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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临阵慌乱转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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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储君在王安等太监的拥戴下离开暖阁,李选侍后悔了。“请等一等,容哀家给储君更换礼服,再交待几句话。”
  “储君面见群臣,贵为天子,无须在意礼节。”王安头也不回地说完,赖得再搭理她,拉起朱由校的胳膊加快步伐,一行人急匆匆地进了乾清宫大殿。
  李选侍左想右想,深感大事不妙,叫来几个心腹内侍刘逊、刘朝、田诏等太监,便追了上去,打算把储君抢回来。
  群臣们见新皇帝出来了,个个激动得无与伦比,有些老臣甚至偷偷地抹起激动的眼泪。
  “大明朝天子在此,尔等见到天子,为何还不下跪?”王安一席话,群臣们恍然大悟,立刻伏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由校哪里见过这阵势,惊讶不止,面露恐惧之色,一时语塞。王安小声进言:“皇上您说‘众爱卿平身’作为回礼。”朱由校结结巴巴地说道:“众爱卿,快,快起来。”
  这个时候,大殿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向王安禀报:“公公,李选侍娘娘追上来了。”
  明摆着是来抢人的了,王安问群臣该如何是好。
  群臣将目光转向杨涟。杨涟略加思考,说道:“我朝历代天子在未正式登基之前,选在文华殿处理政事。我们不妨先恭请皇上到文华殿册立东宫。”
  不由分说,情况紧急,得抓紧行动。王安开路,刘一璟抓住朱由校的左手,英国公张维贤抓住朱由校的右手,群臣们把新皇帝扶上了御辇。等新皇帝坐上了御辇,群臣们才发现忘记叫来轿夫。慌忙中等不及轿夫了,群臣们合力抬起轿子就跑,直奔文华殿。有的大臣帽子和鞋子掉落在地上,也顾不上停下来捡,可见抢天子大戏的现场多么狼狈。
  群臣们一走,身受控制的魏进贤恢复了自由。储君被抢走了,李选侍那边该如何交待呢?正当他愁得慌,李选侍带人赶来了。这个时候的乾清宫大殿空荡荡的,唯有魏进贤愣怔在角落。
  李选侍“哇”地一声哭了。
  “娘娘莫慌,奴才们去追就是。”魏进贤带领一帮子太监从乾清宫追出来。
  乾清宫到文华殿,途径日景门、内左门、后左门、中左门、文楼、宝善门。文化人平时缺乏锻炼,群臣们累得够呛,抬着御辇长距离小跑,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眼看着文华殿近在眼前,一帮子太监追上来了。
  魏进贤拦下御辇,喊道:“你们抬着少主去哪里呀?主子还年小,见了陌生人会害怕。”
  时年十六岁的朱由校已经不算年少了!不过,见到如此多的群臣和太监在身边呼喝奔跑,确实吓得够呛。好在朱由校并不傻,信得过阁臣刘一璟。
  杨涟见不是事,连忙叱责道:“殿下群臣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四海九州莫非臣子,复畏何人?”
  刘一璟等人毫不示弱,把靠近御辇的宦官不断赶走。双方推推攘攘、拉拉扯扯的,一直僵持到文华殿前,一帮子太监怂了!此处有听命于廷臣的锦衣卫。
  好汉不吃眼前亏,魏进贤带着一帮子太监铩羽而归。
  史书记载此次抢天子事件用到了一个词——“傍辇疾行”,充分体现了当年抢天子事件的谐谑和急迫性。
  李选侍见一帮子太监悻悻地回来了,心碎了一地。她惆怅地说:“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算了吧!事已至此,顺其自然。”
  就在李选侍绝望之时,魏进贤上前安慰道:“娘娘切莫打退堂鼓,储君尚未正式登基,若草草放弃,岂不便宜了廷臣?再说了,娘娘贵为储君养母,身居乾清宫,通政司的每日奏章都要经由你来阅目后再拿给储君。不到最后关头,胜败难以分晓,哪怕斗个鱼死网破,也要捞点好处才行。假如现在向廷臣低头,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娘娘难道甘愿放弃?”
  魏进贤的一番话,重新燃起了李选侍内心的希望之火,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可否有计?”
  魏进贤大放厥词,接连出了好几个主意。
  李选侍甚是欢喜,“事成之后,擢升公公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掌管后宫大小事务。另外,从今天起,公公赐姓为李。”
  女人糊涂啊!一时心血来潮,把魏进贤的姓改了。改姓就改姓吧,改姓朱也罢,朱乃国姓,改姓朱是极高的荣誉。改姓李代表几个意思?难道是想模仿武则天取代李家唐朝自立为女皇帝?
