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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梨花落在北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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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字号客房说是客房,其实更像是一座独立的小院。
  金钱有些时候自然能够买到清净。
  纳兰初见身子一动,就变成了一朵紫色的云落到了天字号客房外的庭院里,凭他的气功修为,自然能够做到悄无声息地落地,只是饶是他,此刻也难以将自己周身微微涌动的气机完全收敛。
  所以,那一袭紫衣仅仅只是走出了三步,便孤零零地伫立在了院子里。
  因为客房里的烛火已经被吹灭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原本清晰可见的长发披肩的轮廓。当下光晕已经没有了,影子又怎么能单独存在呢?
  没有月亮的夜晚似乎更加安静了。
  即使隐隐约约有从其他客房里传出的觥筹交错的声响,此刻纳兰初见也没有心思去认真地倾听了,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确实遇上了一名强大的对手。
  这里的北风没有在云帆上那么大,但是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纳兰初见的青丝拂起。
  纳兰初见死死地盯着客房的门以及那扇橱窗,他觉得敌人若是出手,最直截了当的途径就是这两个地方。
  正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那两扇梨花木门忽然“哗啦”一声往两边滑开了,然后门框里安静地站立着一名穿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只是留给了门外客一个秀美的背影。
  夜色深沉,从那道模糊的身影来看,也许是一个美人。
  但是尽管如此,纳兰初见的心里却是感到了一丝失落。看来出现的人不是他心中所念。虽然他眼前这道倩影的身上同样有一丝熟悉的味道,那伫立在寒风中的一袭紫衣心中却是雪亮,他知道一定不是她。
  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很少有百分百的事。可这一次,纳兰初见能听见自己绝对否定的心声,在这世间,恐怕没有比他更熟悉那曾经在初心阁上写书的狐裘了。
  那一道白色三茶花边上的身影,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绝对能够一眼就认出来。
  纳兰初见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个能够击退云舟镖局大镖头的突兀大盗掉以轻心,此刻看到对方的这一系列举动,更加猜不透她的心思,也就越发不敢对这位在夜色的掩映下透着神秘的女子贸然出手。
  然而奇怪而又凝重的是,那道鹅黄色的倩影立在门框里,同样一动不动。
  他们两人似乎都是在等待最好的出手时机,一举抢占先机,占据上风,从而主导这一场先天宗师的战局。
  此外,纳兰初见还有另一个原因不敢贸然出手:眼前人身上有一丝强如中品武士的气息若隐若现,但相信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会相信那道凝固在门框里的身影仅仅只是一名中品武士。
  后天武士一般是每提升一阶,浑身的气机就强烈一分。十二阶的后天顶尖武士往往周身气机如潮,锋芒毕露,言谈举止中往往能察觉到向外散发的后天气度。
  此乃天道,正好与少年猖狂的本性同理。
  但是武士们一旦一朝突破,踏入宗师之列,便开始收敛气机,以求达到天宗的返璞归真之境。
  以纳兰初见目前二阶人宗的气功修为,不过仅仅能够勉强将自身气机收敛到中品武士的地步,这还完全是他拥有祖龙血脉的超强体质作为前提条件了。
  普遍现象是:人宗境界的先天宗师大都只能收敛到上品武士的程度。
  可是,纳兰初见明显能够探知到对方身上的中品武士的气息若有若无,比自己身上涌动的气机还要微弱许多,这一点只能证明那道倩影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一身气功还在自己之上。
  更有一定的几率表明,这位出生北地朱侯府的年轻世家子就要面对他人生中第一位位列地宗的超级强者了。
  若果真如此,即使施展了黄金瞳秘术的暴走状态的紫衣人,今晚也很难脱身。
  所以,纳兰初见嘴角一扬,牵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若不是刚好一阵寒风扫过,吹起他脸上的白色丝巾,这清冷的夜色也无缘欣赏到他那透着三分无奈的苦笑。
  北风一过,杀机突起。
  门框里的女子没有动,但是那一袭紫衣的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破风声。
  纳兰初见不敢将空荡荡的后背交给那道鹅黄色的身影,只好身子一偏,向右侧飘飞出去。他的身子刚飞出两三寸,面前便有一名裹着红甲的女子身影飘过,顿时便有一丝淡淡的山茶花香气透过丝巾扑面而来。
  那一袭紫衣刚稳住了身形,画眉紧皱,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位先天宗师。他瞥了一眼那道鹅黄色身影,早已不在原地了。
  纳兰初见还来不及思考鹅黄色女子的踪迹,那位红甲女子已经转过身来了。
  虽然今晚没有月亮,但是夜色灰白,纳兰初见瞧了瞧那位负手而立的女子,虽说看不清楚她的容颜,但是从那熟悉的轮廓和体香,他知道自己思念的人真的来到自己身边了。
  纳兰初见无论如何猜不到陆章台赶来水乡郡的目的,但是此时此刻,他除了欣喜之外,根本再也顾不得许多了。
  知晓来人的身份后,纳兰初见忽然心中明晰了许多,他再次望了望那天字号客房的门框,虽然那里没有那一袭鹅黄色罗裙了,但是纳兰初见却是摇头苦笑——亏得自己想的太多,岂不是杯弓蛇影了吗?
