉，很自然地拍了拍龙泠儿小手。
　　龙泠儿娇躯一颤，下意识要将手缩回来，可动作到一半时止住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扑到小易尘胸口，微微抽搐道：“呜呜……我是不是很没用……师父教了我这么多年，可一有危险什么都做不了，我想保护易尘弟弟，可在这种时候还要易尘弟弟来安慰……我可是姐姐啊……要是你做哥哥我做妹妹该多好！”
　　她纯净的犹如万丈冰山之上的雪莲，洁白亦如明镜。
　　可纤细的花瓣既是美丽的，又是娇弱的……
　　小易尘嘴角一僵，这叫什么话？！
　　不过瞬间有所明悟：哥哥可以保护妹妹吗……
　　感受到胸口的湿润水汽，忽然心中传来许些痛楚，他一只手轻揽住龙泠儿纤细腰肢，将她扶起，“不管姐姐还是妹妹，只要是我的亲人，就由我来保护好了。”
　　“你要是愿意，叫我哥哥还是弟弟都行，直接叫名字也可以，哪来那么多规矩！”
　　怀中人儿一颤，随即感到柔软香躯离自己更近了几分。
　　他心中暗暗感叹道，这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女太脆弱了点吧……不过，为啥自己会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呢？
　　小易尘搂着少女纤腰的手也紧了几分……嗯，大概是因为这样子很舒服吧。
　　他竟是没有丝毫做弟弟的觉悟。
　　不过，这也是有些原因的。
　　龙泠儿从小被剑断天收为弟子，随无天剑圣隐居多年，所以少女几乎没有接触外界的机会，更不要说接触到江湖。
　　而小易尘从小身为孤儿，已经在一点一点摸爬滚打中，见识到了整个江湖……
　　他们都只是孩子，却又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截然不同。
　　这时，小易尘突然眼神一凝，牢牢盯住楼上。
　　那里有一个光线没有照到的角落，可直觉告诉他，那里的黑暗绝不正常。
　　一阵寒毛颤栗的感觉刹那传遍全身，然而他怀中搂着一人，若完全避开怕是为时已晚。
　　这种感觉，正是即将有生命危险的预兆，是他在荒无人烟的丛林中磨练出的本事。
　　呼——
　　微微一侧身，一道黑光紧紧贴住他的后背擦过。
　　小易尘只觉得身后一凉，不过并无大碍。
　　楼上有人轻“咦”一声。
　　龙泠儿瞬间双目失神，呆呆地抬头看着他后背划破的衣衫。
　　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先前饭桌上的一幕幕……
　　白纸般纯净的心灵中悄然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事的，别哭啊。”小易尘一边安慰一边拉着她到墙边，伸手从怀中掏出那从小到大伴随他的匕首，忽然看着龙泠儿愣住了。
　　只见这十三岁少女不知何时不再啜泣，轻轻推开小易尘，握紧手中长剑，似乎变了一个人。
　　小易尘感觉到，面前少女忽然轻轻一动，散发出一股温文醇厚的气息，却又锋芒暗藏，宛若龙游天际，乘风扶摇直上。
　　这一刻，少女一袭白衣轻扬，多了一丝凌厉的味道，星眸比往日更加明亮。
　　周身有龙气吞吐。
　　“对不起，是姐姐太任性了，哪有弟弟保护姐姐的？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最令小易尘震惊的，是那水润明眸中，划过的一抹足以让世间任何男儿都为之动容的坚强，如霜雪寒梅般，傲然于世，熠熠绽放。
　　纤纤岂无力？熠熠龙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