  魏忠贤的一生,名字可没少改,改了改去,始终姓魏,就连老妈改嫁他人,他依然坚持姓魏,不随后爹的姓。现如今李选侍将他改姓李,他为了表示忠诚,为了权力的欲望,接受了姓李,从此叫李进贤。
  群臣们簇拥着朱由校走进文华殿,开始商量下一步的策略。中国人讲究名正言顺,新皇帝登基,要昭告天下。过去的车马较慢,没有现代通信方便,京城和地方往来全靠驿差,偏远的地方可能还认为万历皇帝仍在世呢!登基要有仪式,还要择良日,这和结婚选个好日子一样的道理,中国讲究黄道吉日。你一言,我一语,经讨论,群臣们采纳杨涟的意见,新皇帝选在九月初九正式登基,并立即将新皇帝登基的消息昭告天下。
  秋高气爽的蔚蓝天际,晴空万里。九月初一下午,泰昌帝要在乾清宫入殓,按照礼节,储君必须到场,这给李选侍一个反手的机会。魏进贤向李选侍献计,错了,是李进贤向李选侍献计:“娘娘千万不可错失良机,一定要趁此机会把新皇帝扣在手上。”从后面的事态发展来看,这是成败在此一举的关键决策。
  泰昌帝入殓,文武百官都要到场悼念,皇宫戒备森严,锦衣卫维持秩序。乾清宫召来了和尚做法事,敲打木鱼的“哒哒”声急促而又凄凉。灵台下分别跪着泰昌帝的遗孀们和文武百官,侧边跪着宫女太监,最前面跪着朱由检。也许是悲由心生,也许是怯场,李选侍临阵慌乱,蹑手蹑脚走到朱由检跟前扯他的衣袖,却遭王安大声呵斥:“先皇入殓仪式进行中,岂能让你女辈在此放肆!再不放手,当心鞭笞之刑。”
  李选侍毕竟是个女人,又被震住了,错过了最佳时机。
  入殓仪式结束后,天色已晚。群臣们面临新的难题,新皇帝到哪里安寝?方从哲说道:“先皇未下葬,储君未正式登基,过渡期间,暂时住在慈庆宫。”老谋深算的首辅方从哲可谓是墙头草,哪边得势往哪边倒。
  一般人都认为,到此,事已不可为,李选侍无计可施了,只能认命。可是李进忠不这么认为,晚上俩人抱着睡觉时,李选侍问他该怎么办?他对李选侍说:“淡定,遇事不慌,方可成大事。娘娘有所不知,乾清宫是帝权的象征,占据了乾清宫,储君即使正式登基了,也无法行使帝权,到那个时候,储君只好乖乖地回来。”
  李选侍跃身骑在李进贤身上,“如此妙计,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李进贤脸上露出狡黠的笑,伸手扯开勾着床幔的勾子。
  九月初二清早,天刚破晓。李选侍派宫眷王春花等去慈庆宫监视朱由校,必要时可以采用美人计,目的是让朱由校自己能够乖乖地回到乾清宫。
  朱由校本身对李选侍就没有什么好感,此刻又身处王安的监护下。王安免不了会对新皇帝讲李选侍打死王才人的往事,顺便添油加醋,增加朱由校对李选侍的憎恨。所以说,让朱由校主动回到乾清宫是不可能的事。抢天子的双方就此僵住。
  李选侍赖在乾清宫不肯搬走,成了严重的宫廷事件。群臣们怕夜长梦多,周嘉谟、杨涟、还有言行比较激进的御史左光斗等纷纷上疏,要求新皇帝撵走李选侍。尤其是左光斗的奏疏言辞最为犀利,其疏云:李选侍算什么东西?一不是储君嫡母,二不是储君生母,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分都没有。及今不早决断,将借抚养之名,行专权之实,武氏之祸,再见于今,将来有不忍言者。
  “武氏之祸”一词把危害说到了极致,顿时引起朝野震惊。
  李选侍看到这份奏疏,气得火冒三丈,又是掀桌子,又是摔板凳,恨不得将左光斗掐死,方解心头之恨。左光斗竟敢诽谤她效仿武则天当国,这可是骂她有谋逆之罪。按照大明律,谋逆是十大罪之一的死罪,谋逆是要诛灭九族的。她问李进贤该如何是好?李进贤建议她派人宣召左光斗入宫,让他把奏疏里面的话讲清楚。暗地里,李进贤等人准备在乾清宫把左光斗杀死,以儆廷臣。
  李选侍根本召见不动左光斗,左光斗大小是个朝廷有品级的官员,李选侍没有名分,有什么资格召见朝廷官员?左光斗对李选侍派来的人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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