  香兰本来就是一名中品武士,如此画面不过是那个聪明的狐裘故意布下的疑阵。
  但是眼下的局势,陆章台四处皆敌,为了更好的守护她,纳兰初见暂时还不能表明身份,更何况,秘密任务也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否则不只是那一袭红甲,就连自己也有性命之危。
  另一边,穿着先天宝物胭脂甲的陆章台也是一愣,她见到那一袭紫衣的第一眼,心里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了纳兰初见的身影,所以她在偷袭之后,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试探性地低声问了一句:“师哥?”
  无奈的是,纳兰初见不敢出声。他相信阿台一定认得出他的声音来,因为他已经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了。
  虽然不能相认,但是心中所念之人就在眼前,纳兰初见那灵秀的眉眼之中已经露出了甜甜的笑意。那是自己最想见到的人啊,就在眼前。
  忽然间,那一袭紫衣觉得,即使没有月亮的夜,也是有美丽的时刻的。
  可是,纳兰初见迟迟地不回答,却让陆章台起了一丝疑心,转眼间,红甲女子的眼中露出了一片忧色,因为一丝不好的预感已经在她的眉梢上弥漫开来了。
  试问,当你原本熟悉的人忽然令你产生了一丝陌生的错觉,你的心里会想到些什么呢?也许,大部分的人的第一感觉皆是——他不是他。
  至少都会这样问问自己,他真的是他吗?
  如果他不是他,那么真正的他去哪里了?
  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后,大家都不会往好的方向去臆想。
  陆章台心里已经有些慌了,因为她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眸里流淌出浓重的着急之色:“我师哥在哪里?”
  那一副胭脂甲自然得不到任何的回音。
  纳兰初见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见陆章台如此关心自己,只感觉到无比的温暖,此刻的他即使身在寒冬,依然感觉已经被幸福重重包围了,并且,他根本不愿杀出重围。
  只不过,那一袭紫衣眼里的暖意愈发浓重,另外一副胭脂甲眸中的担忧就愈发淡漠,继而慢慢转变成了一股比云帆上呼啸而过的北风还要凛冽的杀意。
  然后,陆章台就消失在原地了。
  她那踏雪寻梅的轻身功法丝毫不比过眼云烟缓慢,眨眼间一抹红影就突然出现在纳兰初见的面前了。
  寒风扑面,雪掌临胸口。
  那张白色的山茶花丝巾紧紧地贴在那一袭紫衣的面上。
  杀机陡现,纳兰初见立马回过神来,仓皇之间一扭腰身,化作一团紫光划破了漆黑的夜色,刹那间出现在庭院的另一边,这才让陆章台那凌霜胜雪的寒掌落了空。
  双方一合即分,陆章台的明眸里好像忽然间下了一场雪,她的语声如同冰锥扎进了纳兰初见的耳朵里:“那张丝巾,是我的。阁下若是道出师哥的下落,免死!”
  话音落地如霜雪。
  一息之后,没有得到回答的那一副胭脂甲冷静地暴怒了。她周身澎湃着的大雪一般的元气仿佛整装待发的千军万马,仅凭其凝重的气势,就使得原本清冷的夜色中更加多了一股肃杀。
  纳兰初见的眉梢终于紧凑了。
  然后,那一袭紫衣就看见了陆章台送他的见面礼——先天宗师全力施展的折梅掌。
  第一式——天山寒潮!
  那是一份同时兼备烟花雨的浪漫与暴风雪的猛烈的礼物。
  纳兰初见这是第二次面对天山寒潮了,但是他却是这一次才真正见到了折梅掌戚寒的威力。
  成千上万道寒冰掌印组成了一股铺天盖地的风雪洪流,带着振聋发聩的咆哮声,势必要将那一袭紫衣吞没。
  危险就在眼前,纳兰初见却是四顾无门。寒潮来袭,过眼云烟逃不开了;紫气东来更是吸纳不了如此猛烈的元气;唯有翻云覆雨可以抵挡,可是他怎么忍心出手呢?
  那一袭紫衣左右为难,一时间竟然真的沦落到束手无策的地步了。
  于是,他深深提了一口元气,藏于胸间,护住心脉。然后,他释然地笑了。
  下一刻,寒潮吞下了那一袭紫衣,冲破了楼船,在枫林渡上化作了一场大雪。刹那间,那火红的枫林渡